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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武烈侯随先帝征战沙场数年,一直身体强壮未曾有疾,怎么这次进宫里被关了一阵子,人一放出来反倒生病了?即使是以调查党派勾结为名,皇帝也不可能对武烈侯用大刑,这话一旦传出去,便会说皇帝对功臣世爵屈打成招,其他藩王即使没有反心,也会被逼得人人自危,皇帝虽平庸,但也并不昏庸,这个道理应该还是懂的。

那么,武烈侯为何病重?难道是因为庄妃?!

卓昀的眼神一寒,难不成皇祖母的病情也与此有关?

他越想越觉得愤怒难抑,在袖子里用力地攥紧了双拳。

卓父叹道:“树大招风。皇帝疑心太重,又听信奸人谗言,怕是定要鸟尽弓藏。幸好咱们卓家只是封伯,这要是也封侯了,是不是也会落得同样下场?”

夜晚,郊外一片寂静。农家人都睡得早,一到戌时,家家户户便都熄了烛。

兄弟俩人躺在炕上,卓亦忱心里没装多少事,忧国忧民他还没到那个程度,于是很快就睡下了。但卓昀却还没有,他睡不着。

他本是东宫太子,但几个月前突然暴毙,可死因到底是什么他到现在都不清楚!但死了之后,他的魂魄却没有消散,而是游荡到了卓府,然后便看到了那个长相竟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年!那便是先前的“卓昀”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太子殿下绝不会相信,生前刘嬷嬷告诉他的“双生之迷”。他一直当作坊间轶事来听,却不曾想过会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

十几年前,元皇后怀龙种,腹中孩子必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但是,谁能料到皇后竟生出双胞胎?但太子却只能有一个。皇后绝不允许未来的储君竟由其他妃嫔所出,但又不忍看到亲兄弟相残的惨剧。诞下龙子的那晚,先出来的双胞胎哥哥已经被抱去前殿了,宫女、太监、太医、侍卫都看到了这一幕,而皇帝见到儿子更是龙颜大悦。彼时,产房内的情况却还不为众人所知,皇后只得紧急命令心腹侍婢把后出生的孩子即刻送出宫外!刘嬷嬷走得太急,只来得及在孩子襁褓里塞了一块凤玉石作为信物,便垂泪匆匆离开了。

而这个孩子被卓家作为小公子收养。

太子殿下就这么以魂魄的形态跟着自己胞弟整整七日,而就在第七日,“卓昀”随学堂里的先生、同窗在画舫上游玩。于无人之处,竟被人用力推进了湖里。太子看得清清楚楚,下毒手的正是庄妃身边的太监。太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胞弟在冰冷的水中挣扎,却无法施救分毫。等到其他人发现有人掉进湖里,再救上来时,“卓昀”已经死了。

太子戚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走过去。

彼时,周围的人都感到有一阵寒气袭来。

他跪在胞弟面前,缓缓地行了一个叩拜礼。而就在那一瞬,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袭来,灵魂形态的太子就即刻被吸入了胞弟的身体内。

原本已经停止的脉搏开始强有力地搏动起来,冰凉的空气吸入鼻中。卓昀霍然睁开眼,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避讳地在画舫上搜人,气势汹汹,拦都拦不住。直到把那个伪装成一般人的小太监揪出来了,他便二话不说地一把拔出了先生的剑,扬手就往下劈。

先生迅速拿起剑鞘挡住了他,虎口竟被那股凶猛的力道震得发麻,他怒斥道:“卓昀逆子!杀人要偿命,你怎对得起父母!”

卓昀恍然醒悟!

他这才记起来自己现在只是平民身份,而不是杀伐决断的东宫太子!

