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阮烟罗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普爱看书网huazhoujixie.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有传言说,沈皇后是受母亲华阳大长公主连累,故而逝后无谥,亦不得葬入皇陵,也有传言说,史上因己身或家族之罪,而没有谥号、未葬皇陵的皇后,大都一早被废,沈皇后若真因其母罪行受累至此,也应被废除皇后名号才是,但圣上并未如此,沈皇后如此无谥另葬,应另有内情,许是以一己性命求赎母罪的沈皇后,心中所愿,正是如此。

种种传言猜测不一,也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现下世人所真正关心的,是大梁朝的下一位皇后娘娘,他们猜测圣上为何迟迟不立太子之母为后,又何时会将他心尖上的薛贵妃娘娘,迎送入长春宫中。

时光荏苒,薛贵妃娘娘腹中的龙裔,一日日地长大着,请求立后的折子,也隔三岔五地递送着,渐秋去冬来,在一特殊时日,御书房御案之上,一如去年此日,未有请求立后奏折呈上,而殿外岑寂无声的无暇白雪,也一如沈皇后故去之时。

薄暮天光敛尽,夜幕降临之后,未化干净的落积白雪,又因凛寒天气冻在梅花枝头,如冰珠碎玉一般,与灼灼红梅相映,夜色中暗香浮动、冰清玉洁。

晚归的沈湛,绕走过满园的清冽梅香,停在母亲华阳大长公主房前,见室内灯光昏暗,问侍女母亲是否已用过晚膳就寝。

门外侍女轻轻摇头,小心翼翼地望着侯爷回道:“公主殿下不肯用晚膳,也不许奴婢等进去,一进去就要发脾气摔东西,奴婢等无能,没法儿劝说公主殿下进膳,均被赶了出来……”

沈湛闻言沉默须臾,打帘轻走入内,见室内碎瓷遍地,桌几等物,东倒西歪,暗影交叠,昏黑阴沉,唯一的明光,是搁在梳妆台上的那盏杏红纱灯,鬓发凌乱的母亲,正坐在梳妆台前,在纱灯淡芒的光晕中,拿起一支长簪,边对镜比看,边盈盈笑问:“锦瑟,你看这支好不好?”

无人回她,可半疯的母亲,已自顾沉浸在混乱的旧事中,一句句盈盈笑语,仿佛还是二十多年前未出嫁的华阳公主,明艳灼丽,是大梁朝最鲜妍的牡丹花。

“锦瑟,你怎么不说话,你是在跟我置气不成?!”

“你不许同我置气,我是你的恩人,是你的主子,你的名字‘锦瑟’,也是我替你取的,‘锦瑟思华年’,尹锦瑟,得一生一世记着元宣华的好,一生一世不许背叛半分。”

“只要你一世忠诚于我,我会一世对你好的,我是大梁朝的华阳公主,虽与皇兄并非一母同胞,可没有同胞弟妹的皇兄,待我就像亲妹妹一般,我的夫君沈郎,也极爱我,我这一生,地位、权势、亲情、爱情,样样都有最好的,你跟着我,也会一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

“你不说话……你是不是不想一辈子跟着我……我知道了,你也想嫁人是不是?那你更得好好跟着我了,跟着我,你的身价才能往上涨,才不用嫁个门当户对的商户人家,而能往高处走,那些子弟,眼里才能看得到你,我也会帮你留心着的,你这身份,真正有权有势的公侯世家进不去,但有些式微的世家大族,或会愿意撇开门户之见,放低姿态,借助你的财势振兴家族,而你嫁入这样的人家,也能获得世家妇的身份,摆脱卑贱商女身份,正可谓各取所需,两全其美。”

“若你做了世家妇,不再只是商户女,咱们俩的孩子,也就可以亲近些了,你的孩子,同我的孩子走得近些,对未来大有裨益,你儿女的婚事,将来都可议得好些,你可知道?”

