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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在何处?”

任盈盈没有回答了,只是用那双大得有些吓人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东方。东方也不催促,过了好长一会儿,任盈盈低声道:“东方叔叔,我要用解药换我与向伯伯二人的性命。”

东方点头。

“盈盈!”向问天大喝。

任盈盈转头,对向问天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向伯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我都不要再逞强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说完,她也不等向问天说话,马上转头对东方道:“我早知道东方叔叔会来找我,因此将解药带出了黑木崖,但我又怕放在身上不安全,上了衡山后,就将解药藏在石凛峰炼丹台的台座之下。”

东方没有动,只是对门外扬声道:“桑三娘,你去探探真假。”

门外没有人影,却传来女子清脆的应声:“是。”

“东方叔叔向来小心谨慎,盈盈不敢用假药欺骗。”任盈盈又道。

过了没一会儿,桑三娘回来了,对东方躬身行礼:“教主,石凛峰炼丹台下确实有一只雕花的檀木盒子,但那盒子融在了台基之中,又装了机括铁锁,若是强行取出便会喷出酸物将盒子腐蚀成水,想必还需要圣姑解锁。”

任盈盈似乎早就料到,张开嘴:“钥匙就藏在我嘴里。”

大厅上所有人都起身去看,江湖人耳目极好,但我却看不到什么,问了木统领才知道,任盈盈嘴里有一条天蚕丝线,就绑在她一颗牙齿上,而丝线却坠向了喉咙里,她竟将钥匙用丝线吊着,吞下肚子里去了。

东方眯了眯眼睛,就要动手,任盈盈连忙合上嘴道:“我的牙齿里藏有封在蜡丸里的化骨水,若是东方叔叔要逼我交出钥匙,我定然咬毒自尽,那东方叔叔永远也别想解开三尸脑神丹了。”

“那你想如何?”

“请东方叔叔与盈盈一同前往石凛峰。石凛峰炼丹台一旁有一条下山的小路,东方叔叔答应放我与向伯伯离开,盈盈愿意将解药双手奉上!”

东方沉默了一下:“我答应你。”

话音刚落,大厅门口忽然就没了人影。

距离门边最近的两个正道弟子几步抢到门边,长长的山梯上一个人也没有,萧瑟的风卷起几片桃花,远处依旧是苍峰堆叠,竹林密密,天宽地阔,哪里还有那个红衣人的踪影?

向问天见状,也急忙运起轻功往石凛峰追去,大厅中的众人沉寂了一会儿,也纷纷追过去一看究竟,我与木统领夹在人流之中,竟无人发现,也跟着到了石凛峰。

传说石凛峰修道者陈真人炼丹之处,峰上有风穴雷池炼丹台,炼丹台建在孤崖之上,三面悬空,面朝着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左手边的确有一条小路。众人到达石凛峰顶时,东方与任盈盈已经站在了石凛峰上,任盈盈没了双腿,东方只有扶着她。她一边弯着腰,一边按着腹部干呕,直到她拉着丝线将一枚湿哒哒的钥匙呕了出来。

向问天一身白衣,就站在离他们三步之遥的地方。

我看到东方站的地方,心头不由一紧,他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缘,我离得山崖那么远,都已经能够隐隐听见断崖下湍急的大河撞击在岩壁上的低声咆哮。他站在那里,被猎猎山风吹着,仿佛随时会跌下去一般。

任盈盈让东方扶着她坐下来,她打开了木质的炼丹台台座,里面果然有一只小小的檀木盒子,任盈盈用钥匙开了锁,很轻易就将盒子取了出来。

东方很快接了过来,一指弹开,里面是数颗拇指大小的黑色丹药,东方捻起一颗看了看,又掰开查探了一下,一直以来的神色慢慢松懈下来。

我见他露出了一丝笑容,心里也有些高兴,想必那解药是真的。但我还没高兴太久,忽然就发现任盈盈的眼神不对,她的眼里全是恨之入骨的疯狂。

“东方小心!”我大喊出声。

“东方不败!你害得我好惨!又害死我爹爹!你早该死了!你该死!!!”任盈盈凄厉疯狂的喊叫着,她猛地扑过去,用力将东方推下悬崖。

我的心一瞬间跳到了喉咙口,立时便要冲过去,木统领死死拽住我胳膊,他力气极大,抓住我有如套上了铁箍:“别冲动!”

