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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因为喝药与否陷入僵直,温离慢道:“那你也不要管我好了。”
魏帝瞥她一眼:“现在才说让朕别管,已经晚了。”
温离慢不知道哪里晚了,只知道那药乌漆抹黑,看一眼舌根子就不觉发麻,她想了又想,最终举起双手对魏帝拜拜,这个姿势是她跟温老太君,还有佛堂里的嬷嬷学来的,她们平时虽然不怎么诵经念佛,但有求于佛祖时,总是双手合十,温离慢便学了来:“别让我喝了,这个实在是太苦了。”
魏帝见她如此,眉头不由跳了一跳,他很想拒绝她的请求,因为他从不听旁人的话,旁人越不想做的事,他越是喜欢逼迫他们做,可现在,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他试了几次,仍旧说不出来,这实在奇怪,他的唇舌不听他的,话出了口,却从斥责拐了个弯儿:“把药喝了,给你糖果子吃。”
说完他自己都觉着离谱,居然对着一个女郎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是撞了邪?
温离慢抬眼看他,在糖果子与喝药之间来回摇摆,她觉得死不死的都行,但她又很想吃糖果子,最终,捧起了药碗,还与魏帝打商量:“我想多吃一些。”
魏帝因着自己说出不满意的话正有几分恼怒,他素日里发脾气可不管对方是谁,直接拖出去砍了的比比皆是,现下却鬼迷心窍一般,上一个敢跟他讨价还价的人坟头草都有七尺高,“……随便你吃。”
温离慢满意了,似乎看到许许多多的糖果子在朝自己招手,她忍了忍,一手端着药碗,发现这药碗有些重,她手抖得厉害捧不起来,便换作两只手,同时要求魏帝:“捏我鼻子。”
魏帝觉得她要求忒多忒烦人,可对着她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得手一伸,把她小巧的鼻子捏紧,温离慢捧着药碗,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以视死如归的气势凑近了嘴巴。
咕嘟咕嘟……虽然鼻子被捏住闻不到什么气味,但舌头开始发麻是不争的事实,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温离慢急急忙忙放下药碗,自己捂住嘴。
见她这样,原本打算冷眼旁观她被苦成什么样的魏帝,终究拈起一块糖,塞入她口中。
温离慢苦的眼里都泛起了泪花,虽然喘不过气的时候也很痛苦,但喝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为了治疗痛苦而选择另一种痛苦……意义是什么呢?
不过她没有忘记魏帝的承诺:“我的糖果子。”
魏帝嘲弄道:“谁说一定要给你?”
女郎愣了下:“……你说的。”
“是说了,那又如何?”
这么说完,魏帝顿觉神清气爽,没错,要的就是这种感觉,给人希望再叫她狠狠落空,让她明白她付出再多其实也什么都得不到,口头上的承诺怎么能当真?瞧,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上露出的惊愕、不解,看了是多么令人愉悦呀!
温离慢见讨不成糖果子,短暂的遗憾过后,便又接受了,她嘴里还含着魏帝给的那块糖,以前她是很难吃上糖的,在温国公府不用说,进了宫后,被关进金凤宫,别说是糖,就是一日三餐都难,能有个热乎的饭菜吃便是奢望,谁还敢求别的?
她眨了眨眼睛,也不生气也不失落,更没有指着魏帝的鼻子大骂他说话不算话。
这反应就没趣,魏帝不满意,想起先前捏她鼻子,便伸手捏了温离慢的脸一下。
她虽然瘦弱,脸颊捏起来却细嫩柔软,魏帝捏了好几下,温离慢试图把他的手拿开却无果,也只好任由他去,但嘴里的糖块被他这样捏脸,险些掉出来,她便有些不开心,因为还是想要体面,进了嘴里的东西要是掉出来,总不好再捡着塞进去。
但魏帝还是叫人给了温离慢一份糖果子,她又不是爱记仇的性子,常常上一瞬还在做的事,下一瞬自己便不在意,情绪来得慢去得却又快,恰好与魏帝相反。
很快便到了启程之日,因为回去多了个娇弱的女郎,不能跑不能跳,快速走路都能发病,魏帝命人建了一辆特殊的马车,又令御医薛敏随侍,而在赵国王宫用的那些宫人则一个没带,此番回大魏兰京,他让大军先行,自己放慢了速度,带着温离慢,少说要花双倍的时间。
赵帝在位时闹得民不聊生,连都城内都还有许多坎坷不平的土路,官道自是不用多说,且不说那些趁火打劫的土匪强盗,便是这路,说是官道,与野路都无甚区别,坑坑洼洼,一旦下雨便泥泞不堪,交通如此不便,传递信息与物资运输便成了大问题,赵帝却还有闲心大兴土木建造行宫,他不亡国谁亡国?
