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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心病狂的命题老师!这是她玄幻奇幻系的学渣能攻克的考场吗?!

裴氏当然读不懂云秀的腹诽,只见她目光茫然、面露悔意,想到她亲娘早死,后娘不慈,亲爹又是个摆设,难得有个疼爱她的老太太,去世前也没给她安排好后路,落得此刻孤苦无依的处境,不由心生怜悯。但再怜悯又能怎么办?她就是摊上这个命了。也唯有委曲求全,指望早日说个好人家,快些从郑氏手里逃脱罢了。

便俯身握了她的手,柔声劝说,“大娘饿你两顿,未必是真心苛待。许是大姐儿哪儿做错了,大娘才略加训导。大姐儿该好好反省,诚恳认错才是。像这般不管不顾的一个人跑出来,且不说有失闺秀风范,若出了事可怎么好?”

云秀:四婶儿你太天真了啊!她可是在郑氏手下讨了八年生活,太明白这人狠辣本性啦,她不跑才会出事啊!

裴氏见云秀欲言又止,漆黑的眼里笼起水汽。便以为她是认错了,心下又有些愧疚——她虽才嫁过来不到两年,可也摸透了长嫂郑氏的脾性,知道她对云秀不怀好意。若云秀真听信自己的话一意屈从不知变通,反是罪过,便又提点道:“大姐儿可听过芦衣顺母的故事?”

云秀:“听过……”看裴氏似有引导,只好接着说,“说的是闵子骞继母不慈,给两个亲儿子用棉絮填衣,却给闵子骞用芦花填衣。闵子骞父亲令他御车,闵子骞冻寒失,父亲便鞭打他。看到他衣服里的芦花,才知道继母虐待他,便要休妻。闵子骞却说‘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劝父亲留下继母。继母感于他的孝心,终于善待他。”

裴氏点点头,道:“便是大娘一时迷了心窍,亏待了大姐儿,大姐儿也该学闵子骞的孝心。孝能感天动地,如何感化不了人心肉长?”

云秀结结巴巴,“真的?”

云秀:四婶你醒醒啊!这些都是当爹妈的编了骗小孩的!人心真这么容易感化,还要衙门干嘛啊!

裴氏道:“大姐儿再仔细揣摩揣摩。”

裴氏:婶婶我不是让你真感化她啊喂!你不是还有个亲爹吗喂!向你亲爹告状啊找你四叔干嘛!

云秀看裴氏热切的眼神,便知道她是话中有话。略一想便回味过来——裴氏是在提点她自己解决问题。可她那个爹,在家时就有跟没有一个样,如今更是远在百里之遥,她告个屁状啊!只怕告状的信送过去,他还要嫌弃云秀没死一边去,竟把烦人事捅到他面前,很是不识好歹呢。

这两人鸡同鸭讲,各自干着急于对方的天真善良时,云秀四叔终于开口,“绿澜,你去正院找大夫人,就说……”

裴氏见柳文渊发话了,忙丢开云秀,强势插嘴道,“就说久不见大姐儿,我心里思念。想接她来八桂堂住些时日。改日定万无一失的送回,请大嫂不必挂心。”

柳文渊讶异的望着裴氏,裴氏回头温婉一笑,道:“内院的事,还是女人间商议比较妥帖。”

柳文渊便不多言,只对云秀道:“安心住在这儿,有什么事就跟你四婶说。”

云秀便松了口气,仰头道,“四叔,谢谢你。”

柳文渊无奈一笑,“你才多大,就轮到你谢了。”说罢转身进屋,继续读书去了。

半日后,绿澜姑娘从正院儿回来,向裴氏回话,“大娘还是恼火了,说‘我家的闺女,倒让四弟妹来操心,四弟妹真是个妙人儿——秀丫头要住就让她住,她有能耐就住到死。反正我这个当娘的也管不了她。’”

裴氏默然半晌,才对云秀道:“先前劝你,怕的就是这个。迁怒到我身上还没什么,可你是大娘的女儿,迟早都得回去。”看云秀显然没明白郑氏话里的威胁,又谆谆规劝,“我知道你日子艰难,可还是先忍几年吧。女孩儿总归是要出嫁的,莫非到时候她还能到婆家去欺负你不成?可你什么时候往外嫁、嫁给什么人,却是她说了算的。我和你四叔再疼你,她不点头,我们也是干着急。这些道理,你明不明白?”

裴氏都说这么直白了,云秀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云秀默然不语,裴氏忘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叹了口气。回头吩咐丫鬟为云秀收拾客房。道,“总之先住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

云秀这才试探着问,“婶儿……能不能给我大舅送封信?”

