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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苏卉瑶与赵嬷嬷、秋澜离开后,春夏好奇地猜测道:“姐姐,你觉得姑娘会怎么对付她大伯父大伯母?”
秋冬笑道:“姑娘的话不过是为了消秋澜的怒气,以免在大夫人跟前失了礼,哪里真就想对付他们了?”
“原来刚才姐姐是在跟姑娘唱双簧呀!”春夏有些失望地说到。
秋冬说道:“好了,咱们没得在这儿议论姑娘的家事,快些去做事才是正经。”春夏点了点头,与秋冬各自忙活去了。
去到大夫人屋里,苏卉瑶领着赵嬷嬷与秋澜请了安。大夫人免了她们的礼,柔声问道:“你大伯父大伯母说是要接你回去做祭礼,你的意思呢?”
苏卉瑶乖顺地回答道:“瑶儿年纪轻,许多事想不周全,一切听老太太跟舅母的安排。”
大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前些时候老太太就跟我提了。一应车马船只、跟去的人都早有准备,只等着时候到了再与你说。可巧那边来了人,有个熟门熟路的一路上照应,老太太与我还有你舅舅都能放心不少。”
苏卉瑶朝着大夫人福了福,感激道:“舅母说的是。”转而看向了自己名义上的大伯父大伯母。
男人一张褶皱遍布的脸上嵌着两只绿豆小眼,留了两撇胡子耷拉着拖到了下巴。因着个高体瘦,微微佝偻着杵在那里,活像一根垂头丧气的老树枝。女人倒是身宽体胖,富贵之态实在明显,但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很有几分姿色。两个人站在一起,所呈现出的画面实在是滑稽。
苏卉瑶忍住了想要笑出声的冲动,对着二人说道:“大伯父大伯母一路赶来辛苦,回去的路上还要劳烦你们多费心了。”说完,也是礼数周到地福了福身。
那夫妻二人有心巴结,但想起从前对苏卉瑶的种种,心里也是没有底,不知道苏卉瑶会不会见他们。见了,又会是个什么态度。苏卉瑶一进来时,他们就像饿极了的老鼠看见了粮食一样,两眼放光地盯着她瞧。但当她开始打量起他们来时,又像是犯人见着了衙差,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与她的目光有半点接触,心里也一直打着鼓,生怕苏卉瑶当场发难,给他们难堪。苏卉瑶这样以礼相待,客客气气地与他们说话,真是叫他们受宠若惊。
“咱们都是一家人,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大伯父笑嘻嘻地说到,丝毫没觉着这话由他口中说出有多么令人反胃。
“是啊是啊,大侄女儿,弟弟他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跟你大伯父,我们照顾你那是本分,不需要客气。打从老太太把你接来这儿,我们可是想你想得紧啊。这不,等不及你回去,我们就来接你,看你过得好,我们也可以对你父亲在天之灵有个交代了。”大伯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更甚一筹,演技也是不俗,说着说着还真就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要是苏卉瑶不知前因后果,怕是真会感动于他们的深情厚谊了。本来她来见他们也就打算走个过场,回去涟水州的路上也是本着眼不见心不烦,少打交道的想法,没有真的想要为难他们什么。可看到他们这副虚情假意的嘴脸,实在让人心情好不起来,当即改了主意。
苏卉瑶面上温和地笑着,说出的话却是绵里藏针:“原来大伯父大伯母一直担心国公府会苛待我。你们放心,老太太是我亲外祖母,自然是疼我的。舅舅舅母待我与大姐姐她们也是无有二致,我这一年过得很好。”
这话一出口,大伯父与大伯母一下子就有些慌了神。他们一心当着大夫人的面做戏,可苏卉瑶言下之意是说他们怀疑国公府的家风品格,这在注重声誉口碑的王侯之家可不是小事。他们是精明算计惯了的人,哪里会不晓得个中厉害,偏偏看苏卉瑶的神情又不像是有意刁难他们,只能暗暗叫苦。
“大侄女儿说笑了,你在国公府就跟在自己家里是一样的,我们只有放心,没有担心,没有……没有……”在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后,大伯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圆场到。大伯母不敢再胡乱说话,只一味地陪着笑。
