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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尽欢小时候开始一日三餐就在长安阁和沈常安同食。除非长辈留膳,便会在长辈院里用膳。意识里,长姐似母,平日里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是沈常安一手打理安排。
李靖瑶是武将出身,嫁入沈家这个书香世家后自然是闲不住的,所以常年在外游历访贤,沈尽欢在很小的时候,便是沈常安带了。
对自己这个母亲,沈尽欢有说不出的感情,五味杂陈。
前一世李靖瑶毅然决然自刎时,全然是为了沈家的家业,丝毫没有顾及身为少府令的沈尽欢的处地尴尬。
连一句话也没留下。
所以沈尽欢对自己这个娘,感情也是相当淡薄的。
不知道等阿爹阿娘回来,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底下有个丫鬟快步上前与沈常安附耳。
沈常安微微皱了皱眉,便让她下去了。
沈尽欢瞅了一眼,以为是东堂出了什么事,东堂是朝廷和尚书府一同开办的民间学堂,里面除了王公子弟,更多的是普通人家有才学却难抒其志的孩子。李靖瑶不愿多问文官的琐事,便也一并给了沈常安打理。
“这个时辰了,可是东堂的事?”
沈常安摇了摇头:“祖母传来话,祖姑母和祖姑父四月初要带曾祖母来府上。”
沈尽欢微震,芷儿领着下人上来布菜,沈常安也没注意到沈尽欢的不对。
用完膳,待沈常安休憩后,沈尽欢才和之彤回欢栖院。
今日阳光大,北燕冬日里鲜少有这般温暖的时候。沈尽欢坐在院子里晒着,倒也没个睡意。
“三姑娘仔细伤了眼睛。”之彤从里屋出来,“榻上偎好了炉子,姑娘可去休息一会。”
平时这个点,沈尽欢是定要睡一会的,原因这幅身子实在柔弱,半天光景已经十分吃力。但今日不同,沈尽欢似乎很依赖这时辰的阳光。
沈尽欢低了低眼,手脚已热的发麻,浑身暖洋洋的,只是眼睛吃力的很。
回了回眼力,沈尽欢才起身走进屋里。
坐在榻上,也无半分睡意。
“姑娘睡不着,可要之彤去寻几本书来?”之彤道。
沈尽欢摇摇头:“不必了,今日也无事,我倒想偷偷闲,你回屋休息吧,晚膳前,我就不出去了。”
之彤愣了愣,行了礼就起身退去。
沈尽欢坐的地方靠窗,阳光正巧能透过来,洒在茶桌上,映着空气中胡乱飘飞的尘埃。
曾祖母要来的话......那祖母该是最不乐意的人了。
曾祖父有四脉嫡出,三儿一女,分别是伯公沈忠、祖父沈祎、祖姑母沈月婉和叔公沈恪。
这个曾祖母是蜀中唐门之后,又替沈家繁衍了四脉香火,在曾祖父受封开国郡公后就被朝廷封为开国夫人。但唐氏似乎不喜欢长子沈忠,哪怕沈忠是沈家四个孩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唐氏也从未嘘寒问暖一次,就连沈忠病逝,她也未有所动作。
沈尽欢撑着头,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她自然是知晓沈家四脉之间的纠葛了。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的祖姑母,沈月婉。
沈忠是被气死的,罪魁祸首便是沈月婉,各中原因沈尽欢不知,奇怪的是众人皆知沈忠是被沈月婉气死的,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言,就连葬礼也办的十分简朴低调。后来唐氏便去求燕□□给沈月婉求了个晋阳郡主的封号。
沈忠时任上卿、沈祎任太傅兼尚书令、沈恪任将军幕府长史,沈月婉未有封赏。四人之间,祖父沈祎位高权重,最不的宠爱;沈忠最为忠义,死后却不得重视,留下一妻一儿一女。反而是嫁了两次人的沈月婉最受喜爱,还是唐氏去求朝廷给了她一个郡主的名号才得以嫁给那时的雍州王氏长子。
唐氏被沈月婉养了这么多年,如今说要到孙子的尚书府来养老,听着就觉得是笑话。叔公沈恪尚在,唐氏不去活着的小儿子家,反而要来最不受她待见的早先她而去的二儿子家,这是在打沈恪的脸,还是在羞辱沈忠一脉。
沈尽欢心里头算了算,她这个曾祖母,也有一百零二岁了。
前世的记忆里,唐氏终年,便是止于一百零二岁,但不是死在尚书府,而是叔公沈恪的长史府!