云秀稍微有些郁卒。

因为她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宅斗考试的考点。第一阶段的考题,应该就是在不被扣上“忤逆不孝”的大帽子,并因此自绝于主流社会的前提下,把她继母斗倒,给自己谋一个好出路。

这道考题的难点在于,不能正面来硬的。具体怎么解决,她四婶已经给她提供了思路——效仿闵子骞,自己啥也不做,让能治得了郑氏的人自己去察觉郑氏的恶行,然后替她主持正义。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太了解她爹了!比起察觉到郑氏的恶行从而替她主持正义,他更可能为了少事和名声而假装看不到郑氏的恶行。最多在郑氏把她弄死后,在郑氏猫哭耗子的时候,真心跟着掉两滴眼泪。

所以,为了让她爹不得不管这件事,她就必须得做些什么,让他不但必须得看到,而且不主动去管的话就得付出更大的代价。

——得,她不但要斗后娘,她还得斗亲爹!

而费这么大的力气,结果不过就是为了不被郑氏弄死或者被安排不妙的婚事。

现实真是凄凉惨淡啊!

想到自己的随身空间,云秀略松一口气。

没旁的出路的女人,纵然资质非凡也只能投入内院拼杀,徒耗精力。她这种外挂开到随身空间级别的,明明能以力降会,还要把智商消耗在这种勾心斗角上,才是真正有病。

因此这天晚上,在客房里安顿好之后,云秀迅速以十倍的热情投入到她的随身空间里去了。

第4章 休战

三才堂,郑氏处。

绿澜姑娘来替裴氏传话时,郑氏才被大女儿云岚惹了一肚子气。

——婆婆咽气,丈夫上京,出嫁八年后,郑氏总算迎来了翻身做主人的时刻。正春风得意,竟生出闲情逸性,揽着云岚给她把笔润字。谁知云岚蹬鼻子上脸,她要写横,云岚非要写竖,她顺着她写竖了,云岚改笔画圈,她只好呵斥,“你到底写不写!”云岚嚷嚷,“我自己写!”郑氏让她自己写,她装腔作势的蘸墨、舔笔,然后大笔一挥——把她之前画的圈给涂黑了,还兴冲冲的向郑氏炫耀,“阿娘,鹌鹑!烤成黑炭了。”

郑氏:……要、慈、祥。

结果云岚捣蛋时皮实,挨训时就脆弱了。郑氏不过稍稍大了点声,就把她给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所幸这孩子识得时务,老老实实的打着泪嗝、滴着眼泪写自己的名字。

……写出来就跟虫子爬出来的似的。

郑氏看她委屈的模样就来气,再看她学了一年字了,写出来的就这种水平,越发来气。敲了她手背一下,“哆嗦什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力透纸背。甭管写得好不好,先当自己是天下第一。底气足了,不好也好。你呢?写得跟毛贼画押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心虚呢。”

云岚太委屈了,没忍住就反白道,“嬷嬷就说我写的好!我比姐姐小,还写得比姐姐好!”

“那是她瞎!”提到云秀,郑氏简直火冒三丈。

平心而论,云秀的字也不怎么样——光那些省笔和白字吧。但她不在乎啊!正应了郑氏那句话,她就算写白字,也给人一种不是她写错而是自己看错的底气;她就算写的没章法结构,也给人一种她不是没章法而是章法独特的底气。一个没娘的孩子,比被人宠着长大的还嚣张自信。作为后娘,郑氏实在有些忍不了。

两相比较,就更对这个不给自己争气的亲女儿恨铁不成钢了,“奉承话你都听不出来?今天坐在这里的要是秀丫头那死鬼娘,他们照样说你样样都不如秀丫头!……不识好歹的东西!”

这话说得重了,云岚哭哭啼啼的非要去找她爹。

郑氏简直气疯了。她身旁老仆忙打圆场,又让云岚认错赔罪,又劝郑氏,“姐儿还小呢……”

郑氏怒道,“不用劝她,你们让她去!”

云岚扭头就哭着跑出去了。

郑氏气还没消,绿澜姑娘就来求见。进屋告诉郑氏——云秀在她四叔那儿,她四叔四婶要留她住几天。

郑氏:……

比起恼火,郑氏先感到的竟是发懵。

云秀明明住荣福堂,怎么说在八桂堂呢。

随即她立刻回味过来——这丫头跑了!

书香门第出身的娴雅闺秀,一言不合她说跑就跑了!