苏卉瑶的身世大夫人一清二楚。主持着沈府这一大家子,苏卉瑶的这点小伎俩她如何看不出来。她心里对那两夫妻也是不喜,苏卉瑶那样做,也是无形中为她解了闷。但当着众人的面,还是要注意当家主母的身份,即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正巧这时,被派去收拾客房的丫鬟在屋外头求见,大夫人因是让红药出去看看。红药去了一趟进屋,回话说是客房已经收拾妥当了。
大夫人早已不耐烦再对着那两夫妻虚与委蛇,即是说道:“那就这么说了。今日你们远道而来辛苦,就先去歇着吧。”
大伯父大伯母巴不得赶紧离开,省得说多错多,立即福身道:“是,多谢夫人。”说完,便退出了屋子,跟着外头的人去了客房。苏卉瑶也没有多留,再一次道了谢,告退离开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大夫人与红药时,红药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卉姑娘性子是转变了不少,可到底是个厉害的,不过一句话就把她大伯父大伯母吓成那副德行。”
大夫人听了,也是忍俊不禁,而后感慨道:“卉丫头是个懂事的,要不是那夫妻俩戏演得过了惹人嫌,她想必也不会出言为难。”其实,自从上次沈辰濠告诉她太后赐婚苏卉瑶拒绝的事情后,她每次见到苏卉瑶就会觉得可惜:要是苏卉瑶的家世能显赫一些,做她的媳妇倒也是个亲上加亲的美事。
红药既然是从老太太那出来的人,又成了大夫人的心腹,对当年的事多少知道一些,不由也心生慨叹。转而见大夫人有些情绪不佳,即是收起了那些不该她想的心思,出言宽慰道:“有老太太跟夫人您疼着,卉姑娘是个有福的,她自己定然也明白。”
大夫人微微颔首,没有再对此多说什么,喝了一口茶后,嘱咐红药去通知管事们进来回话。
赵嬷嬷年纪大,沉得住气,可怜秋澜从大夫人屋子里开始憋着笑,出了屋子又恐叫人看去了笑话,直到回了凭风园才是尽情大笑了起来,惹得秋冬与春夏好奇不已,春夏更是急急追问着发生了什么事。
秋澜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等一会儿,等我……笑够了……再与你们细说。”
春夏不乐意地哼了一声:“你这人,只管自己笑得快活,不顾别人心里着急。”说完,搬过一把椅子到了赵嬷嬷身后,又倒了一杯茶与她,讨好地说道:“嬷嬷,你来告诉我们,好不好?”
赵嬷嬷坐下,接过茶,喝了一口。秋冬也挨着春夏坐好,认真地听赵嬷嬷说起话来。苏卉瑶看着她们,轻笑了一下,走去了书案边,任由她们说笑去。
第二十三章
路遥天寒,苏卉瑶不忍心赵嬷嬷与秋澜长途跋涉,但她们是旧仆,依着规制,老爷夫人的祭礼她们必须回去,她只得带着她们同行,留了秋冬与春夏照看凭风园。
出发的这一日,苏卉瑶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想着从前的事,不免伤感了一回。大夫人二夫人以及几位姑娘轮番劝慰,才是稍稍止住了。老太太拉着苏卉瑶细细叮咛嘱咐,苏卉瑶一一应着。因着还要赶去正房跟沈勉为辞行,耽误了出门的时辰路上不方便,才依依不舍地放了她离开。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苏卉瑶跟着大夫人去了正房,向沈勉为辞行。以前怎么样苏卉瑶不清楚,自打她来了以后,与这位舅舅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彼此间能说的话不外乎是那些路上小心、到了地方也替他尽一份心意之类的,没费上多少时间就散了。
沈妍、沈嫣、沈娆三人送了苏卉瑶到内院门口,不好再继续相送。沈妍道:“妹妹路上千万照顾好自己,身子好容易养实了些,大意不得。”
苏卉瑶微微笑道:“是,我会当心。而且有赵嬷嬷与秋澜在,姐姐尽可放心。”
沈妍点了点头。沈嫣看了一眼外头,知道苏卉瑶的大伯父大伯母此刻就在马车里候着,提醒道:“你素来是个有分寸的,只是对着那些没心肝的人,不要一味地讲什么尊卑礼数,有招惹到你的地方只管发脾气唬住他们,没得到了如今还受他们的闲气。”
苏卉瑶心领神会,心里感激沈嫣,口中却是打趣道:“不如姐姐与我一道走一趟,到了需要发脾气的时候,也好做与我瞧瞧,到底是如何唬住人的。”
这话惹人发笑。沈嫣伸手轻轻戳了一下苏卉瑶的额间,没好气地说道:“是我多话,你这样牙尖嘴利,哪里还会吃亏?”