“又不说话,罢罢,这支你送我的牡丹簪甚好,你帮我簪上吧。”

自是无人为她簪发,执簪的手空悬半晌的华阳大长公主,愣愣转身看去,见身后空空如也,没有漆眸雪肤的妙龄女子,明明身份远比她低,却总是淡淡含笑地包容看她,总是从容不离地站在她的身后。

“……锦瑟……”

愈发混乱的记忆,像一张愈收愈紧的密网,紧紧地缠住了华阳大长公主的神思,她嗓音沙哑地高唤着,欲站起身来寻找,却才走了一两步,就在满地狼藉与昏暗光影中,不慎被自己先前推倒的香几绊住,直挺挺地摔在一地碎瓷中。

沈湛连忙上前扶起母亲,见母亲手臂有鲜血渗出,脸上也被碎瓷片划出了一道血印子,忙扬声让侍女拿药进来,母亲却似不知道疼,只是怔怔地望着他,如有大雾弥漫的眸光轻轻恍恍,哑声低唤,“……沈郎……”

沈湛知道,他和父亲长得有几分相似,也未点醒母亲,只是命侍女打扫室内后,扶母亲坐到榻边,沉默地为母亲上药,又拧挤了湿毛巾,轻轻擦拭母亲面上抹花的胭脂水粉。

起先,母亲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将那些问了千遍万遍的话,又一次问出口,“……那个贱人说的都是假的,沈郎你没有骗我,你没有骗我,你是真的爱我是不是……”

在迟迟得不到回答后,母亲又如之前的每一次,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双手如钳地紧抓着他的双肩,几是面目狰狞地逼问:“你说啊!你说啊你!!你说你没有骗我!你说!!”

这样的场景,在母亲愈来愈重的疯病中,已不知上演了多少次,从前痛沉难受的心,也在日复一日的时光中,渐渐变得麻木起来,沈湛在母亲狂风暴雨般的问吼中,平静低道:“母亲,我是明郎。”

华阳大长公主闻声顿住,眸中大雾慢慢散去,神思渐有几分清明,哑声轻唤,“……明郎……”

沈湛看母亲面上的伤口,因为方才激动怒吼,又一次开裂流血,拿起手边的药瓶,再次为母亲拭血上药。

流溢的血滴,像红梅朵朵,绽放在雪白的衣袖上,华阳大长公主怔望片刻,忽地问道:“明郎,你姐姐呢?”

沈湛上药的手微一顿,没有说话,长久的沉寂中,华阳大长公主眸色越发清醒,沙哑低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尽管无声回答,但清醒过来的华阳大长公主,已轻轻地自答问道:“今天……是你姐姐的忌日……是不是?”

沈湛抿唇不语,听母亲沉声低道:“你姐姐小时候最怕黑了,怕到夜里不敢一个人就寝,是我同她说,要当皇后就什么都不能怕的,她才慢慢克服过来,现在,她死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冰冷黑暗的地底下,你怎么还能安然无事地做着你的武安侯,日日朝那两个人三叩九拜?!”

沈湛仍是沉默地为母亲涂药,只是尚未涂完,就被突如火山迸发的母亲,用力推开,母亲颤着身子站起,一手如箭逼指着他,眸中阴霾火光翻涌,咬牙切齿,“若你肯听母亲的话,若你不背叛母亲,你姐姐现在已是大梁朝的太后,怎会孤零零地躺在阴冷的地下?!都是你害的,是你害死了你姐姐,害得你母亲沦落到如此地步!!”

