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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马扬长而去。

留下卫燕立在原地,目送那身影远去,眉头紧紧皱起,不知所以。

长安城,夜晚,华灯初上。

雄辉巍峨的皇宫,立在漆黑的夜幕里。

一高昂的通报声扬起,打破了长夜的寂静。

“太子回宫,开宫门——”

伴随着这声落地,一朱红色的阙门,从内向两边,缓缓打开。

一队轻甲骑兵,从皇宫外奔来,马蹄踩在皇城御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轰隆隆”,十几个侍卫合力推动大门转动。

守皇宫的侍卫从宫墙上往下眺望,一匹匹骏马风驰电掣而过,也不知出了何等大事,让太子殿下如此急切回来。

这队轻甲骑兵,最后在东宫前停了下来。

姜曜撩袍下马,当时就有暗卫们围上来,给他解释情况。

姜曜只是将马鞭扔到他们手中,跨入东宫门槛,大步流星往里走。

没几步,瞧见曹公公立在转角处。

曹公公转过头,“咚”的一声跪下,磕头哭着:“老奴糊涂,今日不该放安阳公主进东宫!”

老人家重重磕了几下头,顷刻额头上就出现了血痕。

姜曜知晓内情,侧过脸,下巴线条紧绷,仿佛极其不悦,半晌,才忍着情绪,让曹公公起来。

曹公公亦步亦趋跟在姜曜身边,一边往前走,一边哭诉:“安阳公主东宫外晕倒,奴婢一时心软,就让她进了东宫,谁知安阳公主全然是装的!”

视野里出现远处东宫大殿的烛光,姜曜打断他的絮叨:“现在情况如何?”

曹公公:“安阳公主发现柔贞公主后,想去通风报信,奴婢当然得拦着。谁知皇后娘娘得知安阳公主晕倒,放心不下就来到东宫找人……”

后面的事,不用讲也能猜出一个大概。

曹公公哽咽:“皇后娘娘见到柔贞公主后,大为震怒,当即施刑,眼下正在里面僵持着呢。”

姜曜“嗯”了一声,加快步伐,往远处东宫大殿走去。

东宫大殿内,灯火辉煌,十二灯架皆燃上了灯烛。

姜吟玉一身单薄的纱裙,跪伏在冰冷的瓷地上。

她额头触地,浅透金色的罗纱松松垮垮罩在身上,衬得她身形婀娜,弱不胜衣,似烛光如流曳。

韦皇后斥责的话语从头顶落下,充斥着姜吟玉的耳膜,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荡。

“真没想到,柔贞公主竟躲到了东宫里来?这么些日子,母后与父皇忙得焦头烂额,疲惫应付,就为收拾公主留下的烂摊子。”

“既然不愿意嫁人,当初为何答应替嫁?母后有过你吗?公主你扪心自问想想!母后过吗?”

姜吟玉指尖轻轻蜷缩,扣着地砖。

韦皇后神情恹恹冷漠,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鞭子,一开口,沙哑的嗓音犹如钝刀划过粝磨刀石发出的刺耳声。

“不不识好歹,自己做过的事,就自己承担后果。你母妃兰昭仪没教过你的理,本宫今日便代她教你。”

韦皇后甩了甩鞭子,顿时打到一旁桌案,将上面雕漆刮下来了一面,留下一深深的白痕。

可以想象这鞭子若是甩在人身上,该是如何触目惊心。

这鞭子是太子的藏物之一,方才安阳公主眼尖,在墙上发现了它,立马将它取下来递给韦皇后。

这会安阳公主倒是惧怕起韦皇后起来,脸色煞白,支支吾吾劝:“母后,不别这样了,柔贞不一定受得住……”

韦皇后听而不闻,让宫女上前来,帮她施刑。

宫女握着鞭子,在空中甩了一个弧度,朝前面打去。

“啪”的一声。

鞭子落在姜吟玉面前一寸的瓷地上,带着姜吟玉身子也一颤。

吴怀见状,赶紧虚趴在姜吟玉身上护着她,一边焦急:“娘娘,不可!若太子知晓了娘娘私下对公主用刑,恐怕会怪罪的!此事还等太子回来来说。”

