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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见圣人?”阿苗抱着被子哈哈大笑起来。

她和管彤见过陆檎,得了准信,心里头安生大半。得知管彤被陆檎说服,极有可能会跟她一起去到春日宴,那剩下不安的小半也跟着落定。阿苗一整天都开心得像个小傻子,听见管彤的异想天开,一时也不觉得圣人的可怕了。

“那说不准是真可以见的。既然是为圣人选后妃,圣人也应该会来。但以我们的品级,是不可能靠近圣人的啦,远远看一眼多半可以的吧。”

“远远看一眼啊……”管彤有些遗憾,遗憾完又笑,“也行!”

她原本以为此生再不能看见那小姑娘,现在有了机会,管彤觉得,自己应该要知足。她拉起被子,往自己头上一蒙:“睡觉!要好好的养精蓄锐!”

暮色昏沉,一名女子抱着画卷费力的往前匆匆疾行,画卷堆得太高,把她脸挡了个结实。一旁的内侍见了,上下打量,瞅见她腰上的鱼袋上饰以金纹,这才慌忙用尖细的嗓音哎哟一声上前搀扶。

“林国师,怎的不叫奴婢们呢?这样的体力活,你尽管支使那些小崽子呀。”

林蕴从画卷中努力的探了个头来,喘了口气:“烦劳通传。”

“哎哎!”内侍点头哈腰,急忙传禀,很快门扉打开,内侍将林蕴迎了进去。

一旁的小黄门见了,语带艳羡:“圣人对国师真是恩宠有加,出入不禁不说,这样深夜面圣也是来去自如。”

“国师向来得宠,你好好记人,莫要得罪了。”他旁边的是他的干爹,这次是第一次带小黄门来守夜,因此仔细叮嘱。

“是。”小黄门急忙躬身应道,他眼珠一转,又压低了声音小心道,“圣人好女色,莫非……”

话音还未落,他头上就狠狠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到一向宠爱自己的干爹双眼血红的看着自己,那副样子仿佛要吃人一般。他心中一惊,不敢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干爹那尖细的声音透出了几分意味深长:“原以为你是个机灵的。现在看起来……日后你也莫跟在我身边了。咱家可没那福气做你的干爹。”

小黄门一惊,抬起头看到干爹那张白面无须的老脸上透出几分阴沉,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他还没有忘记这里是哪里,可不是他能随便哭诉撒泼的地方!

门外的事情被暗卫传到了门内人的耳中。林蕴笑得直不起腰来,她一手扶住自己的老腰,一手撑着桌案:“圣人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日后还有哪个小娘子小郎君敢找我?”

一直埋头批阅奏章的卫南风闻言,终于抬头看了林蕴一眼,她面无表情,手指划过奏章,在那漫长的,有大半都是溜须拍马的文字上用朱笔写下“重写”两字,语气微凉。

“既然已无名声可言,不若入主清宁宫,成为皇后好了,也省的那些大臣世家烦我。”

“别别别!我掐指一算,圣人与我无缘。”林蕴急忙摆手,摆完又凑了过来,眼里嘴角都带着贱兮兮的笑容,“我可把所有适龄的世家女的画卷都带过来了,陛下不看一看?说不准就有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个入了眼,进了心呢?”

卫南风又气又笑,将手中的朱笔往林蕴身上一掷,笑骂道:“好你个林皆空,你又不是不知这些世家到底存的什么心思,倒开起玩笑到朕头上了。不过是一出好戏,让他们有个盼头罢了”她话音陡然一沉,“如今内外不稳,我不可能存那些心思。”

“陛下。”林蕴却突然行了一礼,原本嬉皮笑脸的语气也收了起来,“正是如今内外不稳,才需要一位皇后稳定人心。陛下心志高远,提拔人才不拘一格,却也……”她犹豫片刻,这才说道,“却也太心急了些。”

卫南风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扭头看向窗外。但此时已是深夜,门窗紧闭,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色,看不到月色撩人,也看不到树影婆娑。她还记得在曾经的曾经,她还年幼的时候,那样的景色是最常见的,睡梦之时往往是夜深,她的姐姐,就会伴着月色踏入她的梦中……

卫南风心中一痛,大概是痛得太久,接着又是一阵沉闷的麻木感。

太久了,她想。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她的姐姐了。

卫南风低低的叹了口气:“我怕……我等不了那么久。”她曾答应过要给姐姐看一个盛世常宁。

“怎会?”林蕴皱眉回道,“陛下是长命百岁的命相,莫要胡思乱想。”

卫南风笑笑,就把这个话压下了,她重新低头,手掌往上抬了抬。林蕴急忙捡回朱笔,毕恭毕敬的放回卫南风的手中。卫南风重又开始批阅奏章,留林蕴在那抓耳挠腮。这么晾了对方好一会儿,卫南风才抬头说道:“春日宴就拜托爱卿替我走一趟了。”

“什么?那可不成。这可是陛下选妃。”林蕴急忙摇头,“不瞒陛下,我前日卜了一卦,卦象道陛下应前往,陛下若是一意孤行,可莫要日后后悔。”

卫南风冷笑:“朕绝不后悔!”