沈湛望着母亲面上滴滚如泪的血珠,知道疯癫时的母亲认不出他,而清醒时的母亲,恨透了他这个儿子,自己在此,只会使母亲更加激动,沉默片刻,轻声嘱咐侍女照顾上药,转身欲走,却又被母亲从后拉住。

“……明郎……”

身后狠戾冰冷的嗓音,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轻转为颤音的恳求,母亲几是低声下气地求道:“明郎,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做元弘的走狗,苟且偷生……你要为母亲报仇,为你姐姐报仇,还有机会的,只要你听母亲的话,我们还有机会的……”

恳求劝说的沙哑声音中,沈湛只是静望着窗外的梅林不语,身后母亲的嗓音近在咫尺,却似离他很远很远,眼前的梅花好似触手可及,却也隔着冰冷的窗墙,他只是一个人站在这里,站在这幽冷的暗室中,如临深渊,一个人。

只身独坐廊下许久,忽有微凝白雪的红艳梅花,从眼前飞快掠过,陆峥醒神看去,见是稚芙拿着新折的梅花,笑对他道:“外边好冷的,爹爹要赏看梅花,就进屋赏看稚芙新折的这支吧,不要再坐在这里了,小心着凉。”

……若真是在赏看梅花,怎会没看到爱女折梅……他的心神,早已不知飘摇到何方去了……

眼望着又长了两岁、乖巧懂事的女儿,陆峥含笑站起,牵着女儿的手走入室内,看屋中几只花猫正同雷雷团睡在一起,其中一只最爱黏着稚芙的白猫,见稚芙走进来了,立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眸,“喵喵”上前。

稚芙一手抱起白猫,一手将梅花插入觚中,陆峥眸光掠过白猫红梅,静驻在女儿身上许久,忽地轻问了一句,“稚芙觉得,爹爹是个怎样的人呢?”

稚芙抚摸着怀中爱猫,不假思索地答道:“爹爹是天下最好的爹爹!”

陆峥淡笑不语,轻揉了揉女儿的软发,又听她问道:“爹爹爹爹,陛下是不是很快就又要做爹爹了?”

陆峥点头“嗯”了一声,看女儿双眸晶晶亮的,“我希望贵妃娘娘这次生个小公主,然后我以后就可以和她一起玩了~”

她畅想着日后的美好场景,憧憬着道:“真想快点见到公主殿下啊~”

陆峥看女儿这般期待公主殿下,暗想若到时又是一名皇子,该当如何,但也未给女儿泼冷水,只笑道:“快了。”

期待的稚芙追着问道:“快了,是什么时候啊?”

“说是……腊月下旬吧。”

所传出的龙裔预产期,是一众太医探出,原该十分精准,可真到了腊月下旬,龙裔却迟迟不出世,一直硬拖到除夕暮时,方有临产迹象,夜日交替之时,新生儿清亮的啼哭唤醒黎明,新年元日,大梁朝的公主殿下,姗姗来迟。

第207章 伽罗

因太医所估预产期在腊月下旬,故自腊月二十日始,皇帝就成日期待兴奋得很,又由于时至年底,朝事轻松,官员们也将休假,皇帝不再每日被繁冗朝事拘束,遂成日与温蘅,还有他已出世、未出世的孩子们腻在一起,时时刻刻心怀期待地,等待着他与温蘅第二个孩子的到来。

这一胎,皇帝原以为他照顾得极好,毕竟与怀晗儿时相较,温蘅怀孕三月时,孕吐并不厉害,再往后五六月时,腿脚也很少抽筋,至七八九月时,也一直非常稳妥,没有太多的不适,也没有提前早产,一切看起来,都近乎完美,令人安心,只需静静地等待着分娩时刻的到来就好。

可这分娩时刻,却迟迟不来。

在等了好几日,仍等不到孩子出世后,皇帝安定期待的心,又止不住慌张起来,他一天七次地私下问太医,太医都说孕脉正常、娘娘身体安好,说婴儿比预计分娩日迟上几天,也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他再看温蘅,看她确实如太医所说,精神身体安好,应无大碍的,可他心中的紧张害怕,就是消不下去,不仅消不下去,还随着分娩日一天天推迟,越发如潮漫开,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海,令他日夜寝食难安。

……当初阿蘅早产之前,也是看着一切安好无碍,他在去见明郎前,回身看她映窗的清影,心中温暖安宁,放心离去,结果没过多久,就突然听到了那样可怕的消息,望着阿蘅面白如纸、昏迷不醒地躺在榻上,虚弱地像是一缕淡薄的轻烟,随时会飘散在这无情尘世间,心中痛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她差一点就与腹中的晗儿一起,彻底地离开了他……

