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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林吃了一惊站起来什么也不管了只往前头冲,却看到前边已严严实实围了禁卫军,他看到裴柏年在里头,忙问:“有刺客?皇上可还好?”
裴柏年看他脸色都变了跑过来,呼吸都有些不稳,忙道:“没事,混在上寿的百戏里的,皇上没伤到,旁边的德王因为护着陛下被伤了一臂,陛下已传了太医,刺客看没得逞当场就服毒死了。”
双林听到楚昭没事心里稍定,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德王给陛下挡剑?”
裴柏年脸上也是很一言难尽的神情:“是……当时场面很乱,但是德王殿下确实忽然扑在陛下跟前,受了一剑。”
这的确是够惊悚的新闻了,德王楚昀,那可是多年念念不忘楚昭的皇位,会为楚昭挡剑舍身忘死,那真的和听到一个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忽然立地成佛差不多了。
他是有什么阴谋吗?双林心里一边快速想着,一边往裴柏年指点的地方去,英华殿后殿已清理出来了,戒备森严,双林看御医还在里头,又有德王世子和一些宗室子弟在,另外太皇太后也已赶了过来在里头,自己不便进去,便在不起眼的外间茶水间里呆着。
过了好一会儿御医才替德王包扎完毕,并且说了不必移动,最好等伤情稳定了再回王府,幸好剑上没毒,只是失血有些多,好好养着便是,楚昭自然是命德王就在宫里休养,太皇太后也叮嘱了几句,之后又说了几句,便纷纷退下了。
后殿房内只剩下了楚昭,楚昭却忽然屏退了跟从的人,双林看退下来的宫女内侍们,有些诧异,却也不方便再进去,就听到楚昭在里头对楚昀说话道:“皇兄感觉如何了?”
楚昀冷哼了声,大概是疼得厉害了,没说话,楚昭却又淡淡道:“幸好剑上没毒啊,若是有毒,……只是皇兄若是再这般不安分,下一次兴许就没这么好运了,不知道哥哥想要什么样的谥号呢?”
楚昀又惊又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楚昭轻笑了声:“皇兄这些年一直闹腾,在下头不知道做了多少手脚,朕只看在父皇面上,横竖你也闹不起什么大浪花,也都忍了,只是这一年来,你做的事情,实在惹恼朕了,皇兄忘了,父皇都废了你一条腿,还没让你安分些,就算朕送你去见父皇,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交代的了。”
楚昀咳嗽起来,十分惊恐,仍是色厉内荏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亏你还一贯自诩为仁君,怎的如今也要捕风捉影要犯下杀兄之罪吗!今天!今天分明是有人推了我一把!父皇在天之灵,不会放过您的!”
楚昭笑道:“皇兄不必担忧,皇兄让储,举世闻名,如今又为了救君而死,实在是忠心义胆,兄弟情深,定然是美名流芳百世,安哥儿也定然能承了你的爵,好好把你这支香火给延续下去,这事父皇一定不会怪我的。”
楚昀的声音已经微微发抖起来:“二弟……这事有误会……那些国子监的人都是自行其是,不管孤的事,孤平日里只是和他们诗社做做诗消遣下罢了……二弟一贯宽厚待人,孤腿都废了,不可能再肖想那个位子,二弟你小心中了别人挑拨离间之计啊……”
楚昭意味深长道:“哦?果然是个误会?”
楚昀道:“国子监这些士子确然有些不像话,威逼主上,狂妄不经,平日里还时常有嫖妓赌博之事传出,品行不端的士子不少,听说那周志运就因为打母亲被告了忤逆被官府革除了功名逐出国子监,国子监这边如今正该整改整顿,皇上明君百代,何必计较这些小事,等孤伤好,便替陛下去整顿一番,您看如何?”
