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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扶住她瘦弱的肩膀轻轻宽慰,"你刚做完手术,不要太激动了,对身体不好,知道吗?"
"谁抱错了我儿子?我儿子在哪里?"
"你冷静一点,我会处理好的,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找回我们的儿子!你..."
"这么说...是真的了!我们的儿子...在外面流落了二十八年?那个诅咒应验了,慕容拓,那个诅咒真的应验了。我不该一时好奇进入洞府的...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们违背了天地法则!我,还有我们的孩子...都遭到了天谴..."
"没事的玥玥,等找到了儿子,我带你回大周,玥玥你撑住..."
却是云桑玥晕倒在了慕容拓怀里,慕容拓心疼地将她抱起,"备车!去程氏医院!"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沈溪,她穿了裙衫出来,苍白着脸问:"爸!妈怎么了?"
"没怎么,你睡吧,晚些时候我们就回来了。"淡淡说完,慕容拓抱着妇人上了门口的私家车,沈溪撇了撇嘴,迈着步子跟上,她还指望通过巴结他们得到小钰的联系方式呢!
待沈溪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慕容拓面无表情地问,"不是叫你休息吗?"对这个儿媳,他谈不上喜欢。他看重子嗣,尤其在这个一夫一妻又提倡计划生育的社会,奉子成婚便再正常不过了。若非沈溪肚子里揣了小钰的种,他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可人算不如天算的是,这孩子终究与慕容家无缘。
沈溪莞尔笑道:"都两个月了,我都恢复了,让我照顾妈妈吧!"
慕容拓摸着妻子冰凉的脸,淡淡地说:"我们慕容家一脉单传,你妈有我照顾就够了,你养好身子,你和小钰都年轻,将来还能做父母的。"
沈溪目光一闪,素手摸上平坦的小腹,这块地无论撒多少种子都无法再孕育生命了...但她不会告诉公公婆婆,否则她和小钰的婚姻怕是不保!她垂下眸子,"我有分寸的,爸您放心。"
慕容拓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专心抱着妻子。沈溪从镜子里看到公公婆婆鹣鲽情深的画面,心里涌上浓浓的艳羡和嫉妒,如果小钰对她能有公公对婆婆的一半,她也不至于这么愤愤不平。她忘了,人的贪念是无止境的,没有的时候希望能得到一点,有了一点便渴望一半,等真正有了一半又会不满足地奢求全部。
二十分钟后,管家把车停在了住院部门口,"老爷,到了,您先上楼,我去挂号,肾病科的夜间急诊都是在住院部。"
沈溪很乖巧地替男子开了门,慕容拓抱着妻子走向了大厅内的电梯。
慕容枫等儿子在头上埋了留置针,又抽了血、输完第一次液哭得嗓子都哑了之后,心情压抑得无法释放,他突然挠了挠头,站起身对护士交代了几句,就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
电梯停在了七楼,银色电梯门缓缓打开,白炽光透了出来,打在慕容枫完美无瑕的脸上,像月光落进了雪地,又反射出夺目的光。
慕容拓注意着怀中的妻子,慕容枫低头看着脚上的鞋子,一瞬的气息碰撞,在空气里激荡起一种怪异的潮涌,二人均察觉到了异样,不约而同朝对方看去。就在二人视线交会之际,病房里传来了孩子的啼哭,慕容枫眸光一颤,疾步转身走向了病房。慕容拓眨了眨眼,只捕捉到一道暗影,倒是沈溪一直盯着电梯门的方向,瞧见了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慕容枫。
慕容拓看向神情愕然的沈溪,问:"有你认识的朋友吗?有的话去打个招呼吧。"
沈溪握紧了手提包,讪讪笑道:"没有,我就是奇怪怎么电梯停了又没人上来。"
管家挂了号,又叫了专家来肾病科特护病房看诊。诊疗完毕,专家建议住院观察一晚,并做些相关检查,待一切正常再出院。
沈溪打开行李包,将男子的换洗衣裳取出,笑了笑,柔声说:"爸,你去洗个澡,我看着妈妈。"
慕容拓点了点头,放下皮包和手机,拿了衣裳便走入了浴室。
沈溪看了看紧闭的浴室大门,探究的眸光自茶几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管家脸上,"华叔叔,我有些口渴,想吃西瓜,你能不能帮我在楼下的水果超市买一下?"
管家和蔼地笑开,"好,夫人这边就拜托少奶奶照看了。"
沈溪乖巧地点头,待管家一走,她便蹑手蹑脚地行至茶几旁,打开慕容拓的手机翻起了小钰的信息,一边翻一边瞄着浴室方向,生怕慕容拓突然洗完澡就奔出来。
管家买了西瓜回来,慕容拓和沈溪各自用了一些,慕容拓便让管家送沈溪回去。回到家里,沈溪立刻拨通了陈芳仪的手机,"妈,沈珑儿和程礼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呀?"