……那时深入骨髓的痛苦害怕,他到现在,也不能忘却半分……

越发忧惧的恐慌,随着时日渐移,越发凝重地覆盖在皇帝心头,可他却不能在阿蘅面前表现出半分,仍要像以往一样,每日里高高兴兴地同她讲如何期待孩子的出世、为迎接他们孩子的到来做了那些准备、给孩子准备了多少小礼物等等,努力表现地一如从前,不能让有孕在身的阿蘅,受他紧张情绪影响,为此心乱不安。

但这般表面上极力安定,内心深处却极度恐慌,连日的折磨下来,皇帝清醒时尚能在人前维持如常,可等到夜里入梦,那些绵延不绝的恐慌忧惧,便难以抑制地在心头漫开,勾缠成可怕的噩梦,拖着他往深渊下沉。

寒冬腊月的深夜里,皇帝满头大汗地惊醒,下意识去搂身边女子,寻求抚慰,却猛地发现枕边无人,恍惚间以为梦境成真,登时惊惧得腾身坐起,后背冷汗淋漓直下,一时分不清是幻是真,匆匆撩开帐幔,就要急声呼寻他的爱人时,见温蘅就坐在不远处的檀桌旁,手握着茶杯朝他看来。

皇帝趿拉着鞋急步上前,身影微晃了晃即紧走到温蘅身前,他望着灯光下熟悉真切的面容,急躁如狂的心神,在这如越山海的匆匆数步中,略略平定,薄唇却仍是微微颤抖,像有许多话想对她说,但最终说出口的,只是努力寻常的一声轻问:“……睡不着吗?”

温蘅轻晃了下手中温热的茶杯,“有些口渴,下来喝点茶。”

皇帝慢慢在她身边坐下道:“口渴将朕唤醒就是,朕下榻倒茶给你喝,你身子沉重,上下榻不方便,万一磕绊摔了怎么办”,说着手搂住温蘅,将她拢入怀中,轻亲着她的脸颊,与她贴面相靠,将手拢得更紧。

“又不是第一次怀孕了,哪有那么娇弱”,温蘅看皇帝面上有汗,额前几缕头发都湿绺在一起了,怔问,“怎么出这么多汗?”

沉默的皇帝,还在暗想理由,就听温蘅轻声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皇帝勉强一笑,本欲糊弄过去,却见温蘅轻抚着隆起的腹部,温柔低道:“不用怕的,孩子依恋母亲,在我腹中多待几天而已。”

……她虽看似不大关心外事外物,但其实心细如尘,一双剪水眸子,能静静望到人的心底,他日常的情绪变动,怎会瞒得过她呢……之前种种努力掩饰恐惧、努力如常之举,在她面前,也都是无用功罢了……

皇帝涩着嗓子沉默须臾,将温蘅抱得更紧,轻吻她的眉心道:“可是朕忍不住害怕,朕害怕会失去你和孩子……”

在对新生满怀期待的八九个月后,皇帝第一次对她腹中的孩子,产生了不轻不重的怨气,他轻握住温蘅的手,与她一同手抚上那孩儿安眠的腹部,轻声嘟囔着劝说,“不要再躲在里面睡觉啦,快点出来吧,父皇和母妃,都想快点见到你呢,还有你哥哥,也天天趴听你的动静,期待和你早些见面啊……快点出来吧,父皇啊,为你准备了好多好玩的小玩意儿,你要再不出来,父皇就把它们赐给别人了……”

温蘅听着皇帝絮絮叨叨地劝说,唇际浮起笑意,温柔轻道:“晚一点也没事的,都说‘好事多磨’嘛。”

她指的是腹中孩儿晚产一事,但抱着她的皇帝,却想起了与她相识至今、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从从前的无望与怨恨,到如今的释怨与圆满,这一路磋磨,也可谓正应了这四个字了。

