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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你可算来了!往后,我们便要同居一峰了,师妹若有什么难处,尽管与师兄说,不管是什么,师兄都一定替你办妥!”
一见夙云汐,他便迎了上去,细心地牵着她下了鹤背,视线更是一直粘在她,片刻不离。
夙云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扯了一个储物袋塞到他手里,道:“给你!我原先院里埋在树下的酒可都在这儿了,你随便找个树头重新埋下去吧,够你馋好一阵子了!”
莫尘掂了掂手中的储物袋,双眼笑得更弯了:“知我心者,非师妹莫属也!”
他引着夙云汐一路往峰上走,一路上憧憬着他俩未来美好的情形——一起修炼切磋,一起研习功法,一起酿造灵酒,在每一棵树下都埋满酒坛子……
夙云汐越听越觉得头疼。
修炼切磋习功法之类便不说了,只说那酿酒,凌华峰上树三千,要在每一棵树下都埋满酒坛子,那究竟得埋到何时啊?
果然,培植弟子只是一个虚名,莫尘的专属酿酒弟子才是真相吧。夙云汐忽而有一种预感,她那忙活完之后躺在树荫下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话本的惬意时光怕是要一去不返了。
“我很忧伤。”面对着笑嘻嘻地问她为何不回话的莫尘,她如是说,惹得莫尘一脸莫名。
凌华峰上人烟稀少,长住的除了莫尘便只有他师父,如今又多了一个夙云汐。
峰主亦即莫尘的师父是一个喜静之人,平素最不喜被外人打扰,但如今夙云汐初来乍到,总该来拜访一番,何况,她这培植弟子的身份还是得了他的应允才讨来的。
两人沿着一条幽静的青竹小径前行,不多久便看到了几幢竹舍,竹舍连着几间炼丹房,看似简单寻常,内里却不知隐含着多少玄机,这,便是莫尘的师父的住处。
夙云汐对莫尘的师父印象不深,只知道他是一位元婴道君,常年深居简出的,极为低调,一些新入门的弟子甚至连着位道君的存在都不知道。莫尘与他的师父之间似乎并不亲近,因而也极少向夙云汐提及他,以至于她如今连他的道号也记不住,当然,也可能是因修为大降后,她的记忆力也随之衰退了的缘故。
走到竹舍前,莫尘突然停了下来,拧着眉沉思了片刻,神色凝重地嘱咐夙云汐道:“待会见到了我师父,你可要小心些,只问候几句便好,多余的话可不要说了。”
夙云汐见他前一刻还嬉皮笑脸的,这会儿却突然变了脸,不禁好奇:“怎么?难道你师父是一个凶残可怕、冷酷无情之人?”
“那到不是。”莫尘摇摇头,“我师父虽鲜少与人交际,却是一个温和之人,只是……”
他顿了顿,犹豫着又道:“我师父的命格似乎不大好,具体我也说不清,只觉得每回我拜见他,都会遇上一些不好的事情……”
后半句,他是用传音术说的,仿佛是为了让夙云汐信服,他还特意低下头,用一种阴森森的眼神盯着她。
夙云汐不禁莞尔。这对师徒倒是奇葩。师父不亲近徒弟,徒弟对师父似乎也存在误会。
她忽而想起了年幼之时,那会儿她和莫尘都才刚开始修炼不久,莫尘每回看到她不是嘟着嘴用他漂亮的小桃花眼瞪着她,就是趴在她肩膀上吸着鼻子抱怨,说羡慕她有一个对她关怀备至,会手把手教着她修炼的师父,说他有一个不负责任的师父,只会放养他,扔了几本功法便跑得没影儿了,偶尔出现指导他,也是来去匆匆,还说他想要叛出师门,另觅良师……
不过,话虽然那般说,可直到现在,莫尘也还没成功叛出师门,也不知何时开始,他便不再向她提他的师父了,倒是时常提他在某月某日又领悟了这般那般的修炼心得之类。莫尘筑基之时,他师父好像送了他一件高阶法器,莫尘高兴了许久,还带着她到山下集市的百味轩里大吃大喝了一顿。
见夙云汐听过他的嘱咐后非但不在意,反而笑了起来,莫尘很是着急,张张嘴似乎还想叮嘱些什么,不料却被竹舍内的动静打断。
一阵罡风无端袭来,仿佛有些个看不见的禁制无声地解开了,一道清朗的声音自竹舍内传来:
“在外面的可是莫尘?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听到声音的莫尘蓦然一愣,额上冷汗涔涔。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一向咋呼咋呼的莫尘惊恐如斯呢?莫名地,夙云汐对莫尘这个师父好奇起来。
“你若是害怕,那我便自己进去吧。”夙云汐道。她倒是落落大方,毕竟,在她眼里,以自己如今的处境,是可以无所畏惧的,本来无一物,又何恐失去?