“那总得露个脸吧。局势各家都会有人前来。圣人也要看看各家的意思的。”

“嗯……我会去一趟,之后就拜托爱卿了。”卫南风头也不抬,话音里满是敷衍。

林蕴见状,无奈至极,她只是一个臣子,虽然与卫南风私交不错,但到底隔着君臣,这细胳膊也拧不过大腿啊。林蕴只能转过了话题,说道:“前几日圣人让我查的那位宫女……”

卫南风笔耕不倦,头也不抬一下。但林蕴知晓她在听,于是继续说道:“身家清白,十六岁入宫,向来是明哲保身,鲜少惹事的类型。不久前摔了头,性格有些变化,据说是活泼了点,但总体而言,并没大错。”

“对了对了,说来也有些有趣。陆家的那位遗孤似乎很是看重她,还向学士举荐了此人,称其有文采。但我查阅过她过往在内文学馆中的试卷,可说是惨不忍睹。若不是那位小天才看人有误,那就是这个宫女藏拙。这就很有意思了。一个区区最低级的宫女,为何藏拙呢?又为何在这种时候显露锋芒?”

卫南风皱起眉头,有些不耐:“若是找不到她身后的人,那未免夜长梦多……”

“陛下啊,您杀心这般重可不好。”林蕴无奈的叹气,“臣寻思着,不若设几个鱼饵,看一看能否钓上一条大鱼来。”

“随你。”卫南风无所谓的回答。

林蕴又叹了口气:“我总觉得此人……”她摇了摇头,有一股说不上的感觉来。

倒是卫南风瞪了林蕴一眼:“爱卿莫要胡思乱想,此前让你看一看我姐姐的来处,你却什么也没占卜出来。”

一提到以前,林蕴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回道:“仙人仙宫,臣自然是,是那个,能力有限的。”

卫南风皱眉,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林蕴知道卫南风是不满意的。那股久违的寒意落到林蕴身上,让林蕴重新回忆起眼前的这位是个心思深沉的帝王来。林蕴急忙低头,小心措辞:“那一位……按陛下所言,是在仙人之境中,若是仙人,又怎会轻易被臣找到呢?修道中人讲究缘法,臣想,或许是缘分……未……到……?”

一提到缘分这几字,卫南风就会想到十年前那人消散在自己面前时,对自己说的“缘分已尽”几字。她胸口仿佛燃烧起一团烈火,将她整个人都要燃烧殆尽那般。她抬起头,眼底的血丝红的可怕。林蕴却已经见惯了卫南风这副模样,她心中暗叹一声,柔声宽慰。

“陛下,既然那位仙人曾经那般宠爱你,定也不愿看你受苦的。”

卫南风的喉头发出一声低鸣,盈盈泪光浮在眼底。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夜深了,爱卿辛苦,回去休息吧。”

林蕴见状,暗自摇头,这才跪拜告退。

大门打开又合上,林蕴面若无事那般朝一旁竖着耳朵的内侍们点头,迈开脚步往前行。

月色冷清,落在庭院间,林蕴踩着月色,她突然听见一声低低的萧鸣,如泣如诉,低沉缠绵。林蕴停住脚步,安静的听着。前方带路的内侍也跟着顿住脚步,他看到林蕴不动,刚想开口,林蕴竖起指头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于是内侍就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是尺八声……”

尺八声调低沉,仿佛从制作放出声起,就带着忧郁与无尽的思念。

月下灯影摇晃,林蕴安静的听了好一会儿,这才面带同情的看着内侍:“陛下总在月下吹奏,真是辛苦你们了,就算没有职守,这大半夜的也不能入睡吧。”

内侍:“……”不,林大人,请不要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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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南风:别问!问就是后悔!!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这首诗真的超适合南崽崽!!!

本来想写南萧的,南萧形制跟尺八很相似,但是反复听了以后,总觉得南萧声音太婉转,没有尺八的苍凉。最后还是选了尺八。

随身鱼符用于标明官员身分地位,配以鱼袋随身携带。据《新唐书·车服志》载,唐初,内外官五品以上,皆佩鱼符、鱼袋,以“明贵贱,应召命”。鱼符以不同的材质制成,“亲王以金,庶官以铜,皆题其位、姓名。”装鱼符的鱼袋也是“三品以上饰以金,五品以上饰以银”;一般唐代实权官职不会超过三品。但是国师是虚职,所以这里设的品级要高一点,没错,国师是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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