楚昭沉默了一会儿,楚昀忙又道:“孤马上也要过三十寿宴了,听说皇上身边的傅总管很是能干,正想请他指点指点操办寿宴呢。”
楚昭冷笑了声:“你也配使唤他。”
楚昀忙道:“不敢说使唤,只请他指点指点,到时候必会备上一份厚礼感谢他。”
楚昭淡淡道:“不必了,以后皇兄还是远离朕的身边人一些,否则弟弟若是一时又误会了,那可不太好,毕竟朕时常在梦里见到父皇,说很是想你呢,朕很是为难,要不就让您去皇陵那边给父皇做做法事,每日里诵经抄书烧给父皇,想必父皇就能安心了。”
楚昀声音已弱了下去:“安哥儿还小呢……二弟,父皇膝下就三个儿子,你我同气连枝,二弟千万不要因为一些小误会,就自断臂膀,白白便宜了其他小人。洛家那边只怕心还未死呢。”
楚昭又轻笑了声:“朕看安哥儿,也很是聪明伶俐,孝顺听话。朕倒是顾念兄弟情谊的,今日皇兄奋勇救主,朕自然是要好好赏德王府的,只是哥哥以后可要谨言慎行,远离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真的做些臂膀之事才好,否则这德王府,就只好让安哥儿做主了,朕看德王府的清客,人也太多了些,人杂是非多,想必想要居中挑拨你我兄弟情谊以取利的人也多。”
楚昀低声道:“孤回府便遣散清客,二弟只管放心便是。”
楚昭冷哼了声,拂袖而出。
走出殿门,转头看了下看到双林站在一旁,含笑伸手拉了他低声道:“吓到你了?别怕,朕叫人演的一出大戏,他这些年小打小闹朕都忍了,今年两次动到你身上,实在是动了逆鳞了。”
双林看他谈笑自如,松了口气:“那刺客?”
楚昭道:“叫天枢那边安排了个暗卫,刺杀完了装服毒自尽送走了,最后警告他一次,他若是还不知趣,那就不要怪朕不念兄弟亲情了。”
双林低声道:“陛下英明。”
楚昭道:“他这样处心积虑污蔑中伤你,无非是想借此抹黑朕,本来他这样对你,万死不赎其罪,只是他到底是父皇当年一心想保着的,你莫要怪朕没有惩戒他,这次也算为你小小出一口气。”
双林笑了下:“这些人我并不在意的,只要没有害到陛下就好,只是好端端的拿自己的生日来作怪,你也真是太扫兴。”
楚昭低声道:“这生日朕本来就不爱过,当年母后为了生下朕,强行催产,简直是拿命来赌的,朕每年这个时候,心里都很难过。”
双林反手拉了他的手安慰他,楚昭又打起精神道:“国子监那边朕也解决得差不多了,你放心,看以后谁还敢打你的主意。”
双林点头道:“陛下费心了。”
楚昭含笑:“那你送朕的生日礼物呢?”
双林抿了嘴:“城外我置办了所庄子,庄子那里有眼热汤泉,就当我孝敬陛下的吧。”
楚昭冷哼了声:“说是给朕的,到时候朕肯定都没时间出宫,反而是你又多了个地方跑出去,不算。”说着手又揽住了双林的腰:“还是今晚不管朕提什么你都要依着朕。”
“……”
第158章 突变
圣寿节过后几日,双林被楚昭以过生日为名在宫里留了好几日,后来双林实在受不了,趁着楚昭上朝,借口说要去看看同兴镖局,又出了宫。
肖冈已娶了个媳妇,然后飞快的生了儿子,整日里有子万事足的样子,镖也不太走了,大多是坐镇在京城里,留了满脸的胡须,看着红光满面,精神抖擞,他看到双林出来,眼睛一亮笑道:“难得看到你有空来我这儿,前儿我找人要了邸报看,看到你又摊上事儿,如今可好了?”
双林笑道:“不是万寿节么,忙的很,不好出宫,国子监上书那事快完了。”
肖冈道:“嗐我还说干脆你借着这由头辞了最好,装死出来咱们回苏州去,我家媳妇儿又怀了个,我说要再是个儿子,就过继给你,如何?”
双林笑道:“你可真是的,嫂子对你这么好,你还这般随便安排她的孩子,仔细让她听见伤心。”
肖冈道:“哪能呢!她早就说了你孤身一人可怜,将来让我家大郎好好孝敬你呢,过继这事儿一准成!”
