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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观,28岁,摆地摊的。”
警察让他出示身份证,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突然愣了愣。
他抬头看了看徐观,后者只是淡淡地回视。警察默了一会儿,招手叫那个年轻的警察过来:“你来。”
年轻的警察接手,正襟危坐开始做笔录。
徐观简单把过程说了,掠过了对方是谁,只说不认识,应该是无聊来找事儿的小混混。
警察问:“那你为什么追上去?”
徐观没说话。
“问你呢,”杨果顶顶他的手臂,“为什么追上去?”
“他们拿了我的东西。”徐观终于说。
他能有什么东西,浑身上下的家当最多不超过几百元,硬要说也就是那帆布口袋里可能有些值钱的物什。
小警察好奇心上来,顺嘴问了句:“有什么啊包里?”
徐观黑沉沉的眸子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小警察无奈,这人真是太难沟通了,他公事公办将笔录完成,又尽量摆出老成的样子教育道:“以后小心点儿啊,别再这么冲动了。”
杨果竟然起了调笑的心思:“还有以后?”
小警察红着脸挥手,赶紧打发了这两人。
他们离开后,年长的警察抱着个保温杯从里头出来,杯口散发着茉莉的清香。
他凑过来看笔录,半饷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小警察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他兴致勃勃地问:“怎么了怎么了?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老警察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我看你才有问题,去!下一桶泡面!”
出了警察局已是凌晨,杨果打开手机准备叫滴滴,徐观说:“我明天自己去医院拿吧。”
杨果停下动作,过了会儿又开始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她问:“你住哪儿?一起回去。”
徐观说:“一起不了,离得远,我得先回去取车,你自己回家吧。”
顿了顿,似乎觉得不好,又加了句:“注意安全,到家跟我说。”
杨果笑起来:“这么晚了,我安全不了,你得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愚蠢的我今天才发现,因为之前改了存稿发表时间所以昨晚更新更空了,我整整齐齐的小红花!捶地!
第19章
“你还记得我住哪儿。”杨果笑着,又说,“离菜市口很近,你去那里拿车?”
徐观说:“对。”
滴滴就在这时到了,杨果坐进后座,正要往里挪,徐观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杨果怔愣片刻,又坐回窗边,拉上车门。
深夜的北京城变得安静,从警局开到菜市口的道路两旁没有人烟,但写字楼和住家楼亮着许多户,人世间的灯光,与自天际倾泻的柔软月光融成一团温柔的梦。
杨果摇下车窗,能从车旁的镜子里看见徐观被挡在透明窗后的脸,沉默的,冷静的,嘴角带着些淤青。
车开上前往农贸市场的长街,还离得挺远,徐观就说:“在这儿停吧。”
还是那片停满共享单车的空地,他的旧电瓶不知被谁碰倒了,静静躺在地上。
徐观弯腰扶车的时候,轻轻晃了下,闷哼一声。
杨果拉他起身,“头还晕?”
“没有。”徐观摇头,跨上车座,拿出钥匙插-进去,说:“走吧,还有一段,我送你回去。”
杨果说:“今天我回去不了。”
这很突然,徐观侧头看她:“为什么?”
杨果拿起手机晃了晃,“艾玛诗一定在家里堵我,她有钥匙,我懒得听她唠叨。”
说完又想起徐观也许不记得,补充道:“艾玛诗,就是我的……”
“你的同学?”
他竟然记得艾玛诗。
因为什么?因为汤蕊吗?
杨果突然觉得心浮气躁,她语速很快地说:“我给她发过短信解释了,但她不信。你不管我,今晚我就没得睡了。”
其实艾玛诗哪儿有什么钥匙,她确实发过短信,但艾玛诗不可能在她家里。
况且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是今晚没办法回家,又关徐观什么事呢?
杨果又开始感到后悔。
这一步也许踏错了,而后果无法猜测。
徐观也许觉得唐突,也许会觉得她很可笑。
杨果不知道他信不信这突然又苍白的解释,没什么反应地扭动钥匙,电瓶发出几乎听不到的轰鸣声,他说:“上来吧。”
杨果挑挑眉,“那我,去你家?”