韦皇后觉得可笑至极,给宫女递眼色,语气强:“打。”

宫女扬起鞭子,在空中挥了几下。

重重的几鞭打在吴怀身上,几乎瞬间吴怀就露出了痛苦之色。

又是几下,吴怀身子瘫软到一旁,护着姜吟玉有些力不从心。

韦皇后见机,立马从宫女手上捞过鞭子,往姜吟玉抽去。

姜吟玉双目紧阖,等着那鞭子的落下。

好半天,都没等到该有的疼痛,忽然只觉身上猝然多了一重量,耳畔一极其轻的闷哼声。

“啪”,鞭子击中皮,溅出了几血痕落在地面上。

殿内静谧了一瞬,旋即各人的声音响起——

“太子!”

“太子殿下!”

姜吟玉身形瑟瑟,意识到什么,慢慢转过头,看到拥着自己的人是谁时,眸子好似平静的面被击碎一般,浮动起盈盈波光。

她一下扑入他怀中,黑发如瀑披散在他臂弯里。

姜曜单膝跪在那里,搂住怀中女子腰肢,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停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像是在柔声安慰。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眼,眸色冷且沉,与立在他面前的韦皇后视线交汇。

韦皇后面对他这样的眼神,有些诧然,走上前来,神情关切:“太子没有伤着?”

伤着自然是打伤了。

众人看见太子后背上出现了一鞭痕,衣袍都被撕裂,深深的血迹浸透了出来,那里颜色比以周围更深。

可见刚刚那一鞭子用了多大的力气。

韦皇后沉声:“快扶太子入内殿休息。”

韦皇后走上来,扶着姜曜,开口安抚他,却见躲在他怀中的姜吟玉,好似听到她的声音,身子微微抖了抖。

下一刻,韦皇后便被姜曜投过来的目光,深深看了一眼。

那眼神的意思,韦皇后看明白了,是让她站得远一点。

她面色僵住,慢慢收回了探出去的手。

殿内数十双眼睛盯着太子和柔贞公主二人,只瞧见太子护着公主,二人慢慢站起来。

而从始至终,柔贞公主一直背对着众人,将头埋在他衣襟前。

“吴怀,扶公主去配殿休息。”

吴怀刚才还匍匐在地,这会听到命令,艰难爬起来,不顾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公主,走吧。”

姜吟玉错开一步,从姜曜怀中退出去。

她朝配殿走了几步,又转身,眉梢轻蹙,看着姜曜。

姜曜走过去,似在哄她:“我等会就来,你先进去。”

姜吟玉这才慢慢走进配殿。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只觉说不上来的诡异奇怪。

即便是安阳公主,也没见自己的兄长和谁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

“等等。”

韦皇后出声制止,走过来,冷笑:“柔贞公主逃婚,有违圣意,这些日子一直都偷偷藏在东宫,其心思叵测。还请太子将人交给母后。”

她顿了顿:“柔贞公主是自己偷偷进东宫的,还是东宫下人阳奉违,私自藏着她的?此事和太子应当是没什么关系吧?”

姜曜:“是我让她躲在这里的。”

这话一说,满殿皆惊。

韦皇后脸色微变:“太子!”

安阳公主也起身:“皇兄!”说完,被姜曜投过来一眼,霎时被看得心里咯噔一声,立马闭上了嘴。

姜曜语气稀疏平常:“此事与柔贞无关,错皆在我,是我非留下她。”

韦皇后摇摇头,一刻也不想听下去。

有姜曜护着姜吟玉,韦皇后无法将人一下捆了带走,她深思熟虑后,将姜曜拉到屏风后,与他单独交谈。

“曜儿,你是真的糊涂了,姜吟玉她身份特殊,是卫侯的妻子,你怎敢将包藏她?。”

韦皇后又问了一遍,“你我记得你不爱管这些事的,是不是姜吟玉缠着你,非你让她留下来的?”

姜曜轻笑:“我若不想她留,她会留得下来吗?”