看来这一切,也不是那么一尘不变。很多事情,似乎在发生扭转,难道说,这和自己重生有关?
等等!
沈尽欢打了个激灵,忙直起身子。
难不成......这个祖姑母,知道唐氏不久于人世,借此利用四脉之间的恩怨,要让伯公和叔公二脉孤立自家,或者......洗脱她的某种罪名?祖父和伯公早已不在人世,族中事务唯有祖母中持,而祖母与唐氏之间的婆媳关系并不是很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尚书府在朝中地位,可要大打折扣了。
燕帝最恶心族中不和。
“看来这件事,要好生琢磨了。”
沈尽欢喃喃着软下身板,蜷缩进暖阳里。
沈常安起身后,连打了几个喷嚏,芷儿闻声倒了热茶上来:“姑娘莫要着了凉,快饮了热茶!”
沈常安抿了一口,推开了杯子:“怕是这觉睡的沉了,忽而起身受了冷气,无妨。”
芷儿遂拿了貂皮来过来裹住沈常安:“自三姑娘病后,你便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府里事务又繁多,在这般下去,芷儿担心姑娘的身子......”
沈常安一个利眼打过去:“我望你记住,这尚书府上再没比欢儿更重要的事了。”
芷儿起身俯下身子:“是。”眉宇间尽是懊恼。
沈常安目光移了移,自扯了扯衣裳又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未时了。”
“竟未时了!你怎么不叫醒我,祖母还吩咐了......”沈常安皱着眉,正要掀被子下床,芷儿一步过来拦住其动作:“姑娘!芷儿看你难得睡得踏实,便不忍叫醒姑娘,天大的事也这个时辰了,姑娘不如安心歇着,交代芷儿去做。”
沈常安头次见芷儿这般不羁,转念思量也不是大事,倒也起了贪睡的心思。
“那好,你便替我去趟欢儿那儿,就说祖母交代了置办新物的事,
我便想带她做几件新衣裳,你问清她何时想出府,想去哪些地方,我好提前安排。”
“芷儿明白。”芷儿端正的领了命退下,心中却暗自叹了口气,“三姑娘真是大姑娘的心头肉,自己身子不当心,倒时时想着三姑娘怎样,这要是以后嫁了人,可叫人怎么办,成天往娘家跑吗?”过堂风一吹,给芷儿吹了个激灵,拢了拢领子直起腰板便朝院外走去。
正值隆冬,冷的很,一路上巡查的侍卫都走的飞快,那些持剑柄露出来的手一个个都冻得通红,两路相逢之时,相互行礼问过。
队伍最末尾却匆匆赶过来一个瘦小的身影,那人低着头,喘着粗气。
芷儿本能叫了声:“那个匆赶来的,怎么慌慌张张的!过来回话。”
那瘦小的人立马上前行礼:“奴才安福,见过芷儿姑娘。奴才方才内急,匆忙赶上,冲撞了芷儿姑娘。”
听见声响,领头的侍卫过来陪笑道:“刚来的,不懂规矩。”
芷儿睨了一眼安福,又看向领头侍卫,笑道:“瞧着是个机灵的,只是近来大姑娘特别仔细三姑娘,所以也吩咐我留意欢栖院附近,头领不要误会了。”
领头的憨憨地挠了挠头,脸上飘上一片红:“怎么会,既然没事,便不打搅芷儿姑娘做事了。”
芷儿笑着屈了屈身子,便往欢栖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