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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用手抹了一把泪水,摇头说:“我当时抱着银子真想一死了之,但想到家中还有病重的爹需要侍养,我不可以死。但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我回到东甄村,却听闻了爹自杀亡命的消息,又是刘喜娘做的好事。她派了打手去了东甄村,造谣说我是勾三搭四的浪妇,又让打手打碎了家中所有的东西,我爹气不过,就……自杀了。”王翠身体颤抖:“我恨,我恨啊。我失去了所爱的人,又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接下来,我再也不想轻生,我要变强,我要从刘喜娘手里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为了能够进入唐府,我委身嫁给了大我二十岁的唐府管家。而当我再一次见到你,我的一颗心似要裂开了一般,我以为我不再爱你了,对你只有恨,但偏偏事与愿违我依然爱你。刘喜娘虽知道有我,但从未见过我,所以我可以安心的在唐府待下去,之后你发现了我,看到我已为他人妇,要求我将两人的事情永远藏在心里,烂在心底。我那时得不到你,于是我选择隐忍。后来,大我二十岁的相公得了重病,没过几年就走了,你感念有亏于我,便让我接任了唐府总管。九观,这种种,我可有说错?”

唐九观摇摇头,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是我错了。”

“我安心的在唐府担任了总管一职,我以为随着岁月流逝你终会再想到我的好,会跟我在一起。但几年后,你却迎娶回来了一位风华绝代的二夫人,杜蝶。哼,刚开始我也憎恨这个美丽的女子,但后来却渐渐觉得她有些可怜,因为真正可以在唐府只手遮天的并非杜蝶所依托的男人,唐九观。而是一个女人,刘喜娘。我那时也才知晓,原来刘喜娘的娘家背景牵连到了青州之主的康王周邈。周邈既是刘喜娘后台,自然唐府内无人敢将她怎样,她甚至可以欺你之上,我也终于明白,多年前你之所以那般绝情,是怕得罪了刘喜娘,从而触动了刘喜娘背后势力的逆鳞。”王翠继续说着,目光落在了刘喜娘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了解到你的苦楚和无奈后,我似可以预见杜蝶的悲惨结局。果然,杜蝶在唐府生活了几年,处处得到你的照顾和宠爱,却依然改变不了她的宿命。七年前蝶恋阁的那场神秘大火带走了她的性命,杜蝶死的那晚你跑到刘喜娘那里质问她,但结果还是不了了之。杜蝶死了,你跟刘喜娘变得更加疏远,我看到你一个人藏在书房里伤心难过,试图接近你、安慰你。但那时我愕然的发现,你的心中早已经没了我的位置,有的只是杜蝶。”

“你是个好女人,杜蝶也是,我虽然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功成名就,却怎奈在自己府中这区区一隅之地保护不了珍爱自己的人,更保护不了自己所珍爱的人。虚名浮世,又有何用哉!”唐九观脸上刻画下了苍凉和悲感,显然王翠的话戳中了唐九观心底最软弱的那一角。

“九观,你自是清楚,七年前放火杀害杜蝶的人就是刘喜娘,也是她隔绝了我同你这么多年的情分,此下,杜蝶不屈的冤魂也找上了她,要让她偿还当年的血债。”王翠摇头说:“唐府接连的命案就是杜蝶索冤而来,她还劫走了唐玲,若要救回唐玲保唐府无事,刘喜娘就必须要死!所以,我才要杀她。”王翠道完杀刘喜娘的前因后果,黎斯心头亦感觉到一阵压抑悲愤,何况此时当事的两人。唐九观紧闭着双眼,手放在桌上,攥起又松开。

“我知你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不忍下手,让我来。”王翠目光重现杀机,捡起地上短刀,扑了上来。

“砰!”卧房门被撞开,吴闻连着定阳县县令昆金还有一众捕快而来,当中自还有白珍珠。

昆金对王翠说:“王翠,你方才已经交代了杀害唐夫人的前因后果,无论原因如何,你便是凶手。凤儿同小杏的命案根本不是杜蝶冤魂索命,也是你所下的毒手,是否?”

王翠望着一众人,目光一阵迷茫,看着自己的一身白素裟,突然冷笑起来:“是我杀的又如何,她们都该死,都该死。”

“你口口声声说你所做的都是为了唐九观,可真若你说的这样简单。”黎斯盯着王翠,开口道。

“你,你什么意思,我已经说过了,就是这般。”王翠迎上黎斯目光。

“真若如此,或许你会想见一位故人。”黎斯转看向吴闻,吴闻缓缓退开身形,露出了藏在门外的一人,乃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

王翠见这妇人,不由得脱口叫出:“张妈?”