韦皇后一愣,凝望姜曜片刻,:“母后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其实她也从来没看懂过这个儿子,姜曜打小被皇帝抱过去养,和她一点也不亲近。

韦皇后话语冷肃:“你做藏了姜吟玉一段时间,也算兄妹之情,仁至义尽。我已经差宫人去知会陛下此事了。”

姜曜抬起眼:“告诉父皇了?”

他面容冷白,眼里情绪不明,看得韦皇后有些发冷。

姜曜神情淡淡,似乎不是很想继续谈下去,:“那母后直接去告诉父皇,说儿臣还想让柔贞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问他可不可以。”

韦皇后难以理解,“你这是什么话?先赶紧把姜吟玉供出去,别到时候皇帝亲自差人,来东宫查。”

母子之间相对无言。

见姜曜不为所动,韦皇后仰起头,发间步摇垂落,衬着她的双目,:“难姜吟玉对你影响这么大?置母后的话也不管不顾?”

姜曜侧开脸,并未否认。

正这时,殿外跑进来一宫女。

韦皇后问她:“柔贞公主一事和皇帝说了吗?”

宫女满头大汗,摇了摇头:“奴婢去未央宫时,陛下正在发怒,好像有妃子人通被发现了。娘娘,您快过去处理这事。”

听到这话,韦皇后叮嘱姜曜几句,让他好好考虑清楚,便带着侍女离开了。

东宫大殿重新归于平静。

没一会,曹公公进屋来,说给姜曜上药。

姜曜走到内间,上榻,褪去自己的外衫,露出颈瘦的后背。

刚趴下,就听到了屏风外的脚步声,姜曜转头,对上了姜吟玉投来的视线。

姜吟玉提着裙裾,到姜曜榻前,慢慢跪坐下,轻唤了一声:“皇兄。”

她有些惊魂未定,白皙的面色上透着几分慌张。

姜曜还记得他才回来时,她躲到自己怀里颤抖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肩后,轻抚了一下。

“人已经走了,不必担忧,你在东宫很安全。”

姜吟玉一双妙目轻抬,声音极其轻,“我不是因为这个担忧,是你又为我受了伤,我十分愧疚……”

姜曜:“无事的。”

姜吟玉倾身到他身边,有几绺乌发垂落,搭上了他的肩臂,语调柔柔的。

“我当时很害怕,好像真的置身于之前做的那个噩梦,等你回来时,我和你已经阳两隔了。”

姜吟玉低下头,脸颊贴上他的掌心,半晌,锁骨轻微哽动,像是在消化什么情绪,再开口,便是唤他:“殿下。”

姜曜皱眉:“你唤我什么?”

姜吟玉又唤了一遍:“殿下。”

在姜曜在开口前,她已经先一步:“我不是陛下的女儿,今日发生的事,想必殿下已经听说了,我的娘临终前写了一封血书……”

话说到一半,被姜曜冷声打断:“曹公公,你先出去。”

曹公公见姜曜敛了情绪,似乎是有些愠怒,不敢逗留,忙搁下药瓶,走之前,不忘替二人把殿门关上。

人走后,姜曜坐起身,面容透着几分冷色,:“你是天子的女儿。”

姜吟玉摇头:“我不是。”

她膝行至姜曜身前,从袖子里抽出那一份血书递给他。

姜曜看了一眼,便将手绢扔到一旁,:“这些东西我说过,你不信,你是我的妹妹,骨子里和我留着一脉血,怎么会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改变?”

姜吟玉哽咽:“不一样的,殿下,我还有我母妃留下的手书。”

说到一半,只觉手腕被他紧紧扼住,姜吟玉吃痛,想抽出手。

偏偏姜曜神色如常,浅浅含笑:“你说的这几样东西,只有心都可以伪造出来,你若是想,明日我也帮你造一份兰昭仪的手书,让你彻底安心。”

他的动作十分暴,将她拽至身前,姜吟玉险些伏倒在他身上。

之后他半弯下腰,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俯下朗星般的眸子。

“除非兰昭仪还活着,她亲口所说,你不是陛下的女儿。否则任何旁人说的话,你都不可轻易相信。”

姜吟玉美目流盼,与他久久对视。

他腾出另一只手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莫再哭了,好不好?”