双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哥,这事你得听我的,没那个母亲舍得和自己的骨肉分别,过继这事你以后一个字都别在嫂子跟前提,冷了她的心,她可是一心一意对着您的,我也不会养孩子,但是您和妙妙的孩子,我将来都会当自己孩子一般提携爱护的,您别给我担心这些,好好和嫂子过日子。”
肖冈有些不满意哼唧了几声道:“我可是把你当亲兄弟的……”
双林只是微笑,又和他寒暄了几句,磨蹭着差不多了,便直接去了莲英胡同的外宅那里,没有进宫,这几天也不知楚昭是受了什么刺激,有些无度了,大概是心火太旺,一大早还让人上了莲心茶说喉咙有些不舒服,要清清火,他却是有些怕了,借机出宫,好歹歇一歇,不肯进宫了。
回到外宅,敬忠那边看到他道:“太医院派了个太医过来说给您诊个平安脉。”花厅里果然有个太医站了起来拱手笑道:“傅公公,柯院使命下官来给傅公公诊个平安脉。”这太医双林平时见过几次,记得是姓蓝的,诧异问他道:“不是月中才诊过吗?怎么又来。”
太医拿了脉枕给他手垫上,笑道:“听说是陛下交代的说您最近似乎有些上火,让我们来看看,正好柯院使有事,所以叫下官来了。”
双林将手放上去,含笑道:“有劳。”
这蓝太医诊得十分仔细,两只手都诊过,又看了双林的舌头、眼睛,才笑道:“并没什么大碍,只肾水有些虚,多歇息便好,也不必吃什么药了。”
双林脸微微一红,嘴上应着收了手,命敬忠拿了个银封给这蓝太医,亲自送了他出去,看着天黑了,便在外宅里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宫里却来了人,带了圣旨,让双林接旨。
双林满腹疑虑,摆了香案接旨。
来的是薛早福,他说不了话,却由旁边的存云代为宣读了圣旨,却是免了傅双林御前总管御马监掌印太监的职,即日起立刻交接诸印章,赴凤阳任监造太监,负责监造皇陵事宜。
双林接了旨,看向薛早福道:“陛下怎么了?”
薛早福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只是摆了摆手满脸着急的样子,一旁存云笑道:“陛下可是有命,让我们这次把进宫的令牌以及天子禁卫、御马监的兵符全收回去,同时派了侍卫,命即日便要您上路赴凤阳府,傅总管,这旨意在此,还请您早点交接,我们也好早点回去复旨。”
双林看他眉目里尽是得意,冷冷道:“我要面见皇上辞行。”
存云笑道:“这却不能了,陛下已说了不见你,命收回你和敬忠慎事的进宫令牌,让你好生监造皇陵。”
历朝历代,皇帝登基始,就会开始修造自己的皇陵,楚昭的自然也不例外,他的皇陵也修在了凤阳祖陵那边,登基这些年也修了不少,楚昭还给他看过墓室,甚至指点过说要让他葬在旁边,只是如今这个时候,他怎么会突然让自己去修建皇陵?一天不见,宫里出了什么事?
双林也不和存云多说话,只转身让敬忠拿了自己进宫的对牌腰牌以及禁卫等兵符都交给薛早福,然后忽然问了句话:“德王可还在宫里养伤?”
薛早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又看向他有些迷惑,存云道:“德王殿下以身护主,如今还在宫里养伤,不过公公还是早日赴凤阳吧,这宫里的事儿,打听了也没用。”
双林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头拿了圣旨直接往屋里走去。存云呆在那儿,十分生气,和薛早福道:“薛公公!您看这样岂不是亵渎圣旨、怠慢天子使臣?”
薛早福摇了摇头,直接转身上轿,存云跺了跺脚,没法子也只能跟了上去。
敬忠和慎事都十分紧张,跟着过来和双林问道:“公公,那我们怎么办?一起去凤阳吗?”他们还以为这是陛下和双林之前说好的,十分踌躇。
双林却冷冷道:“我要进宫,陛下那边肯定出了事情。”
慎事道:“您都已没了进宫令牌了,外头天枢统领守着呢,说领了命要立刻和您去凤阳……让您收拾东西,尽快赶路。”
双林一边道:“你就说我在收拾东西,不需他们进来。”却进了自己的卧室,将那床一拉,居然露出了床底一个地道出来,敬忠慎事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有地道,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这宅子双林一开始就是让肖冈帮忙置办的,当时为了随时逃离宫里,因此买来以后整修时就已做了手脚,专门做了个地道通往后街的一个不起眼的杂货铺,那边再走两条街便能出城,当时楚昭和李一默都提过这宅子太小要给他换,结果他一直不肯,后来他离开京城再回来,这条暗道连自己都差点忘了,如今倒是用上了。
他利落地钻进暗道,慎事忙道:“公公,您没令牌,又抗旨不遵,小心到时候惹了陛下不喜……”双林一声不吭,已消失在了暗道里。
出了门,双林也不先往宫里去,反而转了转,先往禁军北营找裴柏年去了,裴柏年看到他来找,吃了一惊道:“你怎么来了?”又拉了他找了个避人耳目的地方道:“今日京营各处都接了上谕说已撤了你的职,不许各处见你,你如今怎么又来了?”一边又说:“是为了前儿国子监的事情吧?暂时出京避避风头也好,凤阳那边我有同僚,到时候让他照应你。”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急急道:“你也别难过——这帝王之侧,本来也不是好呆的,能出去反而是福非祸。”
双林摇了摇头道:“我怀疑宫中有变,我要进宫,你帮我想想办法。”
裴柏年吃惊道:“宫中有变?”他深思着道:“今天确实下了令,内城四门戒严,宫里人无令不得擅出……”双林道:“你今天见过陛下吗?德王那边情况如何?”