第七章 是非曲折暗中蕴

张妈有些尴尬的在一群人中间看着王翠,低声应了一声:“王总管。”

“初在唐府遇见张妈时,是在小院后门,当时王总管也在,说起张妈对于唐家小姐的过去恩情,王总管真情流露,当时黎某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王总管当时状态就似亲身受过张妈恩情一般。于是,我派手下吴闻悄悄跟踪了张妈,得知张妈从王总管住处出来后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唐府。吴闻半路拦下了张妈,并将唐府最近命案告知张妈,张妈听后表情惊恐,于是吴闻将其带回定阳县县府,在县令昆大人的协助下,张妈终于交代了所隐瞒的真相,也让十八年前一桩隐藏至深的秘闻被揭露出来。”黎斯望着王翠,王翠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死死盯着张妈,冷冷说:“张妈,你究竟胡说了什么。”

“我……我……”张妈支吾着,低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黎斯瞅见张妈尤其在避开望向自己这边。

“王总管方才针对唐夫人所说之旧事,一件件一起起让人心感悲伤,也对王总管心生怜悯。但其中在一件事情上,你却说了谎话。”黎斯缓缓讲出:“你的隐忍还有所做的事情并非单单是对于唐九观的旧情难忘,更非你所说的对于杜蝶的同情。你所作所为更多更多的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你的女儿,唐玲。”黎斯一字字将其中隐藏谜底说出,在场人脸色都一变,即便先前知道此事真相的昆金同吴闻也还是忍不住脸有变色,而情绪波动最为激烈的自然是唐九观。唐九观像没听懂一样看向黎斯,又看向王翠,道:“这,唐玲怎么会是王翠的女儿,这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唐兄。”黎斯道:“这世界上有些事情神鬼不可做,人却敢去做。你若有疑问,不如问问门口这位张妈。”

张妈头垂的更低。唐九观盯着王翠,声音颤抖的问:“王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哼哼,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多年深埋心底的秘密总会有被人揭开的一刻。既然黎大人已然查到了张妈,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了。”王翠迎着唐九观目光,语气里带着一丝埋怨道:“九观,十八年前我孤身来唐府找你,一个原因是因为对你思念至深,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我怀了你的骨肉。”

“啊!”唐九观惊讶一声,脑中一阵嗡鸣,好一会儿才问:“那当时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当你将一包袱银两交给我时,我就不决定告诉你了。因为即使告诉了你,你也无能力让我进入唐府,即便我生下了孩子,也定会受到你府中那恶女人的迫害,我忍辱负重,不能再让我的孩子饱受欺凌。于是,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我的孩子衣食无忧一辈子,同时可以对那个恶女人报仇。”

“偷龙转凤。”黎斯说出四字,王翠点头:“不错,当时张妈就住在东甄村,她刚刚生下儿子,就被唐府选中了去给将要出生的唐府子孙做奶娘。九观你将银两托人捎给我时,我刚好碰到了张妈,得知张妈家中儿子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银两看郎中,她求我借钱给她。我答应了,但同时我也提出了我的条件。”

“十八年前我腹中孩儿的月岁同刘喜娘腹中孩儿相差不多,于是我提出了一个让张妈大吃一惊的要求,我要求她偷偷将我的孩子同刘喜娘的孩子交换。”王翠终于将一忍心中十八年的秘密说了出来,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气息,接着说:“张妈开始不同意,但后来救儿心切最终还是应允了。当年的八月初十,我先生下了一个女儿,交予了张妈,随即隔日刘喜娘也生下一个女儿,张妈将两个女儿替换。”

“唐玲真的是你的女儿……那喜娘,喜娘的女儿在哪里?”唐九观瞪大了眼睛望着王翠,各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袭上心头,原来自己竟然还有第二个女儿。

“你想要找那个孩子,哼,不用费心了。我当年对于刘喜娘那般仇恨,如何能让她的女儿安好的活着,而且她若活着,早早晚晚总会威胁到我女儿的身份地位。她出生后第三天,我从张妈手里接过孩子,便将孩子扔进了月泉河里。”

“你,你杀了我的女儿,你杀了我的女儿!”唐九观突然跨到王翠面前,一手扼住了王翠脖子,手中发力,王翠的脸色瞬间变成惨白色。王翠吃力的说:“我是杀了你一个女儿,但我也给了你另外一个女儿,我不亏欠你,九观!”