话语温柔,像是在哄她。

刚刚在众人面前,他搂住她安抚她的情绪,也是的语气。

姜吟玉忍不住眼眶发酸,他越是不让,她就越是眼睛润。

看着她这个样子,姜曜忽然伸出一只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姜吟玉顺势埋入他前,低低地抽泣起来。

姜曜轻拍打她的肩膀,落在她发梢上,向下寻她的耳廓:“你藏在东宫被发现便被发现了,不用担心。父皇如此疼爱你,不会过多怪罪。万事都有我来处理。”

姜吟玉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低低的“嗯”了一声,声音发软,听着一点力气也没有。

姜曜想起她小时候和自己哭或撒娇,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好半天,等她情绪稳定下来了,他才寻她耳垂:“你搂我的力气小一点,压着我背后的伤口了。”

姜吟玉赶紧退出他的怀抱,手背擦了擦眼角泪珠。

美人跪坐于地,乌发婉转,雪肤花貌,声音柔柔:“那你在猎场怎么样,卫燕他还活着吗?”

姜曜穿好身上的衣衫,:“卫燕尚且还活着,不过他的属下已经被悉数策反,除去他只是早晚的问题。”

正说着,殿门被拍了拍,曹公公又走了进来。

殿内二人齐齐扭头看向他。

曹公公面色难看之至:“殿下,未央宫传来的话,让你过去一趟。”

姜曜问:“是关于柔贞的事吗?”

曹公公摇了摇头,面色发青:“是六皇子殿下的是——”

“他和赵婕妤通,被捉着了。”

姜吟玉美目一缩,而他身侧的姜曜面容霎时冷了下去。

三更夜,更漏滴滴答答,未央宫里灯光如游龙。

姜曜换了一身衣袍,随着领路的宫人穿过长长的宫。

还没入殿,就听到了里面叱骂声——

“畜生行径!逆子,她是你半个母妃!”

姜曜垂眸听了会,才慢慢绕过屏风走出去。

一入内,大体就看清了殿内的情况。

六皇子姜灼跪坐在大殿中央,一只手艰难支撑着地,赵婕妤则衣衫不整,哭着伏在他身上,涕泪连连求饶。

内侍立在两旁,手握木杖,鲜血丛上面滑落滚下。

曹公公附在姜曜耳边提醒:“方才陛下一气之下,把六皇子的腿给打断了。”

姜曜挑眉,果然见姜灼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左腿之上,瞧着面色甚是痛苦。

六皇子的母妃,班美人,正跪在大殿阶下求情:“陛下,请你看在我的面上,饶他一命吧,他年纪小,才弱冠不久,不懂事……”

“哗啦”一声,皇帝一抚袖子,带动桌上茶碗砸碎在地上。

“还不懂事呢?他三皇兄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带兵上过战场了,他呢?敢偷偷觊觎母妃!”

皇帝口上下起伏,从台阶上走下,捞起一只袖子,指着地上的一对男女。

“畜生行径,枉顾人!姜灼你还是人吗?”

姜灼丝毫不惧,目露恨色:“父皇打杀随便处置!儿臣就是喜欢赵婕妤,这辈子都和她在一起!到底当初谁是畜生,出强抢儿媳一事!”

赵婕妤趴到他身上,泣不成声:“你别说了,够了。”

皇帝气得面色红:“朕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朕和你是一类人吗?朕是皇帝,是你的父亲!你放出去问问,天底下哪个儿子敢忤逆老子!”

“朕今天不打死你,朕这个皇帝就别做了。”

说罢,抢过内侍手上的棍,朝姜灼身上砸去。

姜灼垂静静地:“父皇为何如此偏爱太子和十四妹,就不能偏爱我一回?”

不提这话还好,一听到“十四妹”,皇帝更暴怒起来。

“是你十四妹或是三哥出这样的勾当,我也得把他们的皮给抽了,腿给打断了!”

一时间大殿哭天抢地,班美人和赵婕妤扑到姜灼身上,替他挡着落下的棍。

皇帝高声呼喊:“来人,给将这对苦命鸳鸯拖到外面杖毙了!”