卓昀把剑往地上重重一扔,脸色是说不出的阴沉狠冷。

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裆下湿了一大片。一直到卓昀走远了,他才敢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小太监必须完成庄妃给他的任务,否则就算回宫了也是一个死字。据他这几天观察,那个叫“卓昀”的少年天真烂漫,并无心计。除了今日在画舫上的这一茬有些反常,那孩子应该很好解决掉。最后,那太监竟斗着胆子把卓昀跟踪上了!就算没把人杀死,但把太子胞弟的住所打探出来了,这一功劳或许能避开一死。

但是,这个卓昀已经换了芯子,外貌一模一样又如何,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少爷了,而是狠绝果断的东宫太子。

卓昀故意把他带到暗巷里,弯弯绕绕地拐进了一个死胡同。然后抄起一块破损的墙砖把人砸了个半死。最后,卓昀把这人扔进了湖里。

小太监已经连呼救的气力都没有了,九成是活不了了。

卓昀一怒,就这么弄死了一个人。但对他来说,此时稀松平常。

但此事若被卓父卓母知道了,怕是会心惊胆寒。

卓昀重生有些日子了,养父母待他极好,那种深刻而自由的亲情,是在皇宫中无法体会到的。他一出生就被抱走了,而元皇后在他六岁那年殁了。储君和皇帝亲密不到哪去,有时还会相互猜忌。皇帝对他一直都有防备,不过这一点反倒成了卓昀现在的益处。因为在宫里时,皇帝没有让他御前听政,极少有朝廷大臣真正见过他。外人或许以为是皇帝把太子护得紧,但其实是防止东宫与朝廷重臣相勾结。

卓昀有些羡慕这个同生的胞弟,至少他前十几年的人生单纯美好,无忧无虑,受尽关爱。但这种避世隐没的想法只是偶尔一闪而逝,卓昀万万不会当真,若他当真了,那他就不配当东宫太子了。

宫中太子薨殁,却没有走漏半点风声,朝廷大臣不知此事,民间更无半点谣传。看来皇帝把这件事瞒得死死的,造成一个东宫无事的假象。

而皇祖母病重,是否因为知晓了这个噩耗呢?

太子夭殁一事,皇帝必定讳莫如深。因为,一来要稳定朝纲,将许多蠢蠢欲动的党派势力扼杀在摇篮里,让他们别想妄图动摇储君。二来要避免藩王起异心,结党篡政。三来……

卓昀认为,这第三点是他父皇的私心和狠心。既然这个太子已殁,那就只好再立一个,那新太子是谁呢?皇帝私心地希望是宠妃庄氏的儿子。他在等心爱的女人为他生儿子。

卓昀微微冷笑,父皇啊,这个夙愿怕是无法实现了。

他作为元皇后的嫡长子,血统和出身都是无可比拟的尊贵。东宫太子的地位必定始终是他的,任何人都无法撼动半分,甚至包括皇帝。

这就是天意!

卓昀要做的就是重回皇室,除奸臣奸妃,以振东宫之名!

但他现在只是平民之身,难以接触高官侯爵。而最重要的是,在找到完全可信任的人之前,他的身份万万不能轻易暴露,否则只能招徕杀身之祸。不过,这庶民身份又给他带来了一大益处——没有人会怀疑他。

卓昀最信任的人只有两个,卓父和这个哥哥。

这两个人,或许能帮他一把。

思及此,卓昀心头畅快不少,没有先前那么忧虑压抑了。他微微侧过身,一转眼就看到了卓亦忱安静而平和的睡颜。

卓昀眼底冒出一簇幽暗沉魅的火光,他轻轻勾了勾嘴角。

这么纯粹透彻的一个人,实在是干净地想让人狠狠玷污一把。

躺在本殿下身边,也就只有你还能睡得这么坦然又安稳了。

太子殿下不近女色,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用现代的话来说,他是个天弯。再直白点说,他现在就是对这个白送的哥哥,看得很顺眼,相当顺眼,甚至想直接揉碎了吞下去。

卓亦忱不仅做的一手好菜,光厨艺就让他喜欢得紧,难得有人做出来的菜品绝大部分都能满足他的口舌之欲!宫里的最高御厨都没能如此合他的意。而且这个哥哥的心眼直,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虽然有时候是傻了点愣了点!

