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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忘川水灌下去,没过多久王生的声音就弱了,脑袋一歪睡死过去。陆判满意收回手,见朱尔旦一脸兴奋,不悦皱眉,“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朱尔旦舔舔嘴角,“放心,等这次秋闱结束,回金华第一件事就是找那只狐狸。”

陆判虽有不满,可眼下秋闱在即,他也说不了什么,只是提醒朱尔旦另一件事,“你手上沾了人命,死后地府必然清查,如果想下辈子投个好胎,就做个好官,阴德多了地府会酌情考虑。”

朱尔旦连忙道是,等陆判一走,他摸着怀里的忘川水想到陆判的要求,心里来了主意。

他写了封书信托人带回金华,说是写给妻子的。在杭州这段时日他和朱妻有书信来往,九郎偶尔会来家中帮忙干活,因此九郎自然会知道他来信一事。果不其然,秋闱结束后的几天,朱尔旦在家里见到了九郎。

九郎见朱尔旦神色憔悴,很是焦急,“三姐对你做了什么?”

朱尔旦拉着九郎坐下,一副有苦不能言的模样,“这不怪她,怪我。”

九郎急了,提高声音道,“我们是朋友,还有什么不能讲的。是不是三姐欺负你了?”

在九郎心里,朱尔旦一个普通凡人书生能做什么,三娘修炼多年,就连他都不是三娘的对手,更何况朱尔旦。

朱尔旦自然又是长吁短叹,似乎怕极了封三娘的手段,九郎几次劝说他才不得不开口,“我来杭州与一位名叫瑞云的姑娘情投意合,有打算高中之后娶她为妾,谁知她不幸染上官司,前不久被斩首。三娘觉得我无情无义,不出手救人,同我理论,情急之下我得罪了三娘,我请你来是想帮个我向三娘求情,希望不要因为我而坏了你们姐弟之间的感情。”

说罢又和九郎解释了一通,王生发疯而亡,瑞云在场,不幸被连累,这事被巡抚得知责令重查,他几次劝说都无回旋之地,加之只是互有好感,家中已有妻子,朱尔旦就放手了。

这事朱尔旦不怕九郎去查,王生死是真的,瑞云斩首那天他还去看了,尸体被春风阁的几个姑娘买下,葬到了城外,知晓真相的人寥寥无几,封三娘是其中一个,可九郎会信封三娘吗?

封三娘的脾气九郎清楚一些,她向来喜欢才貌双全的女子,痛恨男人见一个爱一个,朱尔旦提起瑞云时面带不安,说到朱妻又有愧色。九郎以为朱尔旦是在外头有了女人,出事后才想到家里妻子的好。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九郎不觉得朱尔旦有什么错,听了朱尔旦一席话反而埋怨起封三娘的不好。认为封三娘一味针对朱尔旦,实在有些过分。眼下朱尔旦写信向自己求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下就向朱尔旦保证,“你放心,我去和三姐理论,让她放手。”

朱尔旦压根不放心,又从袖中摸出一朵桃花交予九郎,“这是我前几日在书房里发现的,眼下金秋时节,何来三日不败的桃花?”

九郎见了这桃花表情凝重,“三姐是真的要对你下手。”

朱尔旦暗骂臭娘们事情多,脸上越发平静,“看来是我的命了。”

九郎把朱尔旦当做朋友,自然不会同意封三娘对朱尔旦下手,当夜就住下来守着朱尔旦,起先两夜平安无事,到了第三夜朱尔旦正和九郎秉烛夜谈时,忽然吹来一阵阴风,远处亮起两团狐火,把朱尔旦吓了一跳。九郎见了高声道,“三姐,手下留人。”

狐火中走出一位妙龄女子,满脸怒意,她看到九郎护着朱尔旦更是气愤不已,“让开!”

九郎把朱尔旦护在身后,正色道,“事情我都听说了,三姐,这不能怪朱兄。”

朱尔旦捏着怀里的忘川水,做足了姿态,“三娘,此事错都在我,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封三娘一听冷笑连连,“要打要骂,我告诉你,一命还一命!”