忽然间,东方已经腾空的身子在半空中迅速一拧,竟阻去了下落的势头,一个翻身就要落回了台面,还不等我歇一口气,向问天的身影突然一晃,竟一瞬间闪身到了东方身后,左肘一撞,噗的一声狠狠击中东方的背心!

不同于任盈盈毫无内力的手劲,向问天武功极高,这次东方被向问天推得踉跄一步,喉间梗了一下,嘴角流出一丝血迹,脚下不稳,已经摇摇欲坠。

“教主!”桑三娘惊骇下立刻拔剑冲上去,木统领也迅速飞掠过去,霎时间一前一后,刀剑铮铮直刺过来,可是向问天竟不顾自身安危,右足一点避开东方一针,双掌凝了汹汹真力,身法如电,用了全身力气,在东方后肩击去。

此时桑三娘与木统领的刀剑也噗的刺入了向问天的前胸和后背,交错穿刺而出。

向问天两眼血红,拼尽最后一丝生机,又挥出一掌。

我厉声大叫着冲到悬崖边,那抹红色已从高处狠狠摔下。

“东方…东方……”

我失魂落魄,徒劳地伸着手,只见冷得刺骨的河水猛地冲刷过去,东方一下被激流没过头顶,那一瞬间他身上穿着的红衣有如殷红的血涌上来,却很快又沉了下去,不过一瞬,所有的痕迹就随着波涛消失在了滔滔江水中。

我呆呆地坐在悬崖边,耳边任盈盈癫狂的大笑慢慢地远去了,眼前忽然又浮现出去年冬天,我们牵着手走在阑珊灯火之中,长长的路,他弯起眼睛笑。

说过要陪你的。

我向前了一步,一跃而下。

37隐士

瞬间冲起的水花淹没了我,冷得刺骨的江水覆过头顶,下落的过程中我无法控制四肢,在水里淹了很久,眼睛鼻子耳朵嘴,总觉得凡是能进水的地方都被灌满了。直到那股往下沉的势头缓了,我才本能地划动手脚,往上浮去。

浮出水面的一瞬间又被呛了一下,嘴里尝到了水的腥味。

两边都是山,千峰翠色,河水汹涌地冲过去,拍在岩石上,碎裂了,又被迫顺着山脉蜿蜒的方向往前冲。水流太急了,我试了多次,终究没有能力靠岸。途中抱住了一段被水泡得腐烂的木头,昏头昏脑地顺流而下。

不知道漂流了多久,夜色像是黑色的盖头遮下来,我一直不知疲倦地东张西望,心里的担忧也随着天色渐晚而变得浓重。

浸泡在水里的时间长了,浑身的皮肤都发白,皱了起来,像是古稀之年的老头似的。黄昏在水面上闪烁,眼前蓦然开阔起来,水流也缓了,隔了一会儿,远远能望见粼粼水面上荡出两只渔船来,咿呀柔橹之间,飘来一曲婉转清丽的渔歌。

扬声呼喊,终于获救。

渔船上是祖孙两人,小孙子黑得像只猴,赤着上身,只系了一条青色的裤子,蹲在船头,看着半死不活地趴在那的我和一群在网里扑腾的鱼。

祖孙两人说话都带着浓重的乡音,小孙子对着我叽里呱啦一番,我一个字也没听懂,然后他又转头对老渔夫说了什么,老渔夫一下一下撑着船,点点头,缓缓将渔船带入一条狭小的河道。河道两边皆是一色低拂的垂柳,小孙子坐在船头又唱起歌来,通透嘹亮的嗓子,在他的歌声中,渔船很快隐在了茫茫一片柳堤蓼渚间。

柳枝浸在水中,睡着水波摇晃,衬着淡薄的月光,看起来像是女子碧色的裙子。景色是美的,但我看不进心里,眼神发散地望着一处发呆,直到目光捕捉到一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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