屏风边上,姜曜趁着时机走了出去,行礼:“父皇。”

瞧见姜曜,皇帝总算顺了口气,:“曜儿,你来了。”

皇帝低声问:“这事你说怎么处理?”

姜曜低头看一眼六皇子,低声:“起来。”

六皇子撑了撑腿,如实:“起不来。”

皇帝嗤笑一声,踢了姜灼一脚:“你何时能学学你的皇兄,从来不会让朕烦忧!”

姜灼自嘲:“天底下有几个能像皇兄这样的人物?”

皇帝:“行了,这事就让你皇兄来断吧,你这条贱命到底是去是留。”

姜灼被人搀扶起来,听到这话,虚弱地看向姜曜,想起此前和姜曜的交谈——

一旦东窗事发,便是万人指责。

他骨子里流着天子的血,或可免除一死。可赵婕妤呢?

姜灼面色一变,望向跪伏在地的赵婕妤。

姜曜不再看他,对皇帝:“陛下千秋节将至,寿辰上不能见血光,若是此时处置您的血脉至亲,恐怕会触怒天罚。不若召钦天监的人来占卜看看?。”

近年大昭流年不利,西南一带赤地千里,遭遇大旱。

这是天降的凶兆。

皇帝平日最是信奉鬼神,一听这话,皱眉摆了摆手。

姜曜看向姜灼:“祁王即日起,被押回北方封地,此后经年没有召见,不得入朝觐见。至于赵婕妤——”

姜灼全身血冷住,定定地看着姜曜。

姜曜缓缓:“便按照宫规,发配揶庭为奴。”

姜灼紧绷的面容有些松动。

班美人趁机递眼色,让宫人上来扶着六皇子下去。

闹剧收场,众人渐渐退了出去。

皇帝回到宝座边坐下,手撑着额头,好似极其头疼。

半晌,他才抬起头,看向坐在身旁的韦皇后。

“皇后深夜来未央宫找朕,是有何事?”

韦皇后与皇帝是强凑到一块的夫妻,几十年相处,早就相看两厌,甚至还比不得皇帝和姜灼的母妃班美人的感情。

方才大殿里发生的一幕,显然也映入了韦皇后眼里。

她看向下方立着的姜曜,短暂地视线接触,有些担忧,到底先将腹中的话压了回去,:“没什么事,就是听说陛下近来头疾严重,想来探望一二。”

“那可真是多谢皇后了。”

这一对帝后,难得这样好声好气地说话。

皇帝姜玄仿佛经历了一场大仗,万分疲惫,背靠在宝座上,:“夜深了,皇后先回去休息吧,朕还有一些话,和太子私下里谈谈。”

韦皇后行礼告退,走时瞥了姜曜一眼。

姜玄睁开惺忪的眼眸,朝姜曜招手:“曜儿,到朕的身边来。”

姜曜到他身侧,撩袍坐下,笑问:“父皇和孩儿说什么?”

皇帝四十多岁年纪,正值壮年,却在柔贞公主逃婚后,这短短的一个月来,像陡然老了十几岁一般。

姜玄叹息一声:“是朕的柔贞不在,朕十分想念她。今日有人到我面前,说他不是朕的女儿,真是笑话,她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不是亲生?”

姜曜双目看着他:“所以朕将那些满嘴胡言的宫人都给杖杀了,曜儿,朕做的对吗?”

姜曜沉默,未发一言。

皇帝眯了眯眼,搭在宝座龙首上的手一下收紧:“朕爱她,就算她不是朕的女儿,朕也不在乎,她母妃早产诞下她,朕确实怀疑过她的血脉,但朕更愿意信她的母妃。”

“朕爱兰昭仪,朕做错了吗?”