黎斯看王翠呼吸困难,出声阻止唐九观:“唐兄,不可意气用事。”

唐九观望着王翠无惧的目光,手终于渐渐软了,松开了王翠说:“你说的没错,你没亏欠我,是我亏欠了你,亏欠了唐玲,亏欠了杜蝶,也亏欠了喜娘,我……我……”

“九观。”王翠看到唐九观痛苦的神情,心中百转千回,同样难过。

吴闻看到王翠身上的白素裟,道:“便是你,穿着这身白素裟伪装成冤魂不散的杜蝶先后杀害了凤儿同小杏?”吴闻仔细观察,果然在王翠所穿白素裟衣裙位置发现了一个缺角,应该便是凤儿临死前同王翠纠缠,撕掉了衣裙位置的白素裟丝。

“人是我杀的,但最应该死的却还没有死。”王翠望着重新躺回床上的刘喜娘,决然道:“杜蝶的怨气还没有平息,她早晚还是会找到她,偿还血债。”

“事情已然大白,来人,先将王翠带回县衙,之后过堂审后定罪。”昆金一方父母官终于发话了,随即上来了两名衙役将王翠连同张妈一并带回了县衙,昆金随后告辞,并约好了堂审时间请黎斯同唐九观前去观审。

“九观,等一下,九观!”王翠突然停下,昆金一愣,没有阻拦她。王翠望着卧房里独自坐着的唐九观,眼泪缓缓淌出:“九观,找到唐玲,她是你唯一的女儿了。”

王翠走了,昆金等县衙的人也走了,黎斯和吴闻、白珍珠也走了。蝶恋阁里变得静悄悄,只有自己同刘喜娘,唐九观坐在刘喜娘身旁,贴近刘喜娘耳边,眼中模糊轻声道:“杜蝶,她真的回来了。”

唐九观言罢,蝶恋阁庭院里不知何处传来一阵低低的声音,似歌声,又似某人悲伤的哀鸣。

十月初七,巳时,唐府东跨厢房。

黎斯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醒来,梦境里他似又看到了一片冰天雪地的环境,那个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白影人再次出现,她的脸还是氤氲,但那奇异的歌声却一字一句变成了话语,明明是话语但黎斯却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再努力想要看清楚白影人的脸,梦醒来了。

门同时被人重重砸起,黎斯开门,吴闻冲了进来,沮丧的说:“捕头,出事了。王翠在大牢里自缢身亡了。”

黎斯同吴闻来到了大牢里,王翠的尸体已经被放了下来,她的脖颈有紫青色的瘀痕,乃是致命伤。而王翠的脸色平静安详,像是已经等待这一刻等待了好久,终于解脱了的决绝。昆金递给黎斯一张白纸,是王翠临死前写下的遗信,白纸和笔墨是半夜里王翠跟狱卒借来的,当时狱卒并没有多想,就借给了王翠。

遗信里详细道出了王翠这许多年来积郁心头的心结,大致同昨天王翠所讲述的没有分别。除此之外,王翠还交代了如何杀死凤儿和小杏,又截断两人的手掌试图利用残掌将杜蝶冤魂杀人的传闻做实,让每一个人都相信杜蝶乃是死于刘喜娘手下,而后她再杀死刘喜娘,这般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杜蝶冤魂复仇而杀死了刘喜娘。王翠在信中也提及,曾幻想在杀死刘喜娘后,唐九观可以回心转意,同自己再续前缘。但可惜,最终功亏一篑。刘喜娘之所以患上死人病,竟也是王翠所为,王翠暗中修习邪门巫毒,将种好的巫毒培养的金丝虫茧放进刘喜娘所喝的水中,虫茧进入体内,会慢慢孵化并向上移动。随之时间推移,虫茧到达头部,吞噬掉人类的大脑,便是所谓的死人病了。这金丝虫茧无毒无形,随血液而流动,所以一般大夫郎中难以察觉出。王翠就是利用巫毒虫茧害了刘喜娘,遗信最后,王翠寄希望唐九观找寻回自己的亲生女儿,唐玲。但王翠难再面对唐玲,她不希望唐玲知道有自己这样一个不择手段、杀人害命的娘,于是,王翠选择了上吊自缢,离开人世间的是是非非。

