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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忙,就不必了。等忙过这阵子,该是我们请谢老板吃饭才对!”姚三三笑吟吟地说。
鲍金东也知道,像这个谢老板,是这市场里的老商户,有些底子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样的人,他们也犯不着故意去惹。但是,各人做各人的生意,他们也用不着怕谁。姚三三去拜访谢老板,用意鲍金东自然懂,和气生财嘛,可是,三千斤,每斤低一块多钱的价格,三三这礼,送的也太大了吧?
两人离开谢老板的店面,鲍金东便忍不住这么说了。三千斤泥鳅,卖给他也亏了三千多块钱,要是他们自己批发出去,怕还能挣得更多。
“你觉着咱亏了?”听鲍金东一说,姚三三就笑笑,“金东哥,我这不是想巴结他,也不是怕他,我另有用意的。”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姚三三笑笑,故作神秘地说:“往后你肯定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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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谢老板那里,天色也晚了,俩人便牵着手悠然地走在街上。水产市场所处的区域,毕竟不是最繁华地段,但也是霓虹闪烁,渲染着大都市的繁华。两人不用急着回去,在街上随意溜达着,初冬的寒风里,居然闻到了烤地瓜的香味儿,姚三三几乎要惊喜了。
在家里,最好吃的地瓜是烧熟的,锅里做好了饭,那灰还是红红火火的,就可以丢一个地瓜进去烧,特别香,比这烤的地瓜还要香。并且,鲍金东绝对算是烧地瓜的行家,不光烧地瓜,小时候他烧泥鳅、烧麻雀、烧鹌鹑……
“金东哥,我要吃烤地瓜。”
“吃这东西?”鲍金东笑着说,“在乡下,一块钱买半麻袋,在这地方,给你烤熟了,一块钱你还买不到一个呢!钱到了这城里,简直就不叫钱了。”
嘴里说着,两只脚却自觉走过去,挑了个软软的买给她。
吃完了烤地瓜,路边摊上居然又见到卖砂锅莲子的,甜食忍不住啊,姚三三便又吃了一小碗,等她吃饱了,才想起鲍金东根本还没吃东西呢。
“金东哥,你不饿?”
“饿啊,去找地方吃饭。”
呃……她肚子里已经没空了,姚三三摸摸肚子说:“饿你怎么不吃?”
“你这些零食东西,我哪里能吃饱?”
那好吧,去找地方吃晚饭,炒菜,米饭,这才像男人能吃饱的东西。
吃饱了该回家了吧?鲍金东却拉着她进了一家灯火通明的超市。超市在九十年代,绝对算是新生事物了,两人溜达了一圈,既然来了,当然要买些东西吧?姚三三挑了几样零食,又看中了一个花瓶,灰红色彩陶的,想起他们的小窝里连棵草都没有,便买了下来,兴致勃勃去买花,总不能让花瓶空着吧!
超市里能找到的都是塑胶花、绢花,姚三三最终挑了一大束绢花百合,雪白的颜色跟花瓶很衬呢,就连同花瓶抱在怀里,十分喜欢的样子。
她看着雪白清雅的花朵,自己忽然想,小夫妻过日子,大约也就是这样子了吧?
“你在这等一下。”鲍金东说着,放开她,自己走开了。本来以为他找厕所,却见这家伙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是找什么东西。
姚三三也没多想,就跟了过去。
鲍金东找什么?
鲍金东终于找到了目标,在一处隐蔽的角落,一整排的货架,各种各样的盒子,鲍金东看着那一大片花花绿绿的盒子,悲剧了。
他头一回买,半点不懂啊!
他随便拿起一盒看看,盒子上一个妩媚的女子诱.惑地微笑着,鲍金东看了看,拿不准买哪种,便又放下了。
这么多,该怎么选啊!
这时旁边过来一对男女,兴许是一对小夫妻吧,俩人来到鲍金东旁边,男的便拿了一盒,回头跟女的讨论起来,浮点?还是螺纹?女的没说话,然后男的自己说,还是超薄的吧!
