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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平王府,左议堂,此时召开着两月一次的小型府会。
议堂左右各置七张椅子,而坐北朝南的主座上无人落座。其余十四个位置处也只坐着七人,左边四人,右边三人,剩余七处座椅暂时空闲。
事实上,这样的府会每隔两月都会召开一次,但并不商量什么大事。更多的是府内收入支出,建筑修葺,族中子弟修为进展,或是与其他家族宗门的人情往来等相关事宜。
往往这个时候都是坐在左边第六张椅子上的王府总管汇报,只要坐在左右第一张张座椅上的两人没有异议,那就证明此事可为,至于右边两个虎背熊腰,身披重甲的武将,则在闭目养神,完全没有要掺和的意思。毕竟他们并非王府亲族,这些府内事情自然与他们无关,至于为什么仍会有两名外姓武将参与进来?那无疑是种身份的象征——王府家将。
左议堂十四个位置,其中左边七个乃靖平王府亲族的位置,右边七个是追随靖平王出生入死,获得认可的军中武将座位,给他们在左议堂安排座椅,意味着成为靖平王府异姓族人,是靖平王真正的心腹。
按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规矩,这家将的说法无疑是犯了忌讳的重罪,属于严重的僭越之举,但靖平王府作为当朝最具权势的实权亲王府之一,更掌握百万雄师,镇守东疆,即便是高居庙堂,统御八荒那位也只是权当不知。
很快,中年人模样的王府总管便将近期府内事宜,事无巨细的一一汇报出来,除了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的紫衣中年人偶尔提问,便在无人出声了。
就在府会即将结束时,静坐在右边第一位置的人缓缓喝了口茶,笑着说道:“诸位且看此事如何?”
闻听此言,两位武将也睁开双眼,看向刚刚开口之人。此人一袭青色儒衫,相貌年轻俊朗,只不过两鬓已有白雪蔓延,暴露了其真实年纪已经不轻的真相。
儒衫男子虽然坐在右侧,但大部分时候都待在靖平王府中,总领府内军中大小事宜,如此庞大的靖平王府能够一切运作井井有条,各房各系还能保持相对和睦的局面,离不开他的管理统筹。
而最重要的,靖平王在军中的众多谋划,决策也出于此人之手,可谓是真正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此人正是靖平王手下第一谋士,有着“心书通明”之称的李景年。
李景年袖口轻挥,身前茶水仿佛具有了灵性,从杯中被牵引到议堂正中,随后缓缓铺开,如同一面打磨光滑的水镜,边缘处有波纹荡漾,好像随时会破碎。
“镜花水月!”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李景年的手段了,但中年管家还是低声感叹。
控水成镜的本事倒是常见,很多人都能做到,但能将百里之外的景象投诸与水镜之上,使人如亲眼所见,能做到的却是寥寥无几。至少中年管家就做不到,自然,两名武将更是不通此间秘法。
水镜显现的画面正在这折戟城的南门城郊。远处天高云淡,四下草长莺飞,有小溪潺潺,野芳斑斓若隐,是城内的世家子弟,富商逸士踏青的首选之地。
此刻正有一匹通体火红的高头骏马,在一群仆人的簇拥下缓缓前行,神骏烈马蹄下生火,所过之处肆意的焚烧草木,留下一道烧焦的显目小径,完全不顾此举会破坏了南郊的雅致风景,引得路过的不少人蹙眉。但他们看清这匹“火云驹”上方坐着的主儿后,大都赶忙移开目光,担心被视作挑衅对方,平白无故的惹火烧身。
火云驹背上坐着一位锦衣少年,形体消瘦,气血轻浮,眼神也有些飘忽迷离,手持一把黑色锦面竹扇,腰间别着精致华丽的镶玉长剑,很明显少年刚喝完酒,酒劲未散,神智还有些混沌。
“停下!停下!”
距少年十步处有人连声呵斥,见那匹火云驹仍是没有停下的意图,对方提气暴喝。
“来人止步,否则斩立决!”
与此同时,身后传出略显仓促的“刷,刷”拔刀声。
少年也被那声暴喝整摄,眼神瞬间清明起来,他止住火云驹,定睛看去,前方是一队押运货物的人马,令少年惊讶的是,这些人并非镖局商会的人,而是正规州军,约一百多人,均穿着北宫军服,左臂上刺绣着“荆”字。
他似乎因为骑马军官的呵斥有些生气,微微眯起了细长好看的丹凤眼,随意的打量着为首的军官。
与此同时,一群恶仆也听到了拔刀声,急忙冲到少年马前,同样拿出武器将少年保护起来。
一群恶仆中年龄最大的杨震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我靖平王府小世子在此,一群瞎了眼的东西还敢拔刀?”