可莫尘不这么想,他急忙拉住了她道:“不不不……身为师兄,怎能眼睁睁看着师妹独闯龙潭虎穴,陷入危机呢?师兄陪着你,不管去哪,师兄都陪着你!”
说罢,他使劲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牵着她一鼓作气地走进了竹舍,然而,没走两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差点连带着她也摔一跟头。
“龙潭虎穴”,果然名不虚传。
但,将堂堂一元婴道君的住处形容作龙潭虎穴,小小地摔一跟头只是寻常吧。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莫尘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呆子。
绕过竹舍,步入炼丹房,终于见着了莫尘那位神秘的师父。他正端坐在丹炉之前,背对着他们,身上是一袭靛青色的道袍,长发披散,仅以一小截缎带系着,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素雅,叫人难生厌恶之意。
夙云汐这会儿总算想起,为何青晏这名号会听着耳熟了,虽然后来几乎不曾听到,可当她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她的耳朵可没少被此名荼毒。
万万没想到,两日前在她师父的洞府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青晏师叔,竟然就是莫尘的师父。
也不知怎的,她脑子里突然浮出了一个不大恰当的词:孽缘!
然而,不管如何,礼数总是不可废的。
“弟子夙云汐拜见太师叔祖!”夙云汐拱手道。练气与元婴之间相差的可不止一个辈分,那日不知他是元婴道君,便只胡乱喊了他一声师叔,如今既知他的身份,自然少不了改口。
莫尘随她,扭捏着也喊了一声师父,只不过袖下拳头紧握,竟然时刻警惕着。
青晏道君转过身来,面上笑意温和,也不招呼莫尘,只对夙云汐道:“前日听莫尘说要领一位相熟的师妹回峰,不想竟然是你。我与你师父本是同辈,你便随莫尘,仍唤我为师叔吧。”
夙云汐安静地听着,点头应诺。长辈嘱咐的话,她听着便是。
青晏道君看着她温顺的模样,眼中染上一抹惋惜:“听闻你也曾筑基,将臻大圆满的境界,不料遭逢巨变,修为大跌,倒是难为了你。”
“无妨,弟子已然习惯了。”夙云汐浅笑道,看起来满不在乎的模样,可内心里却是郁结,这两日的气运果然不佳,走到哪都被人揭伤疤。
唉……
青晏道君替夙云汐叹息一番,便拿出了一柄火属性的中阶飞剑,执意要送与她。
飞剑自然是好的,可对如今的夙云汐来说,却是个鸡肋。一来她是变异冰灵根,与火属性的器物本是相斥;二来,以她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驱动飞剑,再好的飞剑在她手里也只能当做凡铁胡挥乱砍;再者,一个低阶女修身怀重宝,这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在招贼?