苏卉瑶摸了摸额头,嘿嘿一笑,讨好地对沈嫣福了福:“妹妹无状,还望姐姐海涵。”
沈嫣白了苏卉瑶一眼,随即也是笑了。沈娆对此次分别本是十分不舍,心情从早上开始就低落起,眼眶红了不知几回。被苏卉瑶与沈嫣这么一来一去地玩笑逗趣,心里才是好受了一些。她挽住了苏卉瑶的手臂,开口道:“卉姐姐,你早去早回,咱们等你回来一块儿过年。”
苏卉瑶拍了拍沈娆的手,笑着说道:“好,我一定尽快回来。”
话音刚落,负责沈府女眷出行事宜的管事嬷嬷从外头进来回话道:“卉姑娘,时辰差不多了。”
苏卉瑶应了一声好,便与姐妹们道了别,与赵嬷嬷和秋澜离开了。陆路走了五天,一行人途经一个名为仙寓的小镇。仙寓镇有一条大河,是前往涟水州的必经之路。原本从这儿开始,就要改走水路了。但因着是寒冬,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层,马车可以照常行走,倒也省却了由车换船的麻烦。
苏卉瑶一行人到达仙寓镇的时候,已近黄昏,即是赶去了驿站。驿站除却传递文书之外,也供来往官吏以及朝臣的家属出行之时中途住宿、补给、换马。这个镇子倒算繁华,规模却是不大,因此这儿的驿站也大不到哪里去。苏卉瑶此次出行,除了赵嬷嬷与秋澜随身伺候,大夫人还安排了五名护卫跟随,加上苏卉瑶的大伯父大伯母、赶车的小厮、搬运行李的脚夫,足足有二十人之多。单单他们住进来就已是勉强,更何况还有比他们先到的。等她们赶到驿站,单独成院的两个地方早被人先住下了。
“姑娘,实在是对不住,院子已经没了,只剩下一间房间了。您看,这可怎么好?”苏卉瑶进来后,出示了国公府的信物,驿丞诚惶诚恐地迎了上来。无奈两间院子已经有了人,能够住到驿站来的人都是权贵之人,他谁也得罪不起。看到眼前的姑娘虽是轻纱遮面,看不清模样为何,但给人的感觉温和有礼。驿丞暗暗在心里头祈祷着她能体谅体谅自己,不要与自己为难才好。
秋澜一路上对着大伯父大伯母那对夫妻,是左看不顺眼,右看不顺气,窝了一肚子的邪火。那驿丞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还是在秋澜这里吃了一顿排头:“什么叫我们姑娘看怎么好,这天寒地冻的,难不成还让我们的人睡去外面?”