这次姜曜回:“没有,”

“是,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朕当初只是想将兰昭仪留在身边,便将她抢进了宫。今日朕看到了姜灼,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所以朕留了她一命,朕心肠十分宽宥。”

皇帝目光落在姜曜身上,带着几分慈爱,一寸寸描摹他的轮廓。

“曜儿,柔贞走了,如今朕的身边只有你了,只有你从来不会让父皇失望。”

姜曜轻笑:“儿臣自然一辈子都听父皇的话。”

皇帝满意地笑了笑:“再陪父皇说几句话吧。”

姜曜应下:“好。”

烛光将二人的影子映照在窗户上,殿外夜色深沉,雾气一点点弥漫。

东宫大殿。

夜三鼓,姜吟玉跪坐在配殿的案几前。

她写完留给姜曜的信,走到外殿,将信放在他的书案上。

之后,姜吟玉便穿着一身宫女的衣裳,离开了东宫。

有暗卫从一旁跟了上来,悄无声息好似鬼魅。

“公主去哪里,太子殿下叮嘱过您不能随便出这间屋子。”

姜吟玉注意着脚下的路,:“我想皇兄了,我去接他回来。”

暗卫一愣:“这……”

姜吟玉大步往东宫外走,:“你跟着我吧,大晚上东宫外没什么宫人,有你护着我,就不会被人发现,我只想早一点见到我的皇兄,然后和他一起回来。”

暗卫看着她怀中抱着一只鼓鼓囊囊的东西,问:“公主见殿下带着这个?”

姜吟玉秀眉一挑,“我给皇兄准备的东西。”

暗卫犹豫再三,还是跟随姜吟玉出去。

出了东宫,走上缦回的长廊,两侧点着幽幽的灯火,檐牙上兽首好似狰狞而笑。

行了约莫一刻钟,到了长廊的尽头。

暗卫拦住姜吟玉:“公主,最多只能到这,不能再往前走。殿下回东宫会经过这条路。您就在这里等即可。”

姜吟玉环顾四周黑黢黢的环境,了声“好”,抬起手,指着一丈远外的一个凉亭阁子。

“我想进阁子里等皇兄,行吗?外面风大。”

暗卫见那凉亭就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不假思索地答应:“好。”

姜吟玉朝他笑了笑,:“若是皇兄到了,记得来亭子里喊我。”

说罢,一个人进了亭阁。

亭阁子是封闭的,四周围绕着扇门,阁子里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姜吟玉进来后不久,在地砖上到了密的机关。

她敲了敲转头,一石门在脚下打开。

姜吟玉抱着行囊,慢慢走了下去。

姜吟玉最初的谋划就是,她在东宫照顾姜曜,等他双目复明,她便从后山的地宫离开。

现在也到了离开的时机了。

她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藏在东宫也已经被发现。没理由再待在这里,给皇兄添麻烦了。

姜吟玉点了一支火折子,照亮了前方的路。

她想,等她出去,就和长安城的兰家的人接应,让他们护送自己北上。

到时候她平安去到河西外祖家,再和皇兄取得联络。

当初姜曜对她去后山,想出宫的行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想来若这次自己真的逃出宫去,他应该最多只是开始诧异一下,便慢慢不会在意了。

姜吟玉极其熟悉这里,快步往前走。

行了有两三刻钟,姜吟玉出了密,走进后山。

今夜无风,卫燕安在山上的侍卫全都被调走了,周围没有守卫。

姜吟玉一路无阻,很快就索到了地宫的入口,打开洞门。

在进入前,姜吟玉站在山腰处,俯看了一眼下方巍巍的皇城。

皇宫处在幽幽灯火中,巍峨且苍茫。

姜吟玉鼻尖发红,心里浮起几丝难言的情绪,努力吸了一口气,到底没再留恋,转身走进地宫。

却在这时,隐隐约约,好似瞧见远处林子间有一个人影子轮廓逐渐清晰。

姜吟玉后退一步,背抵在树上。

“公主莫怕,是奴婢。”

这声音一出,姜吟玉紧紧攥紧手心,唤:“陈琦?”