说罢举剑刺来,九郎以刀相抵,两人纠缠起来打得不可开交,从屋里斗到屋外,朱尔旦正愁给把忘川水给封三娘灌下,屋外突然响起一身惨叫,朱尔旦抬头一望,九郎就站在院中,身上溅了血,他握着刀不知所措,见到朱尔旦时才愣愣道,“三姐死了。”

朱尔旦连忙推开门一看,果不其然,九郎脚下躺着一只半米多长的红狐,他先是窃喜,后意识到不对,面带慌张,“怎么会这样?”

九郎没有回答,他看来被吓坏了,不顾朱尔旦在场抱着红狐痛哭起来,朱尔旦想到陆判的话再看九郎失魂落魄的姿态,心里烦躁不已。陆判说过,封三娘是半只脚踏入天庭的狐仙,出了事上头查下来陆判都逃不了,更何况自己。

他灵机一动,想到当初燕赤霞转交给九郎的养神芝,“有办法了。”

他把王生复活的事和九郎一讲,九郎这才回过神来,“真的行吗?”

朱尔旦道,“我亲眼看着王生复活的。”

这似乎给了九郎一些信心,他抱着红狐呐呐自语,“三姐,我这就救你。”

说着将红狐安置在朱尔旦家中,说是要回黑山拿养神芝,朱尔旦满口答应下来,等九郎一走,他立刻变了脸色,对于床上的红狐很是厌恶,暗骂一句晦气。

“一只畜生,也配用仙草?”

朱尔旦站定想了会,头也不回走了。

九郎脚程极快,一天后就拿到了养神芝,但据养神芝的用法,需人死第三天才能用,今日是第二日,要等到明天晚上才行,九郎看了看床上的红狐,转身欲寻朱尔旦,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都找不到人,经过花厅时听到一个陌生人的话。

“这事如果是真的,日后你就是大功臣。”

“大人严重了。”

九郎皱眉,只觉朱尔旦的声音过于谄媚,他加重脚步往里走,故意提高声音,“朱兄。”

里头先走出来一个仆人,见了九郎高声道,“巡抚大人在此不得放肆。”

九郎停下脚步,他一向不喜欢做官的,扭头正欲走,朱尔旦跟着一人一前一后走出来,那人见了九郎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对朱尔旦笑道,“朱公子倒是会金屋藏娇。”

朱尔旦混迹过风月场所,听懂巡抚话里的意思,再观巡抚痴望的样子,心中一动,“大人,这是我的好友黄公子,他素来不爱读诗书,在山林里头野惯了,让大人见笑。”

巡抚眼神加闪,听朱尔旦的意思,就是连个功名都没有。再观九郎,红衣墨发,脚蹬锦靴,正是翩翩少年郎。

巡抚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看了朱尔旦一眼,领着自己的人走了。

等巡抚一走,九郎便问,“他就是巡抚?”

朱尔旦点头,复又道,“他与三娘相好,这次来就是问我三娘去向,可你也知三娘她……”

九郎垂下头不说话,朱尔旦以为九郎心怀愧疚,得寸进尺,“眼下三娘复活还有些时日,你可愿扮作三娘的样子陪巡抚大人一夜?”

九郎眸光一闪,慢慢握紧拳头。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朱尔旦离gg不远了,老规矩,第三更在凌晨以后

第37章 换心说

一夜过后九郎似乎沉默了许多, 他提刀站在廊下,望着东方的红日许多, 朱尔旦出门时还被吓了一跳, 他见九郎发带未束,心里有了猜测, 上前关心道, “巡抚大人没把你怎样吧?”

九郎转头看了朱尔旦一样,低头拭起刀来, 雪亮的大刀从朱尔旦面前闪过,刀气逼人, 朱尔旦不自觉后退一步, 暗想畜生就是畜生, 半点礼数都没有。

九郎没回话,他擦完刀抬头看朱尔旦,“你知道三姐是怎么认识巡抚大人的?”

