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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淑见祖母这么说,只好点头应下。
不过曾淑虽然打消了找大嫂聊一聊的主意,但曾家大奶奶却有事要找这个能耐大的小姑子,原本她还想着曾淑怀孕了,这件事情不知道找谁商量才好,但如今发现曾淑并没有怀孕,于是就放心地把人请了来。
“淑姐儿,”曾大奶奶董氏道:“原本这个事情不应该找你的,但我想着娘比较听你的话,所以就把你请了来。”
“怎么了?”
曾淑有些奇怪地问道:“可是因为楠哥儿的事?”
“不是,”童氏摇头,“楠哥儿的事你大哥已经和我商量好了,暂时就养在母亲的身边。”
“是另外一件事。”
童氏的表情有些严峻,“我也是刚刚发现的,因为并没有确定,所以还没和你大哥说,免得他也跟着一起担心。”
曾淑的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自己大嫂是什么样的人,她也是知道的。嫁进门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一个合格的长媳,长孙媳。一件事情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并不会随意乱说,是一个谨慎的人。
但是她现在却专门把自己请了来。
于是曾淑不动神色地长吸了一口气,问道:“大嫂,发生了什么事?”
童氏郑重道:“淑姐儿,你知道家里已经没有银子了吗?娘好像已经开始从库房里拿东西出去当了。”
曾淑瞪大了眼睛,惊道:“什么?!”
看到曾淑的惊容,童氏苦笑道:“这件事情,虽然娘瞒着我,但我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娘之前从祖母手里接过了账册,当时库房里头刚收到庄子、铺子上的出息,一共有五千两左右的活银子,有银票和银锭子、铜板等。”
“后来家里因为你和二郎的喜事,发了双倍的月例银子,这就去了一千多两。再之后是二郎中举,家里摆宴席,也用去了大几百两。”
曾淑忍不住问道:“那不应该还剩下三千两吗?”
“是啊……”
童氏叹息,“我原本也认为是这样,即使不到三千两也应该有两千多两,过完这个年是够了的。而年底的时候祖父、爹、还有二叔的俸禄也到了。”
“但是,如果家里还有银子,娘又怎么会把东西拿出去当呢?”
“哪怕只是活当,那也没这个必要啊。”
曾大奶奶说得有理,若家里真的还有银子,那么作为如今的当家主母的母亲是不会拿东西出去当的。因为不管是死当还是活当,总是要给一些银子给当铺的,若不是缺银子,又何必费这个事呢?
但这种当东西的事情,向来只有那些破落户才做啊。
曾家在祖母管家的时候虽然也当过,但在曾淑的印象中是为了给二叔谋江南的这个缺,当时曾家出了银子,董家出了力气。
但也只有那么一次。
并且在第二年夏天的时候就赎回来了。
而如今账册才交给母亲多久,曾家竟然就走到了要当东西来维持日常开销的地步了吗?
她觉得一阵眩晕,眼前发黑。
第五十五章 你继续说,后面怎么就当东……
“淑姐儿!”
童氏大惊, 连忙上前扶住她,担忧道:“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请大夫?”
“没事,”曾淑已经从刚刚那劲儿缓了过来, 苦笑道:“我只是, 太惊讶罢了, 大嫂这个事情是真的吗?”
童氏见她真的没事,于是也坐了回去,叹息道:“我也想是假的, 但很可惜并不是。我的人跟着钟妈妈去了当铺,亲眼看见的。我后来还让人去当铺里面问过了,但他们嘴巴紧,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但在那之前, 母亲是有些愁眉苦脸的,而在那之后就又开心起来,三妹缠着母亲说想要买那个看上了许久的头面。”
董氏也苦笑道:“以前母亲会想也没想地把三妹训一顿, 但是这回却是有些犹豫之后才说不行。”
董氏也不想猜疑自己的婆母的。
但总总表现看来,不是她多心,而是的确有问题。
曾淑听完大嫂的话后沉思起来,她不去想为什么大嫂的人会跟着钟妈妈, 她现在只觉得很荒谬, 有一种仰天大笑的冲动,但事实上她却眼睛酸涩。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然后又睁开,对坐在面前的童氏道:“大嫂,你让人把钟妈妈喊来吧,我们先问一问是怎么一回事。我真的没有办法相信,家里怎么就到了如此田地了呢?”
童氏也是心情复杂。
如果可以, 她是不想劳烦已经出嫁了的姑奶奶的,但是很明显这件事情曾淑出面的效果要比自己和夫君出面的要好。
于是田氏的左右手,钟妈妈很快就被找来了。
她踏入童氏屋子的时候还有几分嚣张气焰,问童氏找她有什么事?如今家里头正忙着,她脱不开身呢。
不过在她看到屋子里坐着的除了大奶奶之外,还有面若寒霜的曾淑的时候,她的身子顿时矮了下来,先是给曾淑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问道:“不知大姑娘有什么吩咐?”
