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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格刻板刚正的主审没一分钟便被苍蝇一样的记者耗尽所有耐性,趁着外围突来的一股手劲,借力挤出了人群。
突出重围,跨进有安保的法院大门,主审松了口气,颇为感激的回头,想对出手相救的同事表达谢意,却意外发现对方不是和他一起来上班的同事。
柴焰微微一笑,拿出身份卡,随手塞进闸机口里。之后她递出包,接受安检的同时打趣地说:“刚刚的行为纯粹是不想这场官司因为法官受伤而延期,你知道,现在记者嘴巴的厉害程度不亚于鲁迅先生的笔杆子。”
她耸肩无奈的样子让轻易不露笑脸的主审官也禁不住莞尔,他点下头,鼻翼的法令纹更加深刻了。他接过安检员递回的公事包,含笑看向柴焰:“新律师?”
“老黄瓜了。”
“哦?之前没见过你。”
“我之前主做公司法务,跑您这个庭的机会不多。”
“公司法务?你是那个柴焰?”想起之前去家里拜访的那人,主审官表情多了丝复杂神色,“泄露过客户资料的那个?”
柴焰摸摸鼻头,姿态坦然,“大家都这么说,只不过我作为当事人,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事实的而已。”
她看着没说话的主审官很快转身去了更衣室,虽然没和她说再见,但主审官最后微微耸动的背影让柴焰觉得,自己给对方留了不错的印象。
今年是一号法庭的主审法官临近退休的最后一年,据说他为人正直严厉,最讨厌钻研盗洞、请客送礼这类。
开庭前,柴焰恰好听说彭城去见了这位。
距离开庭还有一刻钟时间,柴焰踮起脚,推开一楼走廊的长窗,窗外,少数拿着准入证的记者正在安保的指引下疾步的进入大楼。那些没被获准进去的也不急,三两散开,或坐或站,等待着不久之后的庭审结果。
人就是如此,总是习惯把目光给予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身上,对于那些真遭遇了不公平待遇的人事却兴致乏乏,只因为这些人事不过发生在少了光环的芸芸众生身上。
轻声微叹后,她转身,没一会儿,细高跟发出的咯噔脚步声渐小,她的身影也消失在深邃洁白的走廊尽处。
***
一号法庭是间很大的房子,原被告席间,两个方形木栅并排而立。此刻,彭城责任编辑站在其中一个木栅之后,扮演着证人这一角色。
“是的,我和负责林小姐的责任编辑私交不错,除了林小姐现在刊载文字对比存在和彭城先生大量相似外,我从朋友那里获悉,林小姐平时的创作基本就是通过揣摩模仿彭城的出版物的。基于彭先生和林小姐之前的关系,彭先生本来不打算追究,可考虑到彭先生的社会影响,考虑其作品对现代青年的影响,虽然痛苦,彭先生还是决定起诉他的前妻,期望法院秉持公允,还文字清白。”
说完这番话,矮个子的证人朝法官鞠了一躬。
秉持公允?还文字清白?柴焰在心里默默冷笑一声。
坐在上方的法官表情肃然,脸转向了柴焰,“被告方可以提问。”
柴焰起立,微微颔首后,她开口:“法官大人,对原告刚刚列举的证据,我方并无异议。”
前一秒还安静的房间顿时哗然一片,这是承认抄袭了吗?记者纷纷举起相机,试图抓拍到柴焰或者林梦脸上沮丧颓败的表情。
大楼之外,起了风。
☆、chapter 12不改(1)
r12不改
别人的女朋友生气,会赌气不理人,要人哄或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的不会。她会把我拽去墙脚,一顿胖揍。她不温柔,不会撒娇,言行豪迈暴力,可就是这样的她,却总在揍完我后手拿棉签,教我该怎么躲开她的拳脚。她不知道,她说的那些我早知道,只是不愿去做而已。爱情不过是,在你选好商品前,我早为你买好单的心有灵犀、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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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群的灰羽飞鸟张开翅膀,轰地从窗前略过。粗壮的喙被日光放扩成更巨大尖锐的黑色影子,从房间里那群表情错愕的人脸上逐一滑过,可比起让人身心愉悦的自然景物,手执速记本的记者们显然对眼前这出能引起社会话题的官司更加感兴趣。
本该安静严肃的法庭因为柴焰一句话,成了堪比早市菜场的吵嚷所在,坐在高处的主审官眉头皱紧,手里的木槌重重敲了几下。带着不悦的权威表达唤回了肆意到过分的意识,生怕严厉的法官会明令庭警把他们直接丢出法庭的记者们纷纷噤口,乖巧的如同幼儿园里排队等餐的孩童。
对这个效果,主审官回以一声满意的轻咳。
他侧过头,“被告承认原告所诉?无异议?”