黎斯看过遗信,长吁道:“难道一死就可以将所有悲惨的故事终止吗。”

黎斯嘱托昆金将王翠上吊自缢之事告知唐九观,他自己留在大牢里,望着王翠平静安详的脸,再看手中忏悔的遗信,喃喃说道:“总感觉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第八章 心有千般万般结

十月初七,未时。

吴闻随着昆金派去唐府通知王翠自缢而死的衙役一起回来了,回到定阳县衙后却找不到了黎斯,白珍珠也跟来了,着急的说:“黎大哥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找不到了呢,拆了这定阳县县衙也要找到他。”吴闻怕这小丫头又胡闹,找来昆金,大家都在困惑黎斯去了哪里时,黎斯施施然从县衙侧院走了出来。白珍珠这才不胡闹了,来到黎斯跟前问:“黎大哥,你又偷偷溜哪里去了?”

“我又不是耗子,不会溜走。”黎斯笑着摇头,问吴闻:“唐九观如何说。”

“他还待在蝶恋阁里没出来,只是问多久可以领回王翠尸体。衙役回说,要三天以后。”吴闻脸上露出同情之色:“看来,他是想亲自安葬了王翠。”

“嗯,毕竟曾经有过山盟之誓,却落得了如此下场。”黎斯叹一声,回头问昆金:“昆大人,那随着王翠一同回来的张妈在何处。”

“还在大牢里,她像被吓坏了,大半天只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的嘀咕。”昆金说。昆金不多会去忙公务了,黎斯三人来到大牢里,张妈果真一个人蹲在牢房角落,面对着墙壁,不停的自言自语。

“张妈。”黎斯呼唤了一声,张妈只是身体晃了晃,而后继续嘟念自己的了。

吴闻想要大声唤张妈,黎斯阻止了,他看着张妈背影,开口道:“张妈,莫非想在深牢中久住,不再见自己幼稚的孙儿了。”

张妈转过脸来看着黎斯,突然冲到牢门之前,哭求说:“大人,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当年只是一时情急,才做了错事,这么多年来我吃斋念佛只为赎清自己的罪过。我的孙儿还小,我若长住牢中,他会饿死的。”

“真若你所说,你诚心想要赎罪,减轻自己的罪孽,就要看你是否将隐藏心底里的全部秘密都讲出来。”黎斯盯着张妈的眼睛,张妈的眼睛立即躲闪开来:“大人,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是我收了王翠的钱,做了错事。”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黎斯摇头说:“张妈,你所说的过往话语里藏了不少纰漏。其一,你既是十八年前帮助过王翠,偷龙转凤换了唐夫人的孩儿,那你对于王翠就是大恩情,后来奶水养孩子也是对于王翠有恩,但你对唐夫人刘喜娘就只有愧疚。按常理,今年发了大水,你来找的应该是有大恩情于她的王翠,而不是唐夫人。但那日我在小院后门听闻你所说,受你大恩的是唐夫人,你要找的也是她,岂非可疑。其二,你神貌有失。十八年前你收了王翠的钱两才帮助王翠,应该是王翠感激于你。但昨天在唐府我注意到你看向王翠时的目光永远是躲躲闪闪,似是做了有愧于王翠的事情一般,此亦是疑点。再三,王翠给你的一百两的确是一笔不少的银两,但当年你花费了足一半银两治好了你儿子的病,仅余不足半数,但在这十八年里你衣食无忧,更是为自己儿子建起了新房新院,花费非是小数。我托昆大人调查过,你家中再无更多钱两来源,就只凭十八年前所留的一半银子做了这许多事,绝无可能。你一定有过另外一笔大额的收入,这是第三处疑点。张妈,话到此,你还不肯将所经所历都讲出来吗?真要坐穿这大牢不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别,我说,我全都说。”张妈额头都是汗珠,她摇头说:“大人说的没错,当年我过怕了穷日子,收到王翠那笔钱后,为了能让儿子将来可以有个好生活,于是,我……我想了一个歹主意。我将王翠偷龙转凤想将自己孩儿同唐夫人孩儿替换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唐夫人。”