裴柏年道:“没见过陛下……不过好像陛下今天还召见了骆相等几位内阁相爷,德王仍留在宫里养伤,还让德王世子留在宫里侍疾。”他迟疑了一会儿道:“不过,似乎今日是传了柯院使和太医院几位太医……大家也只是以为是给德王医治的。”
双林道:“万寿节才出了刺杀的事,陛下原本是不同意我出去的,如今却忽然颁下旨意让我立刻去凤阳监造皇陵,这事太奇怪太突然了,我必须要进宫去看看才放心。”
裴柏年看他的表情,低声道:“你……很看重陛下。”
双林转头看他,眼睛里尽是焦虑:“裴大人,还请您帮我这一次。陛下一身系国家之安危,我若是出了事,绝不会牵连您。”
裴柏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带你进宫去,但是只能到乾华宫外,再进去却是不能了。”
双林道:“我自有法子,只要先进宫就好。”
裴柏年回去找了套侍卫服和腰牌,让双林换上,脸上稍微化了妆贴了胡子,带着他进去,守门的侍卫看到是裴柏年也没在意,验过牌便放了他们进去。
双林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乾华宫前,才和裴柏年分了手,他自己绕了绕,却是走到了御茶房那里,借着多年在宫里熟门熟路,找到了得喜的院子里,得喜正在院子里一个人烹茶,看到他进来先吃了一惊,双林低声道:“得喜总管,是我。”得喜听出了他的声音,眯着眼细看了下:“你怎么这样子进宫了?杂家听说你被免职去修皇陵了?”
双林低声道:“皇上今日忽然下的这没头没脑的旨意,我有些担心宫里有变,因此还是悄悄进宫来了,您可知道皇上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得喜呵呵笑了声:“杂家虽然还是御茶房总管,可不知道你们乾华宫里的事儿,再说陛下跟前的事,那是能随便打听的吗?你当了这么多年总管,应该知道的。”
双林低声道:“你不知道,英顺知道。”
得喜道:“英顺啊……”他拖长了声音:“他自从当了副总管,翅膀硬了以后,可就再也没理过杂家这老骨头罗……平日里可难见着他,如今你也免职了,他可就是这陛下跟前第一人了,我可没办法请到他。”
双林道:“还请公公行个方便,想办法把英顺请过来,来日我定想法还了公公这份情。”
得喜看了他两眼,呵呵一笑,却仍是道:“你倒是个靠谱的,罢了,就帮你这一次,他来不来,却要看造化了。”说完让他往房里躲去,却是叫了个小内侍来道:“你去乾清宫跟前传个话给英顺总管,说他当年有个重要东西落在我这儿,如今整理旧东西找到了,让他过来看看还要不要。”
那小内侍应诺跑了出去,等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英顺来了,满脸冰冷在前院道:“我还有什么东西落在公公这儿?”
得喜呵呵一笑:“可真难请啊,这是怕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吗?你放心,我也没几天好活了,将来一闭眼腿一伸,也没人知道你英顺曾在我得喜手下干过了。”
英顺冷冰冰道:“公公有东西就拿出来,若是只是想叙话,我前头忙得很,先走了。”说完抬脚就走。
双林忙推门出去道:“是我找你!”
英顺一看到他进来,眉心一跳竖了起来道:“陛下不是叫你走吗!你又进宫来害我们!”
双林无奈道:“陛下到底怎么了?那旨意太突然,我担心陛下,进宫来看看。”
英顺转头瞪了得喜一眼,恶狠狠对双林道:“陛下金口玉言叫你出宫,我可不敢抗旨,被你害得还不够多吗?”
双林上前道:“陛下到底怎么了?”
英顺迟疑了下,看双林一副恳切的样子,到底难以拒绝道:“陛下生了病,如今在宫里静养,原本我都不该出乾华宫的,但正好有差事出来办,顺路过来看看罢了。”
双林的心里猛地抽筋,想到昨天傍晚那异于往常的平安脉,追问道:“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