柴焰低下头,随手翻了下手边的资料,纸张的翻阅声在煞是宁静的偌大房间里清晰明显,她抿着唇,“我方承认参照了部分这本名为‘初相见’的出版物,不过我方不承认是抄袭了原告当事人彭城的作品,因为这本书内容的百分之七十实则出自我方当事人之手,我当事人从未抄袭过彭城,我当事人只是将其旧作修订重新刊载而已。”
全场哗然。
目瞪口呆的人中多了处事向来淡然的主审官。
彭城眼神里满是愤恨,他听不清沈晓是如何同柴焰对峙的,剧烈的耳鸣声吵得他头疼,偏偏他不能去揉,还要保持微笑,只因为他是个有公众形象的畅销作家。
他不知道庭审是何时结束的,他只知道努力让神色维持正常的经纪人快步从台下奔上来,用近乎粗暴的力度拖着他从侧门离开了。
漫长的走廊尽头,有兴奋的人声从转角地方传来,脸色极度阴沉的彭城最终按捺不住情绪,低低喊了声:“阴谋!”
***
柴焰并不觉得她做的哪里不对,尽管彭城的后期作品的确没再抄袭过林梦的。她擎着咖啡杯,坐在比之前宽敞不少的新办公室里,目光柔和,看着手中泛着丝滑柔光的爱尔兰咖啡,心情不错的啜了一口。
就是上个周末,她的律所正式搬家,靠着龚宇打官司而来的大笔入账,柴焰坐在现在这间有宽大窗子、光线充足明亮、能整齐陈列文件的长桌案,甚至墙侧还有剩余空间让她放台电视的独立办公间里,抿着嘴角,看电视。
镜头里的阮立冬漂亮大方,有着很强的镜头感。她举着话筒,正念着才由同事递来的稿子:“根据作家彭城之前的邻居称,彭城和林梦的婚姻里,林梦明显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彭城在没成为作家前,家里的经济来源基本是依靠林梦,林梦的孩子身体不好,林梦在忙工作的同时还要照顾孩子家庭。现在让我们看下来自前方的采访……”
画面切换到一片老旧建筑前,青苔满布的墙体上,依稀密布的裂纹交错在湿黏绿意间,一个体态微胖的大妈手跨菜篮,正看着偏离屏幕的方向滔滔不绝。
“大妈,看镜头。”采访的记者出声提醒。
“啊?哦。”大妈紧张的憨笑,苍白没有血色的牙龈连带着松动的牙齿不停开合,说的尽是彭城的坏话,“那小子,从和小林结婚,我就没见他做过什么家务,后来乍一听说他写书我还心想这小子出息了,小林能跟着过好日子了。没想到还是个不要脸的混账xxx。”
柴焰盯着打了马赛克的字母,轻笑着关上电视。
她不是个看好媒体的人,有许多事经由媒体人一番评点传播,很多都失了本貌,扭曲的事实给事件的中心人物带去了无尽困扰痛苦。
她不喜欢,可不代表对非常事件时她会放弃借助媒体的力量。对付如彭城那般的人渣,柴焰觉得自己做的丝毫不过分。喝掉最后一口温热的咖啡,柴焰拿起电话,打给阮立冬表示感谢。
“我才要谢谢你呢!”电话那端的阮立冬表现的比柴焰更为激动,才出外景回来的她躺在酒店床上,身体疲惫,精神却愉悦兴奋,她嘴巴不停地同柴焰表达着感谢,“你不知道,因为这个报道,我们主任现在见我面都是主动点头微笑的,柴焰姐,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她声音叽叽喳喳,兴奋无比,柴焰忍不住把聒噪的声源举远了些,嘴里含糊说着:“恭喜恭喜。”
如果阮立冬不再觊觎陈未南,柴焰是真很真诚的和她说恭喜的。
柴焰想到了陈未南。律所搬离了花园街,她预计着陈未南或许会随即再开家牙诊在她附近,可几天过去,周围的邻居都还在,陈未南没来。
想到陈未南的不止柴焰,兴奋过去的阮立冬主动提起了陈未南——
“那天我见到陈未南了,他喝了不少酒,人好像很不开心似的,柴焰,你们没事吧?”