卓昀还很中意他的长相,不是那种动人心魄的美,而是一种纯粹的干净,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染指。

能碰卓亦忱的,只能是他一个人。

一思及此,卓昀的心头微微发热。他伸出手,轻而缓地揽过枕侧人的腰。

这一细微的动作让睡梦中的卓亦忱跟着翻了身,他动了动,柔软的发丝蹭到了太子殿下的颈窝,挠挠的,很有些痒意。卓昀正欲伸手去拂,在低头间便听到了傻哥哥的梦中呓语。

“……腹腹,腹肌……”

卓昀挑眉,这什么玩意儿?

然后,只见卓亦忱又翻了个身,这下倒是半边身子都压在太子殿下身上了!

卓亦忱在睡梦中焦急地寻找自己的腹肌,这下子却找到太子殿下身上去。彼时,窝在厚被子里的两个人,都是穿着单衣。卓亦忱的手就无意中蹭进去了,热热的掌心就这么摩挲着卓昀的腹部。

卓昀眉头一蹙,正待发作。却见卓亦忱嘿嘿地傻笑了几声,像是心满意足了。然后,他就安静了,不动了。

卓昀把他推开,再把自己的单衣拢下来。

他堂堂太子殿下,竟被人这么占了便宜?

卓昀轻笑出声。

而后,他忽然侧过身,把卓亦忱一把搂进了自己怀里。手伸进他衣服里,肆无忌惮地感受着那份温腻柔软。

第二天,卓亦忱从被窝里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腰腹部很有些酸痛。

☆、第五章:名刀会

卓亦忱揉了揉酸麻的后腰,慢慢地从暖和的被窝里下床来。好在这座皇城并不像现代的北京城那般天寒地冻的。这里的气候偏温润和缓,冬季的冷寒虽然较为绵长,但却并不剧烈。否则的话,卓亦忱怕是受不了这种没有暖气的环境。

卓亦忱把繁复的衣物穿好,下床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朦朦的眼睛。他这才忽然发现小小的虚拟面板上竟多了一个进度条,“食品值”旁边增添了另一个值——色品值。

色、品、值?

这又是什么鬼?

前一阵子他还只能累积“食品值”,但如今他身体状况各方面都得到改善后,就突然多出了一个“色品值”,难不成是说自己变得比以前好看了?这个念头一动,卓亦忱就跑去了母亲那边,拿过母亲的铜镜一照。

似乎也没有怎么变,就是气色红润了些,眼神更明亮了些,也没有再乱流口水了。

卓母在一旁叠被子,看到大儿子拿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还时不时地揉揉眼睛或睁大眼睛。

卓母大笑,“我的儿子自然是生得很好的!”

卓亦忱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激动,做出的行为有点出格了。他连忙放下手中的铜镜,规规矩矩地低下头站好,端端正正地叫了声“娘”。

卓亦忱还在现代当名厨的时候,就早已习惯了礼节问候和循规蹈矩,而来到古代后他还更加注意这一点。所以他话少,慢性子,脾气好,甚至动作幅度都不会太大,他就想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要太显眼。

卓母觉得自己大儿子可讨人疼了,她使劲揉了揉卓亦忱的脑袋。

“爱美是好事儿,古人都道‘食色性也’呢!而且啊,我儿子现在也大了,懂事了,也该思思春了!街坊邻居家的儿子像你这么大的,都已经娶媳妇了呢!前街那屋的,孩子都有了!”

看来母上大人不仅开明,说话还像男子一样豪放。

卓母按着儿子的肩膀让他坐下,动手拆掉了原本有些松散的发髻,重新给他束了一个。等母上大人梳理完毕,卓亦忱就站起来转过身,面向母亲大人又弯腰鞠了一躬。

母亲乐呵呵地捏了捏他的小脸,“傻小子,你跟娘亲行这么多礼作什么?”她又打量着儿子的个头,高兴得一拍手。

“哎呦,窜个儿了!大壮现在都比娘亲高出一截子了!”