“不嫌弃的话。”徐观淡淡说:“租的小地方罢了。”
杨果没再说话,干脆利落地在后排落座,双手轻轻搭在座位边沿,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但是碰不到他。
他载着她渐渐驶离高楼大厦,进入七拐八弯的胡同巷子,挤挤挨挨的平房里,偶尔传出人声和狗吠。
杨果伸出一只手,臂弯还未打直便能碰到粗粝的墙面。
左拐、右拐、再左,穿过两条巷口,再开两分钟。
“到了。”徐观停下车,一腿伸长撑在地面。
杨果扶着他的肩膀下车,没有用力也能感受到手心里他身体的热度。
徐观让她帮忙扶着车,拿钥匙开了木门,先是一个小院子,简单铺就的石子路隔开右边的小片菜圃和左边簇拥的牡丹花盆,道路尽头横列着几间屋子,有一两间透出灯光。
他接过龙头领着杨果往里走,却绕过了主屋和几间侧房,进了后院。
后院明显比前院小很多,有一间木屋附在墙角,三侧木板围拢成徐观住的地方。杨果跟着他进屋,却没有预料中的灰尘味,很小的空间里,一张床加一个简易的布制衣柜就是全部。
徐观把帆布口袋放到衣柜旁边的地上,转头看见杨果正在满屋子打量,说:“没凳子,你就坐床上吧。”
杨果依言坐下,看见床尾处有一大瓶怡宝纯净水,已经只剩一半了。徐观又问:“喝水吗?”
杨果点点头,“谢谢。”
于是徐观又出去了,回来时手里提着个老式的烧水壶,他把纯净水倒进水壶,放在床头的地面插上电,杨果说:“坐啊。”
徐观却站在床头处,没有动作。
烧水声由小渐大,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沉默等待着水沸,直到水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壶嘴里蒸腾出热气,纯净水在内里冒着气泡,气氛才开始渐渐松动。
徐观用杯子倒了水,说:“洗过了。”
杨果接过杯子,却没喝,随手把杯子放到地上,转而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口袋,里面是酒精碘伏和医用棉签。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这时拿出来,就像一个回到房间后悄悄拿出零食的学生。
“我看看你背后。”她说。
徐观没听,只说:“身上没伤。”
杨果也没听,站起来一把掀开了他的衬衫。
男人小麦色的后背上,有一大片淤青。
她又说:“你坐。”
徐观伸手向后想把衣服放下来,却被杨果一把按住,她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很沉很闷。
“让你坐。”
这回他终于坐下了。
杨果坐在他身侧,依次从口袋里拿出酒精、碘伏消毒,期间她说:“破皮了,揽着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儿。”
徐观突然有些想笑,他问:“揽着是什么意思?”
杨果才意识到这是西南官话,于他而言确实方言了,解释道:“就是刺激到伤口会比较疼。”
他住的地方是人家后院的储藏室,没有窗户,入睡前他都不会关门,此时从开着的门,能看到院里的国槐树下堆满落叶。
“你是哪儿人?”他突然问。
“武汉。”
“武汉……”他低声道:“好地方。”
杨果笑了声,手下动作越轻,“确实是好地方。”
徐观又问:“你毕业以后……是回家了?”
杨果没回答,徐观微微转头,看见她垂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背部微微出神。
似乎过了很久,横排的两间屋子里的灯熄灭一盏,只剩下刚好照到国槐的一小块暖黄长方形。
杨果才说:“没有,我去了澳洲。”
气氛突然变得粘稠,徐观踌躇着说:“南半球的天很蓝。”
杨果轻笑:“你去过?”
“当然。”
他这一声回答太自然,好像从北京千里迢迢到南半球去旅游,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寻常人都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
杨果知道,这是从小出生在极优渥的家庭环境下才会有的自然。
房间的灯很暗,静寂黑夜里,徐观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