没呀……顿时沉寂下来的柴焰想起陈未南的反常,底气不足的在心里默默的答:没吧……
***
伴随着闷热烦躁的天气,柴焰没来得及分心去想陈未南的事,便迎来了彭城案二审的日子。
鉴于案子影响力的突然放大,法院也采取了更为审慎的态度,二审没有允许媒体旁听。
少人的大房间空旷,坐在庭上的人连呼吸都是轻地,生怕弄出一点回响,引起主审不悦。
双方发言后,法官抬起头,侧目看向柴焰:“原告对被告称的原告作品系誊抄被告旧作的证据,请被告律师就此回答。”
柴焰起立,她目光沉着淡然,扬着手说:“当年我当事人创作用的老式磁盘,里面的编辑日期可以证明。”
她侧身,伸手拿起林梦面前的方形磁盘,专注案件的柴焰并没发现自从开庭后,林梦自始至终低垂着的头。
不属于高科技时代的物品,寻找可播放器材的时间就是好久。
柴焰坐回位置,静静等候,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林梦合握的手正微微颤抖。
别担心。她拍拍林梦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柴焰,有件事……”林梦终于抬头直视柴焰,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退庭后再说。”柴焰以为林梦是担心官司难打,直到她看见白色幕布上空荡荡的磁盘内容后,她才知道林梦担心的不是这个。
***
“西朗被彭城带走了,他让你格式化磁盘你就格式化啊,你是不是……”柴焰猛地跺脚转身,金属鞋跟触碰大理石,声音在泛着熏香的洗手间里刺耳尖锐。
布满水印的仪容镜里,她的表情恰如其分的诠释什么是从胜券在握再到铩羽而归。
她很沮丧。
整顿好心情,她拍着林梦的肩,“没事,先把西朗接回来我们再想其他。”
安慰的话是多么的无力,只光想像,柴焰就想得出沈晓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果不其然。
七月末,蕲南下起了几年未有的大雨,天空被厚重云层压抑遮蔽,电视里循环播放的画面成了志得意满接受采访的彭城。
“我并不怪她,她毕竟是个女人,可这次她做的有些过了。”屏幕上的彭城如同一个心怀宽广的离异男人,平静的谈论他的前妻,他态度无比谦逊低调,没有抱怨恨毒,却有着让人无比相信彭城前妻不是个好东西的效力。
柴焰强忍着懊恼,动用着所有能动用的关系试图扭转局面,可惜,如同最初她怎样对待彭城那样,现在她和林梦的处境比那时的彭城,还要尴尬。
***
柴焰的困难来的始料未及,怀着另一种心思的陈未南想不到该怎样帮她。他的苦闷不比她少。
大雨接连下了三天,排水不畅的城区交通陷入半瘫痪。这天,陈未南驾车去了离家最近的那家超市,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疲累的放下东西,正换鞋,抬头便看到赤脚坐在地毯上,举着酒杯冲他浅笑的柴焰。
“陈未南,你躲我!”她面色绯红,舌头发硬,醉醺醺的说。
陈未南皱着眉,不顾斯文的甩开脚上的鞋,几步走近柴焰:“你胃不好,敢喝这么多,不要命了!”
“没喝多少,就一瓶。”柴焰嘿嘿傻笑着,却不再看陈未南,她垂下头,无比沮丧的嘀咕着:“大家都等着我输掉官司,他们以为我很在乎输赢,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输好,赢好,都是别人眼里的我,和我没关系。可是你不一样,我喜欢你,陈未南,你知道吗?我喜欢你,我在乎你!可你不在乎我!”
“你喝多了。”陈未南夺过柴焰手里的酒杯,心却因为柴焰下面的话咚咚跳得厉害。
“你有事瞒着我,陈未南……”
哎……陈未南发出喟叹,他看着猛然靠近的柴焰,尽管人醉了,可柴焰的眸子依然明亮,她点着陈未南的鼻尖,“是什么呢?陈未南,你瞒着我什么?告诉我。”
☆、chapter 12不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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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眸迷茫脆弱,有把他拉入无限哀伤的力量。
他深深吸气,脑中闪现着这些天的情形,他努力工作,想让自己忙些。可他发现,做再多都是徒劳。他的身体越是疲惫,头脑就越是清晰。他总算知道了什么是让人心在短时期内迅速被煎熬的方法了。
他疲惫不堪,更感知不尽相同效果却相似的情绪在折磨着柴焰。
阖上眼,陈未南缓缓开口:“柴焰,我要和你说件事,当年,迟秋成……”
他从未觉得坦白会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他甚至觉得,如果坦白的对象换成迟秋成,开口会容易的多。
“其实,当年迟秋成没有转成运动员,是我……”他睁开眼,望着柴焰,他不确定柴焰知道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反应,但再这样隐瞒下去,他觉得和柴焰之间只会更加不幸。
坚定了这样的信念,他抓牢柴焰的胳膊,“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