被秋澜这么一吼,驿丞心里一颤,越发战战兢兢起来:“小的……小的不是这个意思。院子里头确实有人住了,还得请姑娘稍等些时候,容小的想想法子。”
苏卉瑶刚才没有说话,是在观察这驿站的环境。现在看到驿丞被秋澜吓成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心生歉意,当即对秋澜说道:“是咱们来得迟了,怪不得旁人。”说完,好声好气地安抚起驿丞来:“你不用紧张,也不必着急,天还有些时候才黑,咱们一块儿想法子就是。”
听到苏卉瑶这样说,驿丞心里稍稍安定下来,又是点头称是又是连连道谢,唯独不敢看任何人,尤其是不敢看秋澜,兀自低着头苦恼着:驿站只有这么大,他能想什么法子。谁能想到这大雪天的,竟有这么多人出门,还好巧不巧的都要住上一夜。今天的他可是太不走运了。
“这儿附近可有什么大一些的客栈?”苏卉瑶想了一会儿,问到。
驿丞正默默叹息着,听苏卉瑶问话,回答道:“回姑娘的话,有是有,不过那里都是供过往商客凑活着住的,贵府上的人怕是住不得。”
“商客能住,我们如何住不得?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只要能遮风挡雪,不冻着就是了。” 听到有客栈,苏卉瑶眉头舒展了一些,客气道:“就是得麻烦你带我们的人走一趟去问一问了。”
对方可是国公府的人,对自己这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如此客气,驿丞有些不知所措了。“不敢不敢,能为姑娘效劳,是小的的福分。”
苏卉瑶即是喊了一名护卫跟着驿丞出去询问客栈的住宿情况。他们走后,她对赵嬷嬷说道:“看样子,咱们这些人今晚得分开住了。”
赵嬷嬷皱了皱眉,而后说道:“人分开倒是无妨,左右姑娘住在驿站,也是安全的,老奴跟秋澜伺候姑娘歇息了再去客栈。只是咱们带的那些东西不好分散,放在哪呢?”
苏卉瑶没想过单独留宿驿站:“我自然是跟你们一起。至于带的东西,倒是可以放在驿站,明儿个一早再来取。”
“使不得使不得,”赵嬷嬷一听苏卉瑶的话,当即劝道:“客栈不比这里,住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就算有护卫守着,还是不□□全,姑娘住不得。”
“是啊姑娘,你还是住在驿站吧。如果你害怕一个人,我跟嬷嬷陪着你就是了。”秋澜也是劝到。
大伯父跟大伯母早在听到驿站住不了的时候就想说些什么,以此来表示自己对苏卉瑶的关心,无奈一直插不上话。这会子有机会表现,哪里会安静地待着。大伯父朝着大伯母使了个眼色,大伯母立马会意,上前谄媚地笑道:“大侄女儿,赵嬷嬷跟秋澜说得是啊,以你如今的身份,客栈那种地方你怎么能住呢?”
这一路上,苏卉瑶对他们夫妻二人都是采取眼不见为净,基本上不搭理的态度,这下她正为了今晚住宿的事情悬着心,他们硬是凑上来,她真不知道跟他们说些什么。赵嬷嬷的年纪使得她要顾着体面不与他们冲突。秋澜想得少,没有那些顾虑。听到大伯母说出这样的话,当即冷冷地说道:“你也知道姑娘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还敢一口一个大侄女儿的叫,也不怕闪着舌头!”
大伯母一路上赔着小心,受了秋澜不少的气。这下子也是难忍了:“我是姑娘爹爹的嫂子,叫一声大侄女儿怎么了?去了国公府没学着规矩么,主子们说话,你一个当奴才的插什么嘴!”
“呵,主子?”面对大伯母的盛气凌人,秋澜不怒反而鄙夷地笑道:“也不看看自己是谁,配不配。我秋澜的主子只有老爷、夫人和姑娘,你算哪一门的主子?”
“你……”
“都给我住口!”
被秋澜呛了声,大伯母当然不会示弱。反击的话只说了一个字,苏卉瑶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吵架的两个立马安静了下来。
苏卉瑶看向秋澜的眼神满是严厉:“我念你年纪小,又是真心为我,许多事得过且过,岂料纵的你越发没了规矩,竟敢当着我的面就与人吵成这副样子!出门在外,是想叫谁笑话去?”