"在美国呀!你问这个做什么?"
"什么时候回?"
"那得看你姐姐什么时候治完病吧!她呀,一天到晚跟个冤死鬼投胎似的,除了掉眼泪还是掉眼泪,请了不知多少心理医生与她沟通,她都拒绝与他们交流,可把程董给急的!也幸亏程董不介意她是个二婚,还生过孩子,否则就她那样,不如死在美国算了!"
死?她若真死了,小钰这辈子都会把她装在心里,自己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沈溪嘲讽一笑,"妈,把沈珑儿在美国的电话给我!"
五天后,小宝贝的病情得到了非常有效的控制,约莫明后天就能出院,慕容枫心情大好,拿着摇铃逗起了床上咿咿呀呀叫个不停的儿子。小宝贝长得像珑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红嘟嘟的小嘴巴,白皙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的肌肤,怎么看都像个缩小版的芭比娃娃。
"啊啊"小宝贝手舞足蹈,时而咧唇一笑,慕容枫本意是逗他,结果被他逗得满心欢喜。
"呵呵,姐夫,什么事儿笑得这么开心呢?"父子俩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刻,沈溪煞风景地出现在了病房。
慕容枫笑容一收,打心底不喜这位小姨子,却还是忍住不悦指向沙发说:"坐吧。"
沈溪优雅地坐下,把果篮放在了茶几上,这才笑眯眯地说:"我来,是想帮姐夫一个忙的。"
慕容枫不屑地嗤了一声,"怎么,你又有什么内幕要透露给我吗?那真是抱歉,我对你辛苦搜集而来的内幕完全没兴趣,你还是自己慢慢欣赏吧!"
沈溪一听这话便知慕容枫心里仍旧气着沈珑儿,呵呵,这可真是...妙极了!沈溪摸了摸栗色的卷发,微皱着眉头叹息,"唉!姐夫,你难道真的不原谅姐姐了吗?怎么说,姐姐也是宝宝的妈妈,如果她愿意改过自新的话,你...要不要考虑给她一个机会?"
慕容枫握着摇铃的手臂一僵,没有立刻表态。
沈溪嘲讽地牵了牵嘴角,敢情心里还惦记着沈珑儿呢,男人啊,怎么生得这样贱?
沈溪状似忧心忡忡地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姐姐和小钰从高中就在一起了,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断得了的。我都能想通,你又有什么想不通?依我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哪怕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考虑,单亲家庭终归是不利于孩子健康成长的,你说呢?"
慕容枫抱起床上不知为何撇嘴放声大哭的儿子,陷入了沉默。
沈溪从包里取出一只信封,轻轻地放在茶几上,意味深长地说:"新身份、新房子,你原先的房子归我,相当于资产互换。想见我大姐,并和她开启一段新生活,就要自此摆脱慕容枫的身份。要知道,程礼可是不好惹的,你待在本市一日,做慕容枫一日,就危险一日。"
慕容枫抽了抽嘴角,冷冷地问:"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沈溪稍稍一愣,谁说他傻得单纯,只是个书呆子来着?这不,已经学会怀疑人了!沈溪很诚实地说:"不是好心,我帮你其实就是帮自己,珑儿是你的妻子,小钰是我的丈夫,你我想要捍卫各自的婚姻以达到双赢局面,就必须联起手来!"她真的没说谎话,只是也没讲出全部真话,但以慕容枫的单纯,又怎么联想得到?
一个月后,慕容枫住进了G市的一个花园小区。新家与旧家一样,六十多平方米,两室一厅。诚如沈溪所言,换了身份之后,程礼对他构建的经济制裁瞬间失去了效力,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几个薪资颇丰的职位,再三思量了自己和儿子的处境,他选择了一种能在家里操作的工作设计博弈游戏。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了三天,第四天,慕容枫带着儿子买完奶粉回来,一开门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第一反应是屋子里遭了小偷。他将婴儿车推到玄关处,自己换了鞋朝声源处走去,是在卧室!他随手拿起棒球棍,慢慢地走到门边,随即小心翼翼推门,较他更快一步的是,门从里边打开了,他几乎想也没想就抡起了棍子。谁料,棍子尚未落下,他便听得一声尖叫,同一时刻,他看清了对方的模样,高高举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是的,沈珑儿回来了,狼狈不堪地回来了!若非那张芭比娃娃一般美丽的脸,慕容枫觉得自己根本认不出她来,但慕容枫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原谅她呢?慕容枫抱着儿子关上了卧房的门。沈珑儿用手拍着房门,急得泪流满面,"你开门啦!你让我见见儿子!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回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你为什么要这样?"