重要的是,自己才得到机会,正踌躇满志、一扫晦气的准备收拾她,结果才饿了她两天——她跑了。

郑氏怒极反笑。

云秀没向她请示就擅自出门,这错处她是拿住了。这就起身去八桂堂兴师问罪,云秀和裴氏一个都跑不了。

但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要收拾云秀,她有的是机会。犯不着把裴氏扯进去,毕竟眼下他们不在京城,而是在蒲州,裴氏娘家人的地盘上。

便让云秀先逍遥几天。反正云秀错得越多,日后她收拾起来就越有名目。

打发走了绿澜,郑氏恶气难出,领了人便往云秀院子里去抄家。

——柳家祖宅虽跟京城豪门没得比,却也是高门深院。不是深闺里的小娘子说跑就能跑的,郑氏笃定了,要么云秀有内应,要么就是看门的玩忽职守。

她也不去猜到底是哪个。到了荣福堂,先把老太太留下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旧仆集合起来。

格外看不顺眼的就打板子,其余的人扣月钱。就是想找个管事的婆子出来免了她管的差事,一时竟没找出来——她当家都半年了,改换的管事早就换完了。荣福堂里剩下的寥寥几个体面些的妈妈和丫鬟,又在昨日料理干净了……

看着底下零零落落几个或笨或拙的仆人,郑氏很觉得自己金笊篱拌猪食,白瞎了排场。

训话训得也就没那么痛快。

“我嫁到柳家八年,还是头一次知道天下有这种丑闻——待字闺中的小娘子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伺候得好啊!所幸这回是跑到她四叔家,这万一是跟什么乌七八糟的人跑了,或是被什么乌七八糟的人给拐去,祖宗的脸还要不要了?!”

“老太太菩萨心肠,能饶得过你们的就都饶过了,把你们一个个惯得无法无天的。我可没这么好的涵养!从今日起,但凡我当一天家,再有偷懒耍滑、背后藏鬼、撺掇带坏主子的,仔细你们的小命。”

她说得没劲,底下听的人也木讷。郑氏心烦的挥手,让他们各自下去领罚。

而后她才带了个心腹,进了云秀屋里。

这并不是她头一次到云秀屋里。前年她一度想把云秀接回正院儿里去,为了跟云秀和解,曾屈尊纡贵亲自到云秀房里看过她。

屋子里旁的东西她记不大清了,光记得云秀从多宝格上取了枚琉璃宝瓶,要插梅花——她之所以记得那是梅花,是因为那梅花枝在瓶子里固定不住,云秀折腾了好一会儿,最后从韩慎之送她的宝石匣子里抓了把宝石和籽玉,丢进去里当培土。一把不够,就干脆把一匣子全倒进去了。

郑氏当时就熬红了眼睛。

她给云岚打个贵重些的宝石璎珞,柳世番都会随口提醒她,“给大丫头也打着,别让老太太心里不痛快。”

云秀手头这么多宝贝,怎么就宁肯这么糟蹋了,也不记着分给妹妹们一把?

瞧她那股子张狂劲儿!郑氏想到就恨得咬牙。

刨去这些宝石珍玩不算,郑氏合计着云秀手头起码还有百八十两金子。

光从韩家和令狐家收到的年节贺礼,就得这个数——她年纪小,还礼的事自然有老太太处置,花不着她的。

今天不把这些东西抄出来,郑氏就出不了这口气。

但一进屋,郑氏的眼睛就有些花。

那只装了宝石的琉璃瓶依旧好整以暇的搁在桌子上,里边养得依旧是梅花。梅花枝下荫着枚琉璃小鱼缸,花瓣零落,惊动水中幼鱼。那琉璃鱼缸底下铺着的,也是五色斑斓的宝石籽。

……虽说她赌誓非抄出来不可,但云秀竟真把东西大大方方的丢在这儿,郑氏还真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迟疑上前,瞧见早先盛放宝石的小木匣子也随意摆在一旁,匣子口开着,底下剩的几枚碎宝石正映着日光,棱角出闪着璀璨的光。

——那宝石比头一次见时,好像更剔透澄净了。

郑氏的火气一时竟压下去了。

虽心底微不可查的角落,也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大骂云秀蠢材、假清高……但她确实暂时被珠宝的光芒给迷住了。

“……给大姑娘收拾收拾屋子。”郑氏说,“她这是在守孝!不该搁在屋里的东西,都给我收走!”

八桂堂,云秀这边。

进出空间也是有规则的。

譬如不能当着活人的面忽然消失,所以有人看着的时候进不去。

为了规避这个规则,云秀把进出空间的通道设定为“门”——想要进空间,就找一扇房门,在上面拍个印儿,然后推门进去就行了。想出来的时候也一样——空间里的宅第布局和她进去时所处的环境是对应的,她住在荣福堂里时就是荣福堂的模样,她跑到她四叔这儿来,又成了八桂堂的模样。只要从府第里找扇门出来就成。

这样外面的人看到她,也不过觉得她进屋去了或者从屋里出来了。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

当然,偶尔也有些小失误。譬如明明看到她进屋了,进去却找不到她。或者明明看到她进东间了,结果过了一会儿她从西间出来了。

但大人一般都觉着她调皮故意躲迷藏玩呢,不会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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