听到是靖平王府的世子在此,原本气势汹汹的百名士兵也脸色难看起来,他们这一路走来顺风顺水,连个劫道的土匪都没遇到,原本还希望遇到伙不长眼的冲撞了押运队伍好出手教训,回去复命时才对同僚有得吹嘘,毕竟这些天大家都闲的无趣的紧。谁料好不容易遇到个敢冲撞押运队伍,竟就让他们撞上了靖平王府的小世子,这些士兵反倒紧张起来了。
他们是州军,也曾去剿灭过不少土匪山贼,但那可是靖平王府啊。
谁不知道当今靖平王镇守皇朝东疆,手下百万雄师,是皇朝中最为权柄彪悍的几位亲王之一,让他们与那些浴血雄师相比,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少年有些玩味的看着那些变了脸色的士兵,自然也就洞悉了他们的心思,倒是那名军官脸色平静,让少年高看一眼。
骑马军官语气不变,不卑不亢道“荆州校尉张寒奉刺史之命护送供品进京”
少年笑着说道;“押运贡品呀?那倒是去送呀,应该没人说不让你们送吧?”
少年世家子语气轻浮,也没有丝毫让路的意思。此处官道并不宽敞,但也够双方同时过去,只不过现在这靖平王府世子占据了中间过道,如果这荆州人马想要过去,就只能将三辆运输马车分开从两边绕开过去。
校尉冷声到“还请清初世子让道”,虽然用了个请字,但听不出丝毫的客气,可见这名校尉的性格和名字如出一辙,冷似寒冰,好似半点不通人情世故。
为首恶仆正要呵斥,北宫清初却是按手止住了他,依旧笑容不变道:“您瞧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还挡着诸位大将军的路呢,咱靖平王府小胳膊小腿的,可不敢耽误了将军们的大事。”
校尉一言不发,似乎没有听懂北宫清初的话里有话,其他士兵却是被北宫清初这番冷嘲热讽说得满脸通红。
北宫清初挥手示意一干扈从收起兵刃让道,自己也骑着马向前缓行让道,与校尉擦肩而过时,那名冷面校尉瞥了眼那匹载着北宫清初的火云驹,而北宫清初同样察觉到了张寒的这个动作,他不经意间右手摩挲了两下左手食指上的玉扳指。
“嘶~”随着一声凄鸣,那匹火云驹竟是猛然抬起前蹄,紧接着一挂如幕火焰从其口鼻中喷出,击打在了押运贡品的车辆上,所幸一道蓝色屏障同时激发,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恶仆们和押运士兵们都被着突然发狂的火云驹吓了一跳,以为是北宫清初想挑事起衅,随后同时拔刀,又一次对峙起来。
而火云驹上的北宫清初更是被刚刚那一下惊吓到,差定从马背上摔下,顿时暴怒,从马鞍旁抽出一条白玉长鞭,抬手就要狠狠教训下这匹发狂的疯马。
谁料马鞭还未扬起,那火云驹又发起狂来,载着北宫清初就向后排士兵队列中冲锋,距离火云驹最近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瞬间被撞飞数米,生死未卜。
见状,其他士兵红了眼,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伤到马背上大惊失色的北宫世子。此时火云驹又向后方冲撞,士兵们只能连忙闪躲,但仍有四名士兵不能及时闪开,被撞飞数米。
眼看着北宫清初就要被甩飞马背,众恶仆也慌了神,自家小世子那脾气他们可比谁都清楚,如若遭受了这等罪事,回去之后只怕要把气都撒在自己等人身上。
那火云驹又撞向一名年轻士兵,士兵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被狂暴的火云驹气势震住,竟然忘记逃跑,一旁老兵见状,大吼一声“二娃子,躲开啊!”
被唤做二娃子的年轻士兵脸色惊恐,双腿打颤,眼看着就要被撞飞,老兵一咬牙将二娃子推了出去,自己却被火云驹双蹄踩在脚下,骨骼碎裂。谁也没注意到的是,马背上惊慌失措的北宫清初眼中闪过一道寒芒,火云驹同时后退,使老兵免于被踩碎头骨的危险。
扈从杨震反应过来,此时大声喊道:“保护世子,跟这群绣花兵拼了!”
其余扈从恶仆闻言,纷纷掏出武器攻击这群州军。校尉张寒冷声道:“胆敢干扰皇朝公事,拿下!”
扈从中有灵府境修士,从灵府中召出一把鬼面大刀,吞吐寒芒,将周围士兵震开;有人手持一个碧绿瓷碗,有许多寒气从中涌出,使其他人行动和灵气运转都变得迟缓,更有如杨震等三名灵宫境修士,凭空凝聚出狂舞火蛇,又或是手中三尺剑长鸣,在地上留下极深剑痕。
荆州士兵则不像扈从们各打各的,毫无章法可言。纷纷按照以往训练,在各自伍长指挥下结成战阵,战气勃发,军中同样有灵府境,灵宫境人物,他们战斗经验丰富,招式大开大合,杀气腾腾,完全压制住一干扈从。
张寒脚蹬马鞍,如离弦之箭来到了火云驹前,火云驹双眼火红,口鼻喷烟,完全不在意坐在上方的北宫清初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了,抬起前蹄就朝张寒踏去。
张寒脸色不变,竟以单臂就挡住了火云驹的全力一击,缠绕在其周身的火焰像有意识般避开了张寒。随后张寒发力,一下震开了火云驹,双方同时后退。火云驹连退数步,马蹄踏裂了脚下大地。反观张寒,仅仅后退了半步,一只脚陷入地面,另一只脚向前一步踏出,身体猛的弹起,凌空看着那匹火云驹,右手摸到腰间,缓缓抽刀。
北宫清初则在刚才的碰撞下被甩下马背,重重砸到一棵树上,看得众人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