哦,那他干脆也拿这种吧!等那对男女一走,鲍金东便伸手拿了一盒同样的。一回头,却看见姚三三往这边来了,鲍金东忽然有些心虚,他把盒子反扣在大手掌中,赶紧迎上她,拥着她离开。
结账的时候,瞅她不注意,悄悄把盒子丢在购物篮一堆零食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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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家,鲍金东便说满身的灰尘汗水,先去洗澡了。姚三三抱着花瓶,进门就忙得去布置花瓶。先是放在客厅,客厅里很空,没多少东西,放那儿也不好看,想了想,还是抱进了卧室。放好了花瓶,她简单把屋子收拾了一下,晾晒的衣服收好,叠好。
拿个小收音机,姚三三站在阳台上听了会儿广播,这屋子里也没个电视,真无聊。
等她回身想去睡觉时,扫一眼这房间的床,才想起床单、被罩中午都已经被她洗了,根本还没干呢。
摸摸鼻子,姚三三只好自觉去另一个房间。结果她推门一看,鲍金东早已经在床上了,半身靠在床头,他大男人头发短,就那么随便一擦,几乎都干了,十分惬意地靠在床头,盖着被子,懒洋洋的样子。
见姚三三推门进来,鲍金东笑了笑,像是挺得意,也不说话,就那么带着笑意,盯着她,等着她自觉来投靠。
“那什么……我屋里,那些东西……洗了还没干。”
鲍金东仍旧没说话,只是笑着,扬扬下巴,示意她:过来睡呗!
姚三三有些窘,一想起昨天,他说她主动的,心里就又窘又恼,恼的是他这么早早爬上床,自己却得在他注视的目光中,乖乖送过去。
似乎又落了“主动”的嫌疑。
“你怎么洗的澡?这么快,估计都还没洗好呢,胡乱一冲就算了。”
男人洗澡,哪能那么磨蹭!鲍金东听着姚三三嘀嘀咕咕地抱怨,还是没开口,只是笑着拍拍他旁边的留出的地方。
姚三三一张脸忍不住又有些烫,心里跟自己说话:有什么抹不开的,他反正是你男人……
对,她的男人,疼她爱她的男人。
姚三三努力做出一副很平常的表情来,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甩掉拖鞋爬上床,故作从容地掀开被子,才赫然发现……
这家伙,他也是什么都没穿!
并且,那啥……有个词,叫做“什么擎天”来着?
“腾”地一下子,姚三三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她猛地把被子盖回去,本能地就想当鸵鸟,然而她还没能逃离床沿,一双臂膀带着一股不可抗力,猛地把她捉回来,困住。
“坏蛋……”
鲍金东本来吧,就是故意想逗她的——昨晚上我掀你被子,看了你,今晚还回来了,你不也看我了吗?咱俩抵消!
也因此,他努力管住了自己,就在那儿等她来。
本来,是想这么逗她的。
然而,甫一接触那令人热血沸腾的身体,鲍金东便再也没有旁的思绪了,他的自制力,到此为止。
只剩下兴风作浪的本能。
☆、第89章 糠萝卜
几天之后,鲍金东开着新买的解放货车,和姚三三一起回家。姚三三知道鲍金东会开车,帮人家打工押车的时候,他用当时“师带徒”的方式弄了个驾驶证,然而之前家里没车,他开的少,头一回他自己开车跑那老远的路,姚三三自然就有些担心了,坐在副驾的位置上,免不了多嘱咐几句。
因为新车要磨合,鲍金东便索性开着车,专挑想去的路线,一路绕着回家,几乎绕了大半个省。于是,这“磨合之旅”成了两人迄今为止最随意最欢快的一次远行。一路上吃着玩着,中速前进,等鲍金东计算的路线跑完了,货车达到了磨合公里数,便也接近了沂城。
算一算,加上吃饭,玩耍,休息住宿,俩人愣是把这趟二三十小时就能跑完的旅程,拉伸成了四天还多。
新车一到家,姚连发就拎了一挂鞭炮出来放,理由还很充分。
“人家盖个房子,开个店,家里有个小喜事,添置个大件什么的,还都要放鞭炮呢,咱买个车,图个吉利,还不得放鞭炮?”
姚三三摇头笑笑,姚家在村里已经够扎眼的了,买个车,他还非要如此,难道还怕没人知道怎么的?
“他乐意就行,你让他放呗!”鲍金东说,随手帮姚三三拎了东西进屋去。
话说姚家这阵子响了好几回鞭炮呢,姚小疼生孩子放了一回,新房子齐工封顶又放了一回,如今姚连发那鞭炮一响,便又引来了不少村民,围着看姚家新买的汽车,免不了又要啧啧夸赞几句。
姚三三跟鲍金东一进堂屋,满屋里堆满了东西,童床、小推车、学步车,一堆的小被子小褥子,小帽子小鞋子,衣裳玩具……反正全是小宝宝的东西。
“妈,你咋买了这老些东西!”姚三三惊呼。
“给你大姐家送米子啊!”张洪菊说,“都是些小娃娃能用的东西。”
“你买的东西,未必就实用,你还不如多给宝宝些见面礼呢!”