就如从前每一次,不管有多么焦躁不安,但只要拥她在怀,心就能慢慢平静下来,皇帝搂拥着怀中佳人,慢慢放宽心,微凝的眉宇也渐渐舒展开来,他低首轻啄了下温蘅香唇,含情凝望着她,重复着轻声笑道:“嗯,好事多磨。”

这多磨的好事,一直磨到了腊月的最后一天,皇帝平日与温蘅寸步不离,但到了除夕那日,身为大梁九五至尊的他,有诸多祭祀礼仪之事需做,他不想离开温蘅与孩子身边,却又无法,只能穿着沉重的冕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在繁冗漫长的祭祀礼上,努力聚精会神、诚心诚意地求祈上苍,护佑大梁来年风调雨顺、四海皆宁,却又总忍不住心不在焉,悄悄在心底又加了一句,求祈上苍护佑温蘅顺顺利利生下孩儿,平平安安。

正想着呢,就有宫侍来报,说是贵妃娘娘要生了,皇帝登时心头一震,两步并做一步地匆匆跑下祈天高台,如风掠穿过一众文武朝臣,直往建章宫跑。

凛冽的腊月寒风,像刀子般割脸生疼,帝冠缀系的十二绺玉珠,也在他匆匆穿风奔跑的动作中,“噼里啪啦”直往他脸上用力砸打,但这些身体的寒疼,都抵不过皇帝内心的焦灼,急跑回建章宫寝殿的他,看到临产的温蘅,痛到面色发白,忙上前紧握住她的手,予她坚持的力量,努力维持镇定,不断在心底祈佑平安。

又是一夜漫长的煎熬,又是事事无能为力、无法帮她分担半点痛苦、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饱受苦痛折磨,皇帝一直守在榻边,紧握着她的手,起先,他以为是自己在予她坚持的力量,让她不要害怕,勇敢地平平安安地生下这个孩子,可后来他发现,不勇敢、在害怕那个人是他,他牵握着她的手,是从她那里汲取力量,只有紧紧地牵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暖热温度,他心底对“失去”的惧怕,才会少些,才能勉强维持镇定地坐在她的身旁,祈佑平安,等待着他们孩子的到来。

从前,他想着要和她生下许多孩子,但在这漫长的一夜里,在一次早产、一次晚产的惊吓下,皇帝忍不住想,等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再不生了,再不生了,两个孩子,够了,他再也不忍见她这样受累痛苦,也无法再面对这样或会痛失所爱的风险折磨了……

煎熬等守了大半夜的皇帝,终在夜日交替、新的一年到来时,听到了孩子清亮的哭声。

那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儿,是他与温蘅的女儿,尽管先前太医已把脉探出应是一名女婴,但在真正见到她的这一刻,皇帝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有女儿了,他有小公主了!

母女平安,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小公主抱在怀中的那一刻,皇帝先前对她迟迟不出世的怨气,立刻烟消云散,他高兴地合不拢嘴,将孩子抱给温蘅看,喃喃轻语,并因心中激动欢喜,即使母后嘉仪等在场,还是忍不住动情轻亲了下温蘅脸颊。

元晗早被父皇 “训练”出来,一见父皇亲母妃,就嘻嘻笑着自动抬手蒙眼,却又忍不住从指缝中偷偷地看,一旁的太后忍俊不禁,将他的小手拉下,笑道:“来,晗儿,为你的妹妹挑个好名字吧~”

金盘里盛放了许多对折的小笺,每道纸笺上都写着公主殿下未来的佳名,来自她的父皇、母妃、舅舅、姑姑、皇祖母、外祖父等等,元晗听话地将小手伸进盘中抓啊抓啊,抓了许久,终于抓定一个,仰起小脸,递给皇祖母。

容华公主探头觑看母后打开纸笺,小声嘀咕,“还是我取的那个好听些。”

太后笑看女儿,“可是晗儿更喜欢哀家取的这个呢。”