果然,那身影从黑暗中走出,面容逐渐变得清晰。

陈琦撑着灯笼从黑暗中走出,笑:“十月十七,公主果然还是上后山来了。”

姜吟玉心里竖起警戒,比陈琦快一步,进入地宫,按下机关。

下一刻,陈琦面露惊异,丢下灯笼跑上来,

厚重的石门将将在他面前关上,将他隔绝在外头。

姜吟玉转过身,快步往里走。

她不清楚陈琦为人,也不敢轻易相信他,便趁着这个档口,将他甩掉最好。

当务之急是离开皇宫。

地宫外连接着的是长安城的东市。

天子的万寿节将至,长安城十日不设宵禁,外面的长安城,当正是繁华之时。

如果走快一点,应该能赶在陈琦进来找到她之前,走出地宫。

姜吟玉快步往前,走了半刻钟,忽然发现一件不妙的事,渐渐停了下来。

她看见前方地宫的路,两侧点了宫灯。

知晓地宫密的人,统共的不过几个。一年天子也只会派人进来打扫三四回。

是谁点染了这些宫灯?

姜吟玉心中疑惑,倏忽间看到了远处墙转角处,壁上投出一男子的身影。

断断续续交谈声传来。

——“她人还好吗?最近肯吃东西了吗?”

这熟悉的声音,让姜吟玉倒吸一口凉气。

——“回陛下,娘娘肯吃了。”

——“很好,你继续劝她,只她不再绝食,朕就答应让她见她女儿一面。”

姜吟玉不清楚那个“她”是谁,这一刻,她心中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声音召唤,脚下生出一种的意念,开始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越往前走,宫灯越亮。

到转角处,姜吟玉呼吸慢慢屏住。

却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伸出,捂住了她的口鼻。

陈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公主别过去!”

姜吟玉身子僵住。

一直到那边交谈完,皇帝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姜吟玉才觉得捂住自己的那只手,渐渐松开了。

陈琦凑过来,压低声音:“公主出宫就赶紧去出吧!地宫最近才关押进来了一个人,有重兵把守!眼下正值换班的时候!”

姜吟玉捉住他的袖子,问:“那被关押的人是谁?一个妃子?”

陈琦:“出去再说!”

二人身后的密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陈琦催促:“快走,后面的侍卫来了!”

陈琦探出头,确保前面的路没人了,才拉着姜吟玉往前奔。

姜吟玉心跳如雷,转过转角往前跑时,经过一处闭锁的屋子。

烛光将殿内人的身影投在门上。

那似乎是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形袅娜,侧颜轮廓致。

那股奇怪的感觉再次在姜吟玉心底涌起。

姜吟玉想停下来,却便被陈琦拽着,带入了下一处密。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路尽头的不久,换班的侍卫也从转角处转了出来。

晚风飘荡,长安城丝竹笙歌迷离。

姜吟玉从密中出来,疲力尽跌坐在漆黑的巷子里,外面是来来往往的人流。

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手捂在心口,感受着剧烈地心跳,脑海里不断闪过在地宫里见到的那一幕。

她站起来,双目明亮,看着对面的陈琦:“那地宫里的女子是谁?”

陈琦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姜吟玉又问了一遍:“告诉我,那是谁?”

皇帝为何会关押着这个女人?她似乎还有一个女儿?

陈琦凝视了她半晌,动了动嘴:“公主,那是——”

地宫,兰香殿。

女子一袭紫色的衣裙逶迤拖地,背对着门,坐在案几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听到了外面发出的动静,挑眉问伺候的婢女:“外面是不是有人经过?”

侍女闻言,走到门边,向外瞧了瞧,回头:“娘娘,外面没有人影。”

“是吗。”

那案边的女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极其炽丽的眉眼,雪肌玉貌,琼鼻红,即便生过一个女儿,被幽禁过十几年,依旧不折损她一丝一毫容貌。

她手撑着下巴,目光懒洋洋地落在花瓶中的芍药花上。

此人,正是当年盛宠一时、风光无限的——

兰昭仪。

侍女欠身行了个礼:“兰昭仪,陛下来见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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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丹璇(网络绝版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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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笑
老头跪着的双腿用力撑开张丹璇的玉腿他的老雕已滑入浴巾进入女神的大腿内侧间女神感觉一根热腾腾的肉棒在自己胯间到处游走,她羞赧难当突然老头的肉棒触到了女神的粉红豆蔻那股强烈的难耐酥麻感,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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