还不如将飞剑折算作灵石呢,至少可以买一些小玩意来消磨日子。
夙云汐看着火剑,迟迟不敢接手,青晏道君亦不恼,只默然地等着她,清澈的眸子中是他一贯的浅淡笑意。
良久,终究是元婴道君胜了练气弟子一筹。
夙云汐认命地接过飞剑,剑柄入手的瞬间,灼热的火属性灵力钻入了她的经脉,在她体内肆意窜走,叫她气血翻腾,苦不堪言,若不是她忍耐力好,只怕得晕过去,而此时,她非但不能晕,却还得硬撑着,笑着与青晏行礼道谢。
“每回我拜见他,都会遇上一些不好的事情……”一不留神,莫尘在竹舍外嘱咐她的话语钻入了她的脑中。
她联想起两日前初见青晏师叔后莫名错过的晚膳以及自己如今的处境,忽而觉得,莫尘这话,实乃至理名言!
青晏道君见夙云汐接了剑,眸中的笑意似是浓了几分。
而莫尘,一直默默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中早已是万马奔腾。他师父与师妹竟是原先便见过的?这真真是……大不妙啊!
☆、第5章 不要高兴得太早
青晏道君善于炼丹,因而在峰上种了不少灵药,而照看这些灵药,便是凌华锋新晋的培植弟子夙云汐的工作。
这工作听莫尘说不过是修修剪剪、浇水除虫的轻松活计,但鉴于先前的不好记忆,夙云汐心里有些不踏实,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这会儿,她正与莫尘一起,随着青晏道君前往灵植园。两人刻意地与青晏道君拉开些距离,用传音秘密交流着。
“这灵植园是什么来历?以前为何不曾听你说过?”夙云汐问。
“我也不知。我开始闭关之前,我师父时长外出,鲜少回峰,那时峰上也没有这个灵植园。后来我闭关,外头的事一概不知,直到前几日出关,才知道师父竟然转了性子,非但不外出,反而镇日留在峰上,为此,我还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莫尘答曰。
“这么说,连你也不曾见过这灵植园?”夙云汐皱起了眉头。
“确实不曾。”莫尘郑重地颔首。
……
两人这番密语,虽刻意用了传音术,但一个练气弟子,一个筑基弟子,又岂能逃过元婴道君的双眼?只是大人大量,暂不与小辈计较罢了。
灵植园位于竹舍的不远处,不过几十步的距离。此园虽小,比不得门中灵植园的十分之一大,却是五脏俱全,五片药田,片片皆上等,其中作物,也都异常珍贵,稀罕难寻。
“这些灵植皆是我外出寻求机缘时带回来的,日里都非常温顺,自会吸取灵气成长,无需外力相助,你只需偶尔引来灵泉浇灌它们,或待它们长成之时,采下它们的入药部分即可,无需动用过多的灵力。”青晏将二人引入灵植园道。
他抬起手,引来一道灵泉,喷洒于灵气环绕的药田之间。灵泉滋润,灵植们欢快地汲取着,花叶间沾了水滴,看起来越发朝气蓬勃。
夙云汐看着这些长势茁壮的作物,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灵植作物而已,虽然不知是何品种,但总不会比以前那些灵兽更闹腾。于是,她欣然地应允了青晏道君的要求。
青晏道君的心情似乎也颇为愉快,仔细交代一番后便离去了,唯一不爽快的只莫尘一个。
他闷声闷气地随着夙云汐步入她即将住入的屋舍,对着屋中的各种指指点点,无非是这里简陋,那里不结实之类。
也无怪乎他,夙云汐没来之前,他便在自己的洞府附近选了一处灵气浓郁之地开辟为洞府,并且精心装饰了一番,只盼师妹来了之后能住得舒适,与他成为一对和睦友爱的好邻居。谁料半路竟杀出了个师父,三言两句便把他的好师妹、好邻居给截了去。
莫尘不爽快,极端地不爽快!他有一种预感,仿佛他亲自将自家师妹推入了虎口。
对于莫尘幼稚的行为,夙云汐果断地选择无视,只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新屋舍。
屋舍是灵植园里自带的,傍着药田,原先不过供主人照看灵植时休憩用的,因而并未有过多的修葺,一室一房,一张床榻一方桌,再加几个板凳便了事,简单却也干净清爽,虽比不得别处,可相比灵兽院那屋子而言,却也好上不少。
夙云汐觉得这屋舍正合心意,小屋小舍,一个人住着恰到好处。