“谁家有粉不往脸上擦?见面礼该给也给,人家送米子也都是这一套。”姚连发一脚进了门,接过来说,“多买些东西,送米子带着好看,有面子,反正小娃早晚能用得着。”
姚连发这话说的,半点也不心虚,送米子的时候,宝宝的姥娘家无非就是给这些小车车、小衣裳鞋袜之类的东西,可人家是论样买,有那样东西就好;姚连发是论堆买,光是小衣裳,他就叫张洪菊买了一大包。
“还缺个小自行车,小三轮也好玩儿,等小娃长大一些,能骑了,我再给他买。”
这姥爷当的!姚三三暗笑,不予置评。她看看姚小改的肚子,心里琢磨,要是二姐生的男孩还好,要是生的女孩,姚连发可千万不要表现出厚此薄彼来。
“你可算回来了,你二姐夫这阵子请了假没上班,收泥鳅收的都忙死了。”姚小改抱着肚子说妹妹。
“知道啦,不就是想说二姐夫辛苦了吗,二姐你心疼他就直说呗!”
“你这死丫头,不跟你说了。”姚小改明明挺着个大肚子,行动却照样轻巧灵便,自顾自拿了椅子坐下,跟姚三三说起收泥鳅的事情。
“按你之前给的价格,六块半一斤收的,竞波说,已经收了有三万多斤的样子。”
“这么多?”姚三三看看鲍金东,算账给他听,“现在收了有三万多斤,加上咱自己鱼塘里的,还有你家两口鱼塘,总得有八千斤往上吧?”
“嗯,肯定有。”鲍金东点头,“还有那些放在自家暂养的,你之前早早预收了的,也得有两三万斤呢。三三,咱一下子弄了这么多,不会滞销吧?”
“应该不会。”姚三三想了想说,“我答应给王林超两万斤,上海那块的销售,还是让他做吧,咱先顾好省城这块,我估计剩下四五万斤泥鳅,光在省城也能卖的下去,要是再多,咱还可以考虑往省城靠近的几个城市销售。”
谈到泥鳅,姚三三没顾上多停顿,便去育苗场转转看看。陆竞波安排的十分妥当,暂养泥鳅的一排排大水泥池子,已经加盖了保暖棚,很叫人放心的样子。
不由人的,姚三三又暗暗开始算起了收入帐,去年她一共收购了一万六千斤泥鳅,收入了不到四万钱,今年这六七万斤泥鳅,怎么着收入也该翻上两番吧?加上自家鱼塘里的泥鳅,加上卖泥鳅苗的收入……
啊呀,越算越激动,姚三三一激动,忍不住就抓住鲍金东的胳膊,用力拧了一下。鲍金东被拧得呲了下牙,好笑地看着她。
“你这小丫儿,拧我干啥?”
“算账,挣钱,我高兴。”
没头没尾的话,鲍金东居然也听懂了,就说:“挣钱你高兴,你就拧我啊?你还真心疼我。”
陆竞波远远走过来,看着他两人亲昵的样子,便会心地一笑。
“二姐夫,辛苦啦!耽误你上这些天的班。”姚三三笑着说。
“我那个班,这时节也没多少事情忙。”陆竞波说,“现在工资都不能按时发,我正在考虑往后的去向呢。”
农技站!姚三三心里顿了顿。她想起前世的一些记忆,大约在九十年代末期到两千年初,很多乡镇隶属的单位都被撤销,或者名存实亡,单位职工都自谋出路了,像食品站、供销社、农机站、经管站什么的,其中也包括这农技站。农技站在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期,可以说是非常好的单位,不过这往后,大概就会渐渐名存实无,到后来只剩一个单位名称了……
姚三三想到这儿,便警觉起来。
“二姐夫,你也经常看新闻啥的,我分析吧,像农技站这样的单位,很可能几年之内会砸掉铁饭碗,公家撒手不管,这个单位发展不下去的。”
“不会吧?”鲍金东惊讶。
“真有可能。”陆竞波深思,“三三说的很有道理。现在体制改革,并且财政负担越来越重,乡镇财政根本养不起这么多隶属单位,闲人一大堆,我也觉着早晚要垮。”
“垮就垮。”鲍金东不在意地说,“垮了正好,家里最缺人手,你来跟我一起,把咱这事业做起来。”
“我做生意不行,书生意气。”陆竞波笑着自嘲,“外头的生意有你俩,你二姐一个人,就足以把育苗场做起来了,我信她。所以我就算来家,还不是闲人一个。”
他来家,当然不是闲人一个,这一点姚三三是绝对相信的。但是,可能关系到陆竞波的自尊心问题,他一个大男人,念了那些年的书,结果投身到丈母娘家的事业里了,即便他自己能克服,大约也会被人议论……
再说,他还可以有旁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