卓亦忱也跟着笑。其实他本身也不算很矮,但是因为身体太虚弱的缘故而时常佝着腰,还微曲着膝盖,整个人看上去的确像矮了一截。但现在他已经矫正了这些个坏习惯。而且,他正年少还处于成长期呢,卓亦忱自己又是顶级厨师,自然懂得如何搭配营养。

卓母又跟儿子交待了几句,说今个卓父要再去武侯府那边探探情况,毕竟侯府和卓府之前就私交甚密,要是武烈侯府真出事了,下一个倒霉的怕就是卓家了。贬为庶民是卓府祖上积德,但并非就这样结束了,或许这只是下一场厮杀的开始。派系斗争永远不可能轻易结束,而一旦没有结束,那就要继续往死里打压,一直要逼到族灭人亡为止!

被贬为庶民后,卓父和卓昀都没有想过要就此归隐,因为他们知道不可能!所以,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东山再起。

卓亦忱从母亲房里出去,便看到卓昀在前院等着他。卓昀低着头,掌心里握着一个什么东西,正细细端详着。

卓亦忱走到他身边,卓昀便把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他的动作不慌不忙的,倒也并不避讳。

那是一块玉石。但卓亦忱并没有看得很仔细,他无意打探别人隐私,更不打算详细问。他能感觉到卓昀的不一般,或许此人情况和他有些类似,既然是同类人,那大家就心照不宣互相不提并且相互理解吧。

卓昀说:“走吧。”

卓亦忱拉住他的手,问:“学学学……学堂呢?”

“先生告假,回老家。”

卓亦忱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让卓昀跟着自己。

今日清晨便没有昨日那么热闹了,道路上的行人和车马少了很多。从郊区农宅赶到集市要耗不少时间,而卓亦忱把这当散步,他一边看着朴素的田园风光一边想着今日的菜品。他的目光时不时地扫过身边的卓昀。而卓昀像是一直在思忖些什么,但他的步伐却很稳健。

帝都其实有四城,由外而内分别是外城,内城,皇城,禁城。城城门门等级森严。从外城起便城墙高筑、戒备森严,是为了抵御外敌的侵犯。内城有九门,什么的身份就必须走什么门,越矩者视为谋反,可即刻诛杀之。皇城有四门,里面的府邸是居高位的皇亲国戚、郡王侯爵,没有御令腰牌不得进出。而禁城里面才是皇室的宫殿。

一等伯卓府、武烈侯府都只能在内城,唯有上朝觐见时,可以凭腰牌进入皇城、禁城。但卓府被抄,权力被褫夺,现如今皇城都无法踏入一步,更遑论禁城。

卓亦忱带着卓昀到内城的集市支摊儿,还是昨天的原位置。卓昀三两下地把锅架好,准备工作都齐活了,卓亦忱就开始专注地炸着自己的臭豆腐。他拿着长筷上下拨弄着,油锅里却不溅起一星半点的油花。很快,小摊周围就聚集一圈人,特别嘈杂喧闹,生意好得不像话。

卓亦忱负责炸豆腐,卓昀负责收银子。但卓昀果然很快就不耐烦了,他把装铜币的竹篾框往台子上一放,便离开了。

卓昀就这么撤了,但卓亦忱也一下没拦着。因为他知道卓昀早就等不及要走,要去办他的事。

而后,卓亦忱一个人打理着小摊,他腾不出手收钱,买豆腐的食客全凭自觉和良心,往竹篾筐里投铜币。

从内城进入皇城的入口处,重兵把守,巡逻不断,戒备森严。卓昀还未走到城门下就被官兵拦住了。

“没有御令腰牌不得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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