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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般人谁没事还记着这东西的数的啊?他自己当年成天被绿的时候都没想到干这事儿的,何况现在这东西都还不是他自己用。
代小京正抱着一堆避孕套懵逼时,电话响了。
他赶紧拿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情不自禁唉了一声,犹豫一下,还是振作起来,接了。
“小京哥,是我。”对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和那张温温柔柔的脸一样。
不像陆北成天一副厌世高冷样,没说几句话就要呵呵一下。
“嗯,晋南,知道,存了你号码啊,”代小京说,“什么事?”
“和你道歉,对不起,那天我喝得有点多了,没控制住自己。”晋南说,“你又对我那么好,我……”
“哦,没事,”代小京打着哈哈,“喝高了嘛,别记着了,尴尬。”
晋南却说:“可我一直记着。”
代小京:“……”
晋南接着说:“小京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代小京:“……”
晋南说:“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我懂事了。我这次回来,其实说发展事业都是虚的,我是来找回你的。小京哥,我忘不了你,或者说,我从来没有忘掉过你,我……”
“晋南,你先等等。”代小京打断他,咽了口唾沫,说,“都这么多年了,别提了,你还是专心发展事业吧,大家认识一场,有什么忙哥能帮上的,你就说,别的就算了。”
“我不是找你拿资源的。”晋南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你别这么看我。如果你不喜欢我出道,我现在就可以退圈。我也没想出道,在外边读书的时候陪同学去参赛,碰上他们缺个人,我是去凑数的。小京哥,我……”
“也别说这些了,你能出道也不是个坏事,你长得是挺好看的,能红。”代小京说,“先这样,我这边有个电话进来了,挂了啊。”
说完,代小京就给挂了,把手机扔远点,盯着看了半天,它没响,这才略微放心,接着又惆怅起来,摸出烟,点着了,狠狠地抽。
代小京出来混了这么多年,一双眼什么没看过,一眼看得出晋南这四溢的白莲花混绿茶味。
但他没有说破,也不打算说破。
一来,代小京不是华临那三代单传惯出来的性格,生长环境使然,代小京看似啥都敢说,其实对着外人还是挺圆滑的。
二来,其实也还是有点顾念旧情。
说起代小京和晋南的旧情,就得往前数个十几年了。
代小京今年三十三,和晋南认识是在十六,最好的年纪。
搞到一起是在二十,分开是在二十一。
那之后十二年,代小京都没见过晋南。
但这回晋南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原因无他,晋南看起来,好像根本就没有变过,十二年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白白净净,眼神无辜,爱笑,笑起来很腼腆的样子,左边嘴角有一个梨涡,甜甜的,是初恋的味道。
明明晋南也只比他小一岁,三十二了,可看着说他是二十出头,也不会有人怀疑——上次见面,晋南就自嘲过,说公司给他改了年纪,让他对外宣称只有二十二。
这么说起来好像很夸张,但其实改年纪放在娱乐圈算不了事儿,代小京公司里不少改的,还有几个是大咖,他没觉得这事稀奇。
他只是,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二十二岁。
那一年,自己是怎么过的呢?
抽烟,酗酒,飙车,到处约炮,放纵自己,放飞自己,看谁都像晋南。
但是晋南甩了他,不仅甩了他,还背叛了他,出卖了他,利用了他。
晋南是代小京的初恋。
代小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清晰地记得自己头一回见着晋南那天的事。
那是一个阳光烂漫、春花盛开的午后,自己却很惨地蹲在床边听老妈偶尔哭偶尔笑地神神叨叨。
不能不听,因为老妈比此时此刻的自己更惨一点——这女人前几天因为丈夫的新情人的逼宫而再一次自杀。
虽然包括代小京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就是纯属吓唬人,但别人都能不在意,代小京不能,他怕连自己都不在意她了,她就不是吓唬人了。
万一她真死了呢?
万一她真死了,代小京就没妈了,没妈会好惨的。
代小京他妈从小就给他说,如果他没妈给他撑着,他早就被那群豺狼虎豹给生吞了,现在不定在哪个街头当叫花子。
代小京小时候被他妈吓得对当叫花子这事存在极大的心理阴影,后来有时候又自暴自弃地觉得,说不定当叫花子比当现在这身份舒服多了,街上叫花子看起来没自己惨。
想是这么想,让他真去当叫花子,他还是不愿意的。
而且他妈如果死了,他爸很有可能彻底放飞,把无数个飞扬跋扈尖牙利齿血盆大口一只手能撕掉十个他的小情儿私生子女都带回家济济一堂。
代小京想想就觉得可怕极了。
他觉得如果到了那一天,不如自己跟着老妈一起死了算了,不然活着也是被欺负,指望他爸帮他不如指望菩萨显灵。
他爸并不待见他,就如同不待见他妈一样。
换个角度分析,可能是因为不待见代小京他妈,所以连带着不待见代小京。
反正这男的生殖天赋过于强大,私生子私生女一大堆,不稀罕代小京。
代小京一边在心里自己给自己卖惨,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他妈在那说到兴起,激情辱骂他爸。
“我操他大爷!要没我,要没你外公,他代建算个屁!还在那种地!他妈的,我瞎了眼,我看上这王八蛋,被这龟孙骗了,八辈子土里刨食的……”
代小京早就没了陪他妈共仇敌忾的奋勇,反正听着就好。
以前他年少无知,跟着他妈一起骂他爸。
结果,他爸知道了,越发不待见他。这就算了,回头他妈也骂他不孝,说当儿子的怎么能骂爸爸,怎么能怂恿爸妈离婚,骂他蠢,骂他毒,骂他唯恐天下不乱,骂他就是如此的不争气才导致他爸连带着不待见她。
代小京服气了。
他觉得自己爸妈都不正常。
反正这俩人只要碰头了,说不了几句就要吵起来。
女的骂男的渣男,男的骂女的神经病。
渣男通常骂不过了就上手打,女的也不甘示弱,和他对打。
打完了,女的又哭着示弱道歉,求不离婚。
因为利益上的纠葛,渣男也只是拿离婚吓唬她,并不真的坚持。
然后渣男继续出门去渣,女的在家打啥也没说啥也没干的代小京出气。
打完了,又抱着哭,又亲又哄又卖惨,说全世界唯一靠得住的男人就只有儿子了,如果儿子恨她或者背叛她,她就只能去跳楼了。
代小京没想背叛她,也恨不起她来,觉得她很惨。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最惨。
反正就是惨。
活着就是一个大写的惨。
代小京坐的地方既是床边,也是窗边,开着窗,窗帘都吊了起来,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恰好擦着代小京的身边过去,没照到他。
他垂着头,专注地数床单上的花纹,恍惚间那些花纹都动了起来,又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说话。
不,不是“人”,而是床单上的花朵在说话。
接着,头顶上的水晶灯也说起了话。
他一抬头,看见桌面上的茶杯也扭动着身体,参与进了这场午后的茶话会。
代小京见怪不怪。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了,他还和这些小东西们混得挺熟的。
鉴于他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和它们进行交流玩耍的人类,所以这些小东西们至少看起来还挺喜欢他的。
大概是这个世界上面难得会喜欢他的存在了。
代小京都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十六年了,思想很成熟了。
他很成熟地认识到,但凡一个人连他亲生爸妈都不喜欢他不疼他,他就不应该奢望这世界上会有另一个人喜欢他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