封三娘压根不认识巡抚, 朱尔旦干笑一声,随口扯了个理由, “就城郊,他们好像是在城郊认识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九郎又把刀收回刀鞘, 他的刀法极好,拔刀收刀都比一般人来得潇洒,“三姐不喜欢男人。”

这话没头没尾的,可九郎目光紧盯着自己朱尔旦也不好逃避, 只能干巴巴扯一句,“看的出来。”他说完拉着九郎的袖子,催促着,“已经是第三日,三娘可以复生了。”

大约是做贼虚心,朱尔旦没胆正视九郎,领着九郎往安置三娘的住处去。

三姐根本不可能和男子有染,当初为了范十一娘差点被爷爷逐出狐族,后来范十一娘早逝,三姐更是修为大跌,可谓是用情至深。现在和他说三姐突然喜欢上一个男人,九郎握紧刀鞘,望着走在前头的朱尔旦,眼中情绪起伏。

朱尔旦只觉今天的九郎过于沉默,他转过身主动和九郎提起话题,“那东西你带来了?”

九郎略微一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只香囊,里头装的正是养神芝,朱尔旦正想接过来看,九郎忽道,“这是大王赏给给十四娘的。”

朱尔旦没懂,“大王?”

九郎点头,他忽然问,“昨天你和巡抚聊了什么?”

朱尔旦心里一提,下意识看向九郎手里的香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只是聊了些官场的事,你大约不爱听。”

他已经和巡抚谈好了,他会把养神芝献给圣上,巡抚一回京就会这事告诉圣上,到时莫说巡抚大人,就连丞相见了自己也得毕恭毕敬。

陆判不是说自己要多做好事,当官为民造福,一条顺顺当当的路。

似乎是真的不喜欢官场的话题,九郎没有再多问,他跟着朱尔旦到了住处,将养神芝放在红狐头上,两人静静等了片刻,红狐依旧躺在床上不动。

九郎站在床边,低声道,“还请朱兄回避片刻,我有些话要与三姐讲。”

朱尔旦望着红狐脸上的养神芝,依依不舍收回视线,做出一副同情的模样,“我就在外头等着,有事喊我一句。”

九郎不愿多理,等屋里头只剩下他,九郎瞬间红了眼,下跪给红狐磕了一个响头,他哽咽道,“三姐你还在吗?”

屋里屋外都静悄悄的,无人回答九郎的话。九郎垂下头来,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我这一身武艺是和三姐学得,从小到大就没赢过三姐,那夜刀子捅进胸口的感觉我还记得,三姐是不是真的对我心灰意冷了,三姐不喜欢朱尔旦,从前的我以为这是三姐偏见,可这次我知道错了,我看清了朱尔旦真面目,三姐你回来好不好?”

九郎说着落下泪来,他上前捏起法诀,果不其然,床上的红狐消失,只有一条狐尾留下。大约封三娘是真的失望了,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九郎抱起床上的狐尾,摸着上头染血的狐毛呐呐。

“九郎会做给三姐看的。”

他收起狐尾往外走去,待开门时又是另一种表情,很是失落和朱尔旦讲,“三姐不愿听我解释,已经走了。”

朱尔旦往里头一看,床上确实空空如也,再看九郎的姿态也不像作假,暗暗松了口气,又想起那瓶没用的忘川水,心里头的疙瘩始终放不下。

可这会人都走了,朱尔旦拿封三娘也没办法,转而注意起另一件事,九郎手里的香囊,他开始劝说九郎,“你我多日不见,不如这几日就歇在我这,回头再一同返乡。”

九郎笑得如从前一般直率,一口答应下来,两人转道去酒楼吃饭,大约是封三娘的离去让九郎很难受,桌上九郎喝了不少酒,醉的不醒人事,朱尔旦连着叫了九郎几声都不见反应,而后又轻轻推九郎,九郎依旧不做反应,朱尔旦心跳了跳,从座位上离去,来到九郎身边,摸出了放置养神芝的香囊,又胡乱塞了些杂草进去,看起来和从前一样。