好不容易?慕容枫想起了她和小钰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旖旎画面,怒火中烧地坐在床头。巨大的拍门声和叫嚷惊醒了孩子,孩子哇一声大哭了起来。孩子一哭,沈珑儿的心揪成了一团,"你开门!你把我儿子怎么了?你给我出来呀!"
慕容枫轻拍着儿子的背,厉声呵斥:"你吓到孩子了!"
沈珑儿呼吸一顿,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响,就那么贴着门一点点地瘫坐在地上,用手捂住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她想儿子,每时每刻都想,当她昏迷了一夜,再睁眼,已经和儿子生生分开,那种绝望让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这次是沈溪说能让她与儿子团聚,她才乖乖地接受治疗,努力装得和正常人一样,骗过了医生,也骗过了程礼,程礼终于答应带她回国举行婚礼。半路,她借着上厕所的机会逃离了加油站,身上没有钱,连公交车都坐不了,她走了好远的路才找到这个地方...他是不是以为她一声不响地走掉是抛弃他们了?她没有...真的没有...
慕容枫哄完孩子,心情无比复杂,就像冰室里骤然升起了一簇诡异的火苗。突然,厨房传来盘子碎裂和刀具碰撞的声音,他本能地打开门跑了出去,就看见沈珑儿按着耳朵站在一片狼藉之间,左是碎盘子,右是菜刀和砧板,并着零星的青椒和蘑菇。
"你想干什么?"慕容枫皱着眉头问。
沈珑儿长睫微微颤动,"我...我知道你没睡,想做夜宵给你吃,但是我很笨,连菜都切不好。"
慕容枫定定地看着满脸泪水的她,眼底有狐疑、探究、阴郁...各种复杂的情绪。
沈珑儿抹了泪,蹲下身开始认真地清理地上的狼藉,"我...我不是故意的,沈溪告诉我,你找过我几回,但我...我那时候精神有些不正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天到晚在做什么...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走不走了?"慕容枫打断她的话,面无表情地问。
沈珑儿眉心一跳,摇了摇头,"不走了。"
慕容枫想过无数种重逢后可能出现的场景,气她、恼她、冷落她,或者无论如何都不接纳她,但他看着她瘦得不成人形的样子,再想想她精神失常的毛病,忽然觉得她和小钰...或许并非出于本意。他将娇小的她抱起,走向了浴室...
月光如霜,又似水银泻地。沈珑儿躺在慕容枫怀里,儿子则躺在她怀里,她亲吻着儿子的脸蛋,一下一下又一下,总是亲不够。慕容枫侧身拥住她,如此亲密如此温馨的相处,记忆中好像是头一回。如果原谅那一次的背叛能够换来一辈子的幸福安定,倒也没什么不值得。
"珑儿。"
"嗯,怎么了?"
"以后,我们一家三口...都这样,好不好?"用了半是试探半是哀求的口吻,这和以往的他大不相同,似乎有了一点儿不易察觉的强势。
沈珑儿注意到了,却没往心里去,毕竟更强势的人她也领教过。沈珑儿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儿子,脑海里闪过一张焦急万分的俊脸,她咬了咬唇,强行把那张脸从脑海里移除,随后她将儿子放在一边,转过身面向慕容枫,并将手探入他的睡衣,摸上了腰背处那道微微凸起的伤疤,慕容枫身子一僵,就看见她眼底淌下泪来,"好。"
慕容枫将她摸着他伤口的手拿出来,会心一笑,低头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我没事,都好了。"
沈珑儿含泪不语,自己实在是欠他太多了,他所有的不幸都因她而起,他却为了给她和儿子治病,做了那样的牺牲。
慕容枫紧紧地搂住她,"珑儿,我是不是在做梦?"太美好,且不真实。
沈珑儿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你干什么?"
沈珑儿破涕为笑,"还是不是做梦了?"
慕容枫也笑。
四目相对,一种异样的气氛在屋子里缓缓弥漫开来,沈珑儿错开视线说:"不早了,睡吧。"
慕容枫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抱着她曼妙有致的身躯,实在有些...考验自制力。他清了清嗓子,颤声道:"珑儿,我...我想..."
沈珑儿看着他憋得满脸通红的样子,长睫轻颤后,闭上了眼。
慕容枫探出颤颤巍巍的手,掬起她巴掌大的小脸,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待他陷入沉睡,沈珑儿披着睡袍来到了阳台上。夜风拂过她的青丝,在身后扬起飘逸的弧度。她双手搭在栏杆上,望向无边无际的星空,顺带着侧目一瞟,自斜对面的一处窗子里看见了一道暗影,她眨了眨眼,又发现除了漆黑的窗帘,什么都没有。
春末的夜风吹在身上有股凉凉的寒气,她抱紧了胳膊,却没有回房的打算。这时,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拥住了她,她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畔响起熟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