眼看温娘娘要走,侍奉她的宫人们慌了,原以为自己肯定能跟着去,没想到官家是一个都不要,赵国已灭亡,他们留在这王宫中又能有什么前途?
有那机灵的,想求温离慢。
只能说温离慢平日表现的太温和没脾气,叫人觉得她很好糊弄,旁人精心服侍也好,随意敷衍也罢,她都不在意。
那么向她求情,她又怎会点头?
马车很高,魏帝将她抱上去,剩下一群没了主的宫人,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之所以让这些人来服侍温离慢,是因为没别的人用,等回了兰京,有的是忠心耿耿的人,何必留这些废物货色在身边?
温离慢进了马车,发觉里面布置的相当舒适,垫子软软的,茶水糕点书本一应俱全,她对外界并不好奇,因此不会掀开车帘往外看,惟独是在离开时,马车已经开始向前走,却不见魏帝,温离慢才挑开车帘,想看看他在哪里。
魏帝不爱坐马车,他骑着一匹通体墨色,惟独额间有一抹白色闪电状痕迹的骏马,说来也奇怪,那样多的人,温离慢却仍旧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央的他。
除却魏帝外,温离慢还瞧见了齐朗。
上回见过后,温离慢记住了这人,她自己对于婚约没太大印象,要不是被送入宫之前温老太君无意间说来了嘴,温离慢还不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呢。
她只看了一眼便没再在意,道路崎岖,马车速度很慢,温离慢几乎没有颠簸感,她没注意到的是,当她掀开车帘时,齐朗也在往这边看。
从齐朗的角度,只能看见弧度柔美的下巴与小巧的半张脸,因着马车帘幔是黑色的,愈发显得她肌肤如玉,有那么一瞬间,齐朗出了神,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僭越,他们早已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早在他选择屈服父母的决定时,便已注定与温离慢断了交集。
但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齐朗侥幸没死,又确实有点能力,魏帝随口一吩咐,他便要跟随到千里之外的兰京,齐夫人得知时险些哭死,齐朗却并没有多么不安,他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早晚有出头那一日,待到那时将阿父阿娘接到身边便好,只是他有些拿不准魏帝的心思,聪明人大抵就是这点不好,容易想太多。
有温离慢在自然不能日夜不停地行进,此外,一日三餐也要准时,薛敏也因此得了辆马车,每日还要特地停下熬药,温离慢原以为自己能逃过喝药这一环,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是一口也不能少!
不过在王宫中被逼喝药,与在外头喝药,却又不尽相同。
在这之前,温离慢从未出过家门。
她去过的最远地方,便是自温国公府到赵国王宫那段路,且当时一身的华裳绫罗,又在轿子里,也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样子。书中倒是说过山与水,可山是什么,水又是什么,温离慢通通没有看过。
她自出生起便是笼中的鸟儿,从未尝过自由的滋味。
哪怕是在宫中最好的位置往外看,也只能看到那一堵一堵层层叠叠的鲜红宫墙,以至于温离慢以为抬头便是世界的全部。
但世上并非只有墙,温离慢是在金凤宫门口上的马车,视线所及都是王宫内的风景,直到马车出了城,四周的景色开始变化,她掀起车帘去寻魏帝踪迹,才发现世界与自己印象中的不同。
虽然没有看到山与水,却看到了许多从来不曾看过的景象,官道崎岖难走,许久不曾有人维护,路边尽是丛生的杂草灌木,天气正好,还能听到欢快鸟鸣。
只属于书本上的文字,一点点汇聚成了现实,出现在温离慢眼前,让她意识到,世界似乎与自己想象中的并不相同。
魏帝打马到马车旁边,指节敲击在窗框上,温离慢挑起一点车帘,与他四目相对。
“出来?”
温离慢对外面的世界既有些新奇,又有些警惕,但魏帝又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到车头来。”
她乖乖过去了,坐在里面的时候不觉得,走出来才晃悠不稳,马车行驶的并不快,骑在马上的男人比她高大强壮,轻轻松松便将温离慢掐了起来,放在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