苏卉瑶从来没有对屋子里的人发过火,饶是上次秋澜吃秋冬的醋说出那番酸话,苏卉瑶也不曾训过她半句。现在为了算得上仇人的大伯母这样声色厉然,秋澜自是委屈。但看苏卉瑶是真的动了气,终究是没敢再说半个字。她性子又是个要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转,硬是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见到苏卉瑶竟然帮着自己教训了秋澜,大伯母欣喜不已,看似劝慰实则火上浇油道:“大侄女儿,你别气坏了身子。都是秋澜这个小蹄子不懂规矩,回头好好教训教训就是。”说完,不忘得意地看了秋澜一眼。
苏卉瑶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她冲着秋澜喊,可不是为了替什么大伯母出气。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对正得意的那个人说道:“大伯母要真是担心我的身体,也请消停些吧,没得做出与小丫头吵架这等为老不尊的事情来。秋澜跟嬷嬷与我名分上是主仆,可在我心里她们是亲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奴才。大伯母以后说话,还请注意些分寸。”
苏卉瑶的这些话可比教训秋澜的要严重得多。字里行间的亲疏之别,只要是个长了耳朵能听见声儿的,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得出。一下子从云端跌落泥地,大伯母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气得牙根儿都痒了。可如今的苏卉瑶再不是当年那个无助的幼小孤女,而是国公府里备受宠爱的表姑娘,她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表现出分毫。偏偏还不能沉默地忍气吞声,硬是挤出了笑容点头称是,那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秋澜本是满心满肺的委屈,大伯母的得意更是让她恨到不行。在听到苏卉瑶那句将自己与赵嬷嬷视为亲人的话,不由得愣住了。等反应过来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得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住的院子还有不少空厢房,如不介意,不妨一住。”
第二十四章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与正堂的交界处,正看着他们。那人昂藏七尺,脸上留着络腮胡子,容貌看不真切,但浓黑入鬓的长眉下生着一双俊目,眼波流转间,自有那么一股子芝兰玉树般的清朗俊逸。
周身气质与模样大相径庭却又能并存的人,苏卉瑶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不清楚那人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但他能一语中的自己此刻的心事,想必方才发生的他是全都看在眼里了。而真正让苏卉瑶觉得窘迫的,是他那句邀请她们入住的话。在这个时代,那种话完全不合规矩。一时之间,她无法确定那人是热心之下无意失言还是轻浮的登徒子。
苏卉瑶是主子,她没有开口,其余人自然不敢冒然出声。顾含风的话音已经落下许久,仍是没有人对他的提议表示愿意与否。奇怪的是,他并未有什么不快,反而款步走上前去,对苏卉瑶说道:“姑娘不必多虑,我绝无轻薄之意。院子里只有我与我儿子两个人,我们可以搬出来住到仅剩的那间厢房。”
对方这样说,苏卉瑶不得不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深感惭愧与抱歉。她赶紧解释道:“先生莫怪,我并不曾怀疑先生的心意,只是事出突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苏卉瑶的话并没有几分可信度,顾含风心里清楚,面上没有表情,言语之间却是彬彬有礼:“不怪姑娘,是我唐突了。”
顾含风的提议于苏卉瑶一行人而言是再好也没有了。然而,她与他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他愿意让她们入住已是她们打扰了,要让他们完全将院子让出来,断断没有这个道理。这样想着,苏卉瑶微笑着婉拒了:“先生好意我们心领了,可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不敢叨扰。驿丞已经去打听有没有富余的客栈了。这么久没有回来,兴许是有了出路,暂且不必劳烦先生了。”