张妈话到此处,吴闻同白珍珠都是吃了一大惊,只有黎斯神情平静,似早已猜到了一样。张妈继续说:“唐夫人听闻了王翠的计划后,先是十分生气,后来竟又不生气了。她,她告诉我,就按照王翠的计划来做事,只是……只是没有把王翠同唐夫人的孩儿互换。那时王翠同唐夫人生产仅相差一天,两人生下的孩儿又有几分相似,分辨不出。于是,我抱走了王翠的孩子,最后又将王翠的孩子抱回来给了她。”

白珍珠望着张妈,王翠偷龙转凤的计划已是令人瞠目结舌,而唐夫人这招移花接木计策更是高绝,甚至有了几分可怕的味道。白珍珠想着,自觉得背后丝丝发凉。

“照你说,王翠是把自己的孩子扔进了河里,淹死了。”白珍珠想到这最终结果,不由得替王翠感觉到悲凉的同时,更是觉得唐夫人的狠毒。

张妈看了几人一眼,又低下头:“我的罪孽深重啊,我亏欠王翠和她孩儿,现在终于报应来了。”

黎斯三人从大牢里出来,听闻了张妈口中所讲述的惊世骇闻后,三人心里都觉得一阵气闷,黎斯突转向吴闻说:“对了,吴闻,让你找寻的东西找来了吗。”

“在唐府里废了些功夫,但还是找来了。”吴闻点头,白珍珠好奇的看着两人,不知道两人又卖什么关子,还好,她很快知晓了答案。

三人来到县衙一间偏厅,吴闻将一个包袱倒空出来,里面尽是一些破碎的衣衫,白珍珠仔细看,发现这些衣衫都是白素裟。白珍珠不懂的问:“黎大哥,找来这些残破的白素裟衣干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黎斯道,不多时衙役送来了一件完整的白素裟衣,白珍珠看去,发现正是死去的王翠身上所穿的那件白素裟衣。黎斯将完整的白素裟衣摊开放置在长桌上,而后取出了从凤儿尸身上发现的白素裟衣残片,王翠白素裟衣裙位置亦存在破角,黎斯、吴闻两人仔细对照。吴闻道:“捕头,两者并非吻合。从凤儿处发现的残角里似有一些金色的线丝在里面,而王翠的白素裟衣中没有金丝。”

“而且残角的形状同王翠所穿的白素裟衣破损轮廓也不相同。”白珍珠也发现了疑点,接下来,三人将那堆残破的白素裟衣一一进行比对,发现这堆白素裟衣里掺加了金丝,且一件件拼接之后,发觉有一件金丝白素裟衣也少了一个残角,同从凤儿尸身上发现的残角吻合。

“你的这堆白素裟衣从哪里找来的,是谁的?”白珍珠心中明白了,那从凤儿尸体上找寻到的残角并非属于王翠,于是她急忙问吴闻。吴闻长吸一口气说:“文绣阁,唐玲。”

“唐玲,怎么会是她呢?”白珍珠突然想到了什么,叫出声来:“黎大哥,难道杀害凤儿的真凶不是王翠,而是唐玲。”

黎斯闭眼:“的确存在这个可能,王翠一直以为唐玲是她的亲身骨肉,她若发现了是唐玲杀人,担心唐玲被抓,就替唐玲顶罪。”

“但,但唐玲为何要杀人呢?”白珍珠想不明白的问,黎斯看着白珍珠许久只得是摇摇头:“我也找不出其中的关键所在,或许只有一种可能。”

“是什么?”白珍珠紧张的问。

“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周围是冻彻的寒冷,视线里只有一片遮天盖地的黑暗,头疼欲裂,我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我不禁问,我是谁,我是谁,我究竟是谁?耳边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异响,像是某种动物低沉的呻吟声里混杂着流动的情感,我心中一紧,想了起来,我……是唐玲。

噩梦已经结束了,还是依旧在噩梦里。唐玲望着狭隘的空间内黑暗、冰寒同自己相伴,唐玲转身,竟发现自己像是被砌在某个空间里,左右都是冰冷坚硬的墙壁,身后同样,唯独前面有一条深入黑暗里的小径,似一条从地狱魔鬼口中伸出的长舌一般铺展开来。唐玲害怕,但她更不想待在这里,她走了,沿着这条黑色浓郁的小径向前走。

异响清晰了,也近了,就在这条小径的尽头。唐玲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就这般一步步没有回头路的走下地狱,她想哭,泪水却已经干枯。