“伽罗”,她笑向这孩子的父母、向大梁臣民、向天下四海,宣读出她的佳名,“薛伽罗。”

于大年初一出生的永昭公主薛伽罗,生来金尊玉贵,受万千宠爱,新年伊始,王公朝臣至金銮殿朝圣贺年,闻听这一喜讯,纷纷恭贺圣上喜得爱女,感叹此女福泽深厚,又一年新年元日,圣上在金銮殿接受王公朝臣叩拜贺年后,顺为爱女在这普天同庆之日、天下至尊之地,举行了盛大瞩目的抓周礼。

长长的檀木条桌上,摆满了世间之物,可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珠玉锦绣,都不能诱得这位公主殿下伸出手去,她摇摇晃晃地在桌上走啊走啊,最后走扑到了她父皇怀里,在众人的欢笑声中,伸出白嫩的小手,紧紧抓住了龙袍一角。

第208章 桃夭

所谓抓周礼,虽有寓意未来一说,但说到底也只是取乐而已,少有人真正当真的,再说,永昭公主生而为女,再怎么金尊玉贵,未来也不外乎如寻常女子一般,嫁人生子,抓着什么都是如此,这女孩儿的抓周礼,更只是个取乐的仪式,无甚深意的。

一众文武朝臣在心底做如此想,可还是将一应奉承言辞事先准备着,比如殿下若抓着了绣品,就赞殿下未来心灵手巧,若抓着了书墨,就赞殿下未来才华横溢,若抓着了胭脂,就赞殿下未来国色天香等等,总之不论公主殿下抓着什么,他们都立有好听吉利话奉上,以使圣上开怀。

但,他们认真准备了一通,却都是白准备,只因永昭公主对桌上诸物视若无睹,什么也没抓地走扑到圣上怀中,任圣上含笑抱起,笑朝贵妃娘娘“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

没法儿奉承抓周寓意的文武百官,只能盛赞永昭公主冰雪可爱,再赞太子殿下聪颖灵慧,感叹圣上与贵妃娘娘有这一双佳儿佳女,福泽深厚,也是大梁朝臣民之幸等等,努力赞奉,务必使圣上在这新年元日兼公主生辰,龙颜大悦,笑容满面。

赞着赞着,人人心底的疑惑,又都悄悄地浮上心头:既然圣上如此爱宠贵妃娘娘及其一双儿女,为何对之前请求封后的折子,一直视而不见,至今未封薛贵妃娘娘,为当朝皇后呢?

这一疑惑,在文武百官及大梁百姓心中,悄浮了又一年,又一春桃花开时,长春宫依然无主,请求封后的折子,早就无人递了时,圣上却在这人间芳菲时节,明显流露出了欲再封后的意思。

大梁朝野,瞬间为之灼沸起来,世人虽不知之前对此迟迟没有任何反应的圣上,为何在这春日突然动了这心思,但也都觉得这是顺其自然、合情合理之事,除了生下圣上唯二子女 、数年圣宠不衰的薛贵妃娘娘,天下间哪儿还有第二个女子,有可能登上皇后娘娘的宝座呢,遂都一边等听封后圣旨,等着大梁后位,迎来新的母仪天下的女主人,一边私下猜议,今春到底发生何事,怎就让圣上突然动了封后的心思了?

大梁臣民,都以为圣上是突欲封后,但圣上的生母太后娘娘,却知这欲正式册封阿蘅为大梁皇后的心思,已在皇儿心中盘桓了有数年之久,只是阿蘅她这数年来,或是因淑音之故,或是因为其他,总是一直推拒此事,并不愿登上皇后之位。

对待阿蘅,皇儿大都是尽量顺她心意的,但在此事上,皇儿心中执念难消,虽因阿蘅的推拒,将此念暂时压抑有数年之久,但随着晗儿与伽罗一日日地长大,这执念又如这春日万物,在皇儿心中蓬勃生长,终还是令他下定决心,定要阿蘅真正成为他的妻子,与他执手相牵,生前并肩共看大梁江山,身后棺椁同葬,史书之上,亦是帝后同列。

