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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宴是在一张蓝色丝绸铺满的大床上醒来的,鸦羽般的长睫像扑腾的蝴蝶翅,敛着所有神色,恬静不已。
滑腻的布料随着起身的动作滑落,在瘦小的身体上略过。宴宴低下头,发现自己全身光裸着,未着一物。
有些恍惚,回过神来茫然无措。
心渐渐地沉入谷底。
这间屋子采光极好,落地窗外是游泳池。有寄簇艳丽的玫瑰攀附着玻璃生长。颜色亮得刺眼,像是要灼烧宴宴心底整片荒原。
她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身体,白嫩的脚轻轻垫在瓷白的地板上,跃动着的身影像是随时要条一支圆舞曲。
脚踝传来的痛楚让她脊背发凉,那些残破又冰冷的画面想毒蛇般钻进脑中,阴冷不已。宴宴想起了那张脸,那张冷漠又狂热的脸,止不住的颤抖。
这时,面前的沉重的大门被打开。
那张脸真真切切的浮现在眼前。
宴宴见他又是那幅志在必得的表情,像在把弄一个有趣的玩物。
她忍着脚上的阵痛,瞄准男人身侧的一个缝隙。
奋力的往外跑。
无疑是以卵击石,且愚蠢。
她慌乱中下意识的逃跑举措,让男人面色愈加冷凝下来。
他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就将宴宴擒住。
宴宴想要挣脱,却被男人的臂膀环得越发紧。
他抱起宴宴往床边走去。
呜咽在喉腔迸发,犹如小兽的悲鸣。宴宴见他将自己放在床上,一把扯开那张蓝色的遮羞布,脸上是沉郁的顿色。
宴宴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凄凄切切喊了一句殷离,你放过我好不好?
没人在意她说了什么。
混杂在哭喊中的句子,缺少意义,特别是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
......
宴宴有个瞎了眼的奶奶,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奶奶说他们死在了乡下。没有人收尸,那个地方长满了铃兰,也不会有人驻足。
她每次问起,收到的都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
像是精确的计算过的回答,含糊得没有感情。
宴宴读到初二就辍学了,家里实在拿不出钱。
那之后宴宴就开始认命了,她觉得自己像是扎根在了泔水街,她的灵魂在这块不上不下的地界里游荡,就等腐烂的那天,消逝溟灭。
泔水街这一片地聚集了首都所有的穷人和乞丐。因为穷,所有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相同的神情。
麻木冷静自持。
这里每天都有人走出去,同样的每天也有人走进来。
泔水街是城乡结合部,连接城市和乡村的纽带。没有城市繁华,也比不得乡下自在。
囿于这处的人大多是为了活下去拼命挣扎。
他们陌生的面孔上大多写满了愁苦,像极了被打捞起来的鱼,翻腾着吐露出的都是心酸和无力,却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宴宴在泔水街的小市场卖鱼。
这是一份能够维持基本生计的工作。
她的鱼大多新鲜且便宜。对于这片地界的人来说极易接受,
有人问宴宴她的鱼是哪里来的,宴宴总会笑却也不回答。她生的好看,不像是这里的人。
白皙的皮肤像极了上好的羊脂玉,一双翦水秋瞳落在脸上极有味道。她的眉是弯的,像天上的月亮,野生得恰到好处。
浑然天成的美像极了坠入繁星处的月,远观是清冷的孤高的,近看是柔和的细腻的。
凭得这份美,宴宴的生意好的不是没有道理。
但她卖的鱼少,赚的钱也只是图个温饱。
所以也不存在让人生妒的情况,其他铺子卖鱼的姨婆们都喜欢她,天天拉着小姑娘的手叫嚷着要给她说媒。
宴宴总是笑眯眯的,说自己有男朋友。
问到男朋友干什么的?
也乖乖巧巧的回答:“他是搞音乐的。”
“搞音乐的,那得是明星吧?”
宴宴笑,眼睛都眯成一道缝了,星星点点的光泄出来。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不是明星。”
声音小小的,甜糯糯的,调笑声便弱下来。
宴宴装鱼的工具是个小红桶,江深买给她的。江深就是宴宴的男朋友,他们是小学同学。
后来江深爸爸买彩票中大奖了,就带着一家人搬了出去。
再遇到是一个雨天,路滑,宴宴卖鱼的盆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鲜活的鱼在泥浆中乱扭。宴宴慌了,急得眼眶发红,看着像个怯懦又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蹲着。
江深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脚上踩着一双干净得有些夸张的球鞋,撑着一把透明雨伞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头顶往下砸的雨滴。
宴宴红了眼连带着红了脸。
江深不嫌弃她沾染了泥浆的脸,也不在意她脚上破破烂烂的鞋,领着她上了停在路边的小轿车。
包裹在暖意中宴宴才放松下来,为他刚刚替自己捡起鱼而弄脏的手感到抱歉。
江深笑着说没事,拿出一旁绵软的毛巾吗,替她擦拭着头发。宴宴耳朵发烫。
他笑得有些肆意。
后来和江深熟悉了,宴宴放开了许多,两个人偶尔会互相打趣。
江深和宴宴讲自己的梦想,总是谈吉他给她听,笑着说自己今天又编了个新曲子。
宴宴觉得他在发光,死水般的日子里不再是平淡无波,因为江深,宴宴开心了很多。
开始慢慢的攒钱,幻想着一天可以走出泔水街。
两个人在一起,是在一个仲夏的晚上,江深弹着吉他,坐在开满荷花的湖畔。燥热和蚊虫消磨不去耳根红,眼底娇羞,眉间躁动。
牵了手,接了吻,一切水到渠成。
宴宴比以前更快乐了。
因为江深。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颗裂果,没有可声张的悲痛和愁苦,却也活的不快乐。
可现在宴宴鲜活了。
比往日燥热。
宴宴的鱼是在巷子后面一大片滩涂地更深处的小河里抓的,她第一次发现那个地方是退学那天。
茫然又无措的思绪灌溉在脑海。
宴宴认命却也不甘。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滩涂地,泥浆覆盖着小腿,她毫不在意的往前走。
却不知不觉间越过了滩涂,闯进了一片芦苇丛,看见了那条清澈的河流。
跃动着鱼的身影,鳞片在闪着光。
水波荡漾时候没过膝盖的水像棉絮般柔软。
若是不用依靠人的习性活着宴宴或许会浸泡在这片水域,活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