曾淑没有跟她废话,直接道:“你去把家里的账册拿来。”
钟妈妈一惊,连忙道:“大姑娘,这账册奴婢也不知道在何处啊,都是大太太亲自收着的,而且账册是何等要紧,奴婢……”
曾淑冷笑了一声,“你怎么拿我不管,只一点不能惊动了母亲。而如果你今天不去拿,明天就带着你一大家子,都给我滚。”
钟妈妈吓得膝盖一软,险些跪了下来。
她就知道大姑娘不如大奶奶好糊弄,大奶奶还有婆媳关系这个阻拦在,真的急了搬出大太太来她便会退让几分。但大姑娘可是大太太的亲女儿,并且嫁到了侯府,身份非比寻常。
她那天就那样走了,但是大太太却是一宿没睡。
自己这条贱命在大太太眼里,是万万比不得大姑娘的。
于是思虑再三,她点头道:“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大姑娘您稍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去拿账本子。”
钟妈妈瞒过大太太取来了账本子,摆在曾淑旁边的桌子上,小声道:“大姑娘,这就是家里的账本子了。”
曾家的账本子朴实无华。
只在开头写了年份,以及是哪一处的账本子。
曾淑之前帮祖母管过家,所以找了两下她就拿起了库房的那一本,直接打开两三下翻到了最后面,仔细查看起来。
钟妈妈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但是一看到曾淑这样的动作顿时就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但随即她又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不对劲的都没记在账册上呢,大姑娘发现不了的。
如果真的要查得开库房才行。
而若是要开库房那定然瞒不了大太太,到时候有大太太挡在前头,她这个办事的就安全多了。
曾淑并不知道钟妈妈这一瞬间就想了这么多,她仔细查看着账册,除了上面登记的给田家的节礼过于丰厚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想了想,她又放下了这一本,拿起了别的翻看起来。
童氏也没闲着,和她做着一样的动作。
她们两个都是家中长辈精心教导出来的女子,尤其曾淑还是出身商户的邹氏亲自教导,并且寄以厚望的嫡长女,她对于府里银子的去处不是一般的敏感,于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母亲竟然给田家女眷做了这么多的衣裳首饰?”她指着上面的字道:“单单头面每个人便有三套?两套金的一套银的,外祖母还有一套宝石的?”单单是这么些头面首饰绫罗绸缎,就要七八百两。
曾淑之前听三妹抱怨母亲老是让她和二姐借衣裳首饰给两位表姐,三妹心里面很不情愿,于是就建议从公中给她们各做几套衣裳,首饰也购置一些。但是曾淑的建议可不是买这种全套的头面,而是各买几只发簪之类的。
至于料子库房就有,全部下来也花不了一百两。
但这账册上却是七百多两!
童氏的脸色也不怎么好,身为曾府的长孙媳,她是有月例的,但他们一家三口加起来一个月也不过三十两。
其中还有二十两是要给夫君的,因为他有时候要买些笔墨、书册之类的,偶尔也要出门和友人应酬。
她能动用的每个月也不过是十两。
头面首饰和料子的份例是有,但一年四季也就是衣裳八套,头面一套。
而婆婆竟然拿公中的银子给自己的娘家人一连做了二十多套衣裳,头面首饰买了三套,不对,这里面有一些衣裳还是从外头买的,价更高!
这是把公中的银子当做自己的银子使啊。
要知道曾家以前一直都是有规矩的,公中的银子是公中的,自己的银子则是自己的。以前老太太管家的时候,从来不会短了哪个,也不会纵了哪个。最特殊的就是自己的小姑子曾淑,因为是家里面年纪最大的姑娘并且最受老太太的重视,所以在她长大,特别是开始相看人家的时候。
老太太经常喊人来给她做衣裳,或者买些头面首饰。
但都是老太太自己掏银子。
没有动用公中的半分。
甚至有些时候自己和另外两位小姑子都能沾些光,当然了,自己有嫁妆的童氏并不太稀罕这些,也就是凑一凑热闹罢了。
但婆婆却是……
童氏哗啦啦地翻看着账册,从这上看,婆婆不单单是给田家的几位女眷做了,还给自己也做了好些,头面也添了三五个。另外还有一些明显是男子的东西,可能是给公公准备的。
若不是这时候说话,等于是狠狠地连着曾淑的脸一起踩,童氏都要忍不住了。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就去了一千多两!
往年全府的女眷们加起来都没有添置这么多的!曾家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哪经得起这样造啊。
她严厉地看向了钟妈妈。
而钟妈妈在大奶奶和大姑娘的瞪视下,战战兢兢地道:“这,这都是大太太自个儿做的主啊。”
“奴婢也劝过,但是……”
这话当然是假的,事实上她不但没有劝,还对着穿了新衣裳戴着新头面的大太太大加赞扬,说这才是当家主母的做派。
而田氏原本就没什么嫁妆,大部分田地还都在通州,每年能到她手里的银子并没有多少。她一个内宅妇人,平时吃喝用度是不缺,但想要打扮得光鲜亮丽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更别说她最近不但把自己和娘家人打扮得光鲜亮丽,还大办了宴席,庆贺二儿子中举,并且后来还给曾淑以及曾二郎买了许多补品。
穷人乍富。
花起银子来,就不当做是银子了。
曾淑的手指放在了一行黑字上:余银五百七十二两五钱,铜板八吊又八百七十三个。
她的手指在这张纸上敲了敲,对钟妈妈道:“还剩下不到六百两,接下来是重阳和冬至这两个大节,另外还有府里下人们的月例银子,这些都不是小数目。”
“你拿了什么东西出去当?”
“当了多少银子?”
钟妈妈冷汗津津,强笑道:“奴婢不明白大姑娘的意思,这,没当什么啊,奴婢怎么敢拿府里的东西去当呢,不敢的。”
但曾淑却不想听她解释,也不想再看她这张百般推诿的老脸,她手上一用劲,就把账本子甩在了她的脸上,喝道:“都已经证据确凿,却还想抵赖!我念你伺候母亲多年,本来想给你留些颜面的。”
“既然你这般不识趣,那就罢了吧!”
她愤怒地指着钟妈妈道:“我这就让人压着你去那当铺,说你是我曾家的奴仆,却私自偷了主家的东西去当。我倒要看看,那当铺敢不敢替你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