仍是劝服不了阿蘅的皇儿,请她这个母亲帮忙劝说,除了那些她早已看出的皇儿情思,皇儿还似另有理由,但沉默半晌,都没有说出口来,太后看着这样的皇儿,轻拍了拍他的手问道:“你是不是想说,若太子殿下的生母,乃是当朝皇后,才更为名正言顺,封后一事撇开私情,在世俗礼法上来说,也是为了晗儿好,为了阿蘅好。”

皇帝心中正是如此想,只是他为东宫太子时,母后仅为贵妃,一直到父皇驾崩,也未登上皇后之位,遂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跟母后说这一理由,此时听一眼看穿他心思的母后,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讷讷点头称是,又觑着母后神色轻道:

“……其实……其实也许当年,父皇是想封母后为皇后的,只是……只是前朝世家拿母后旧时身份做文章,没能成功,只能退而求其次,封了贵妃……”

</div>

</div>

历史军事推荐阅读 More+
穿成霸总作死男妻[娱乐圈]

穿成霸总作死男妻[娱乐圈]

七月之秋
叶简一觉醒来,穿进霸道总裁文里,成了霸总那个作天作地的炮灰男妻。 霸总和叶简只是契约婚姻,不久之后将遇其真爱,和叶简离婚。 而叶简还没有认清自己的炮灰身份,不仅使劲的作,还给霸总带了顶绿帽..
历史 完结 29万字
权臣的自我养成

权臣的自我养成

小醋
肉书屋VIP-10-05完结,总书评数:728,当前被收藏数:2205女扮男装的广安王慕梓悦临危受命,辅佐小皇帝登基,左有手握兵权的瑞王,右有把持朝政的辅政大臣,她步步为营,终于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就在她大功告成,决定狠心斩断情丝,金蝉脱壳飘然远去之时,却万万没有料到,变故迭生,背叛和意外将她拖进了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第一章天气刚刚有些回暖,早春的阳光带着几分羞涩,把刚刚萌出来的绿芽照得透
历史 完结 31万字
等等,我竟然是一口锅![快穿]

等等,我竟然是一口锅![快穿]

豆腐军团
唐斯文在吃包子时,被噎死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穿进了一个游戏世界,还被绑了个系统。 系统贱兮兮地告诉唐斯文,考虑到他的爱好和特长都是吃,系统让他穿成了——一口锅。 一口不能说话,不..
历史 完结 22万字
村里有朵霸王花(种田文)

村里有朵霸王花(种田文)

狐樱玉竹
肉书屋VIP银牌推荐10.6完结,总书评数:793,当前被收藏数:1946 这其实是是个小村子里的白穷美奋斗成县城白富美,然后被腹黑的后天的高富帅千方百计拐回家的故事。内容标签:布衣生活、穿越时空、宅斗、种田文。 第一章:卤鸡子大包子 在通往秀水镇的那条必经的土路上,缓缓挪动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初夏的空气也就这凌晨时分还少些热气儿,甄知春跟在妹妹甄知夏背后,将她肩上的竹篓往背心处拧了拧:知夏累了吧
历史 完结 32万字
嬴政穿越宋高宗

嬴政穿越宋高宗

云行千里不留行
北宋末年,靖康之变就在眼前,岳飞尚为少年,嬴政集历代帝王之力,夺舍宋高宗赵构……众帝王:“政哥,一统中原就靠你了。”嬴政:乱世当用重典!3w0-131852
历史 连载 0万字
太子爷纨绔记

太子爷纨绔记

王安苏幕遮
《太子爷纨绔记》是由作者青云直上所著的一本穿越重生小说,作者文笔极佳,题材新颖,推荐阅读。《太子爷纨绔记》精彩节选:站在你面前的,是史上最极品、最独一无二的太子爷!怼皇帝、捉奸臣、乱京
历史 连载 0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