做完这些朱尔旦心如擂鼓,他大着胆子走出雅间,换来小二再送一碗醒酒汤来,自己站在外头,吸着微冷的空气,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如果陆判说的没有错,吃了养神芝就可以长生不死,他是不是……

摸到养神芝的手又放下来,朱尔旦想起前呼后拥的巡抚,眼里透着渴望,不,比起长生,他现在更想要的是荣华富贵。

一想到自己将来可以进京,享受数不清的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朱尔旦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他下半辈子要怎么过,全仗着这养神芝了。

朱尔旦在外头走来走去,完全没注意到屋里的九郎已经清醒过来,他望着朱尔旦,眼神清明,完全不像喝醉的。

接下来几日很是痛快。回乡以后九郎和朱尔旦更是无话不谈,一连数月都没有封三娘的消息,朱尔旦渐渐放下警惕,专心吃喝玩乐,等着放榜的消息传来。自换心以来他文采飞涨,经常有文友约朱尔旦出去游玩,九郎一向不喜欢这类活动,起先还会跟着一两次,后来直言不去,朱尔旦也不劝,偶尔九郎来了朱尔旦不在家中,九郎会坐下来和朱妻聊上几句,似乎再正常不过。

这日九郎拜访,朱尔旦依旧不在,九郎看朱妻在厨房里忙活杀鸡剖鱼,墙角还放了几坛好酒,问道,“朱兄不是不在家中,夫人为何还要准备酒菜?”

九郎来了好几次,朱妻早就把九郎当做自家人,说话没那么多遮掩,“晚上还有客人。”

这年头狐狸都知道早出晚归,还有客人深夜到访,九郎眼神加深,挽起袖子帮朱妻干活。朱尔旦素来不在厨房,作为读书人他恪守君子远庖厨的准则,一向不管家务活,如今九郎帮自己起火添柴,朱妻心里头很是感动,和九郎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是半年前认识的朋友,夜夜和夫君一起吃饭,后来……”

说到这里朱妻猛然停下话来,下意识看向九郎,少年郎就蹲在地上,丝绸做的袍子沾满了烟灰,仿佛就是一家人,朱妻想了想道,“你不是外人,我就与你说了,尔旦认识了十王殿里的判官,后来判官帮他换了聪明的心。”

九郎手一顿,他久居山中,其实对朱尔旦生平很不了解,“从前的朱尔旦是什么样?”

朱妻抿嘴笑道,“是个呆子,做事傻里傻气,有一股脑的冲劲。”

九郎也跟着笑了,“是吗,若有机会我也想见见。”

见见换心之前的朱尔旦,见见那个判官。

到了夜里陆判果然如约而至,来了以后不见半点喜色,直接开门见山,“那个狐仙解决了没有?”

朱尔旦眼神躲闪,忙说,“解决了解决了。”

陆判面带疑惑,本想多问几句,转而又想朱尔旦没道理骗自己,就不再多问,坐下来同朱尔旦喝酒,酒过三巡朱尔旦主动提起话题,“这几日我就要到黄九郎家中拜访。”

朱尔旦看向陆判,意思是他有没有必要提前做手脚。

这话问到点子上,陆判想了想,“尽量多在黑山走走,看看具体情况,如果能见到黑山本人自然再好不过。”

朱尔旦明白这是让他先去查探情况,暗地里松了口气,主动给陆判倒酒,趁陆判喝的差不多,朱尔旦小心翼翼说,“如今我也算出人头地,功成业就了,只是有一事惋惜,想请陆判帮个忙。”

陆判知朱尔旦是在要报酬,倒也不为难朱尔旦,“说。”

朱尔旦窃喜,“你也见过我的妻子,她什么都好,就是相貌不太好,有什么办法可以使她变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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