顾含风对于让出院子似乎有着别样的坚持,不放弃地说服着苏卉瑶:“这个镇子不大,连驿站都比别处小,便是有客栈尚有空出的房间,也不可能容下你们这么多人。出门在外,又有女眷,护卫们离得远了总是不妥。左右我们住上一夜明日就走,姑娘不必介怀再推辞。”
赵嬷嬷一直在观察那个不期出现的顾含风,他与苏卉瑶的对话她也是仔细听了,心中已然确定对方没有恶意。眼见苏卉瑶犹豫不决,便是劝说道:“姑娘,这位先生说得有理。咱们人多东西也多,分散开来确实不便。”
正巧这时,驿丞回来了,所说的情况与顾含风之前所推测的并没有太大出入。苏卉瑶看了一眼那些跟着自己奔波一路已经劳累不堪的人,只有对着顾含风福了一福,感激道:“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顾含风点点头,说道:“好,我先去收拾一下。”语毕,转身朝院子里走去。走出不到十步,又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苏卉瑶她们说道:“我们只有两个人,所带的不过是些衣服用度,收拾起来费不了太多时间,姑娘可以让他们现在就准备了。”说完这话,他才是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这份来自陌生男子的善意与周到使得苏卉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没有对此多说什么。顾含风走后,她就让人开始将东西往院子里头搬去。等她进去的时候,正好跟出来的顾含风打了个照面。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面如傅粉,唇如施脂,若不是顾含风之前说了自己带的是个儿子,苏卉瑶真要把他当成女孩儿了。两个人彼此颔首致意了一下,便各自去了。
顾含风带着儿子顾儒去了仅剩的那间厢房,刚把门关上,小娃娃就哀声叹道:“这房间可真够寒碜的。”
顾含风道:“住一晚,将就一下吧。”
听到顾含风这么说,顾儒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尔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道:“爹爹,你是不是看上那位姑娘了?”
顾含风原本没有表情的脸顿时一沉:“胡说什么!”
“不然,你为什么要我们给她让地方呢?”顾含风的神情是很严厉,但小娃娃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紧接着追加了一句:“你又不是那么热心的人。”
看着眼前的小小人儿对自己了若指掌的架势,听到他对自己的那句形容,顾含风的眉心不自觉地跳了几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儿子的问题,他只能继续摆出为父的威严,吓唬道:“再多话,晚上就不许你吃饭了。”
顾儒不满地哼了一声,没有敢再说什么。他低下头用脚尖来回地搓着地,暗暗犯起嘀咕道:对人家姑娘那么温柔,对我就这么凶,还说不是看上人家了?
“心里不快活是不是?”顾含风一眼就看出顾儒的心理活动,使出了杀手锏:“还打算回京了以后,零花钱给你加倍的,看样子……”
一听到“零花钱加倍”这几个字,顾儒眼前一亮,心里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冲着顾含风笑得无比灿烂,说出的话也乖巧到不行:“爹爹,我没有不快活啊,我可高兴了,真的。”说完这话,他像模像样地打量起所在的房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嗯,仔细看看,这间房间挺不错嘛,哈哈……”
顾儒的转变早在顾含风的意料之中。一个吃,一个零花钱,是他百试不爽的绝招。吃,他倒是可以理解。就是大人也会有贪嘴的时候,更何况小孩子。但是他实在想不通,一个才七岁大的小娃娃为什么会这么看重钱,偏偏还神神秘秘地从来不告诉自己。他一个大男人,当然不会去窥探孩子的隐私,只要他不拿钱去做坏事就可以了。
这边,顾含风与顾儒父子斗法,苏卉瑶那边,一应行李物件自有脚夫小厮去应对,大伯父与大伯母夫妻俩被苏卉瑶那么一训,也是老老实实地回了房,不敢再招惹她和她身边的人了。赵嬷嬷与秋澜陪着苏卉瑶在房中,帮她准备今晚要用的东西以及明早要换的衣裳。
收拾好之后,赵嬷嬷原想问苏卉瑶饿是不饿,却见苏卉瑶心事重重地发着呆,神情是少有的严肃,应该还是为着秋澜的事情心里不痛快,即是向秋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跟苏卉瑶说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