小径尽头竟然有了一扇木门,唐玲迟疑着,还是推开了木门。门后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有桌有椅甚至还有一张床,唐玲觉得整个人都要跨掉了,她晃悠的坐在椅子上,环顾房间。

房间是灰黄的颜色,不时有空冷的气息从房间某个角落里涌来,依稀的,墙壁上出现了无数密布的条纹,似是一张张画在墙壁上的蜘蛛网,唐玲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被巨大蜘蛛网网住的小虫,只等被蚕食的一刻。

求生的欲望让疲倦的唐玲重新站起,她伸出颤抖的手摸到了那些墙壁上纵横交错的痕迹,一点点一丝丝触碰下来,唐玲的眼睛亮了,她发现了什么。门,墙壁里藏着另外一扇门。

这扇门又通往何处,唐玲打开了门,门外幽静的黑暗里静静站着一个人,一身纯白,面容似冰石一般僵硬,一阵若有若无的异声从这纯白之人身体周围发出,唐玲只是瞅着那一身的纯白衣。

白素裟衣,噩梦中的那个魔鬼。

“不!”唐玲绝望的大叫。

文绣阁,黎斯三人回到了唐府,来到了文绣阁。黎斯在唐玲的闺房里,停住脚步,问身旁的吴闻和白珍珠:“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吴闻同白珍珠互相看了一眼,都摇摇头。吴闻问:“捕头,莫非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黎斯张开嘴似要说什么,目光望着唐玲闺房里四面冰冷的墙壁,又是叹息一声:“没什么,应当是我听错了。”

“黎大哥,唐玲若是杀人真凶,她会对自己的亲爹唐九观下手吗?”白珍珠在衙门里听闻唐玲有可能才是真正的凶手,一直困惑着,此时问。

“我方才也仔细打听了唐玲这几年来的状况。原来自从她七年前爬山坠崖毁掉面容后,就变得很孤僻难以接触,先后有四五名丫鬟被唐玲毒打得起不了床,甚至有一个家丁还被唐玲打断了手脚。可见,毁容对于唐玲的打击之大,足以让她的心发生扭曲。”吴闻将自己得来的消息说出,白珍珠赞同说:“当然了,容貌对于一个女孩子,尤其是一个曾经十分漂亮的女孩子有多重要,甚至超过了她的生命。这点我可以理解唐玲。”

“毁容,再若加上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想想,就觉得唐玲会疯掉。”吴闻摇头说,黎斯再看唐玲闺房一遍,点头说:“也许早已经疯了。”

“那她真会杀自己的亲爹。”白珍珠还是不敢相信:“唐九观武功了得,又如何会被一个唐玲所杀。黎大哥,你说我们回来保护唐九观,是不是玩笑呢。”

“不错,唐九观是武功了得,甚至百人也拿他不得,但那是在杀场上。但若回到唐府,回到自己至亲至爱的人身旁,再无敌了得的男子也只是想有一个家,有一个可以让他疼爱的妻子,让他怜惜的孩子。至今唐府的种种已经足够击垮唐九观这位昔日‘紫面豹子’的心境,真要面对唐玲,唐九观或许已然有了赴死之心。”

吴闻同白珍珠听了黎斯的一番话,不由得点头。

“唐玲应当还藏在唐府内某个秘密的角落,所以无论如何,我们要在她同唐九观正面冲突之前,找出她来。”黎斯仰天一叹。

亥时,旧的一天即将过去,新的一天马上开始。唐九观静静端坐在蝶恋阁里,不远处的床上静静躺着自己的妻子,面前桌子燃烧着一根光火微弱的蜡烛。

亥时将近,烛光一阵晃荡,一个朦胧的人影出现在烛影里,唐九观淡淡道:“你终于来了。”

第九章 唐孤现身揭假面

蝶恋阁里,唐九观看着门外隆起一个浅浅的轮廓,一人走了进来。她的目光藏于身后的黑暗里,看不真切,身上穿着纯白色的白素裟,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玲儿。”唐九观看着似幽灵一般出现在蝶恋阁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唐玲,看着她一脸的茫然,不觉难过的说:“玲儿,是爹害了你啊。”

“爹……哈哈,哈哈!”唐玲茫然的表情转成笑意,她大笑着,目光里的神情却一点点冰冷,一字字说:“你们,都该死。”唐玲端着匕首,倏然冲向了唐九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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