洞府更适合用于修炼,若是生活居住,还是房屋更适合,这一点,夙云汐倒是与青晏道君不谋而合,事实上,先前初见青晏道君那几间竹舍之时,她便觉眼前一亮,屋如其人,那时,她以为莫尘的师父会如同这些竹舍一般,简约而雅致。当然,忽略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她目前对青晏道君的印象也仍如此。
“师妹啊,你可千万不能高兴得太早,眼下虽风平浪静,可按我以往的经历,后头一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要不,咱还是住洞府吧,左右都在一座峰上,来回也耗不了多久,需要照看这些灵植时走一趟便是。”见夙云汐充耳不闻,莫尘犹在那里喋喋不休。
嘴上说不动,他更是动起手来,仗着自己的修为高,勾勾手指,夺去了夙云汐手中正在整理的物什。
夙云汐停下手,没好气地看着他:“师兄……”
莫尘也是委屈,哀戚着脸继续相劝:“师妹……”
夙云汐扶额,实在看不下这张一把年纪还撒娇装可爱的脸,莫尘外表看来不过弱冠,还是青春年少,可这掩盖不了他已经六十有几高龄的事实啊。话本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卖萌可耻!
她揉了揉耳朵,决定下一剂猛药:“师兄啊,你若是真的担心,不如也搬过来吧。青晏师叔的竹舍看着不少,想必不会介意匀一间给你。”
此话一出,莫尘霎时顿住,不多久,便灰溜溜地离去。
耳根终于清静,夙云汐爽快地将剩下的物什收拾完,然后大咧咧地躺到床上,往日这个时候她都在补眠,已经养成了习惯,多撑一会儿都觉困得慌,左右今日药田里并无事,不如先好好地睡一觉。
药田里灵植的清香随着微风飘入屋中,虽是新环境,却对她不成障碍,抱着薄被,半蜷着腰身,睡得正香。
夙云汐是被屋外嘈杂的声音吵醒的。天色已暗,明月当空,此时的灵植园里按理应无他人,这嘈杂声却是来得蹊跷。
她狐疑地翻身下床,前往察看。一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迎面飞来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砸个正着,抹下来一看,竟然是药田里的灵壤。夙云汐觉得自己似乎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眼前的景象只能用一个字形容:乱!
原先平整的药田如今惨不忍睹,灵壤翻起,东堆西叠,娇弱一些的灵植们都挤在一个角落,乖顺地看着药田中央的三个庞然大物。
一株藤,藤身粗壮,雷光缠绕;一棵树,繁花满枝,妖媚袭人;还有一株花,墨色花冠,低调深沉。
三个庞然大物各自占了一片药田,一静二动。
静的是花,茎叶间泛着光,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酝酿着什么。
动的是藤与树,二者之间似乎发生了争执,正打得不可开交。
“臭桃花,你这骚包,竟敢抢我的灵泉,别想跑!”那藤追着树,藤条带着雷光四处鞭挞,极其凶悍。
“哼,小气藤,一点灵泉而已,用得着这么斤斤计较么?我花瓣多,才更需要灵泉滋养,你不过几根丑巴巴的粗藤,喝多了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我呢!”被称作臭桃花的树也不甘示弱,指挥者花瓣迎击,花瓣轻盈,漫天飞舞,可在触碰到敌人之时却泛着寒光,锋利如忍。
不难看出,这三庞然大物都是本体为灵植的妖修,灵智已开,却未及化形,实力与金丹期的修士相当。
夙云汐暗忖,向她这种低阶练气弟子,实力不足他人千分之一的渣渣,还是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赶紧撤比较好。
她悄悄地退回屋中,意图在这些灵植发现她之前关上门,掩盖自己的存在。屋内有禁制阻挡,想必这些灵植发现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