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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霍千钧掏掏耳朵,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我没听错吧?裴文卓居然跟这些亡命匪寇江洋大盗算税款?这是要征收哪一年哪一国的税啊?”

岳璃点点头,要不说她当时听得也懵了,别说是他们,就连台下听审的百姓,和台上候审的黄河五鬼,当时都跟见了鬼似的看着裴文卓。

连江洋大盗都得收人头税的裴押司,到底是什么地方出来的魔鬼?!

“妙!果然不愧是裴三郎,精通律法,能想出如此妙计来!”

方靖远却是拍案叫绝,哈哈大笑起来,“我还真是没看错他,以后此人定然是一代人杰,举世无双的人才啊!”

岳璃叹了口气,说道:“裴押司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金人就算占了大宋的土地,可我们依然是大宋的臣民,如今使君收复济南府,身为大宋子民,自当尽忠于国,这税款理当补交。只是大宋天子心怀百姓,仁善慈悲,不忍我等受苦受难,故而免去以往三十五年和自收复后三年内的土地税和人头税银。”

霍千钧目瞪口呆,“这……官家原本也没打算收的吧?收复之地免税三年也是早就有的政策啊……”

“是啊,但百姓并不知道。”岳璃想到此处,也不得不服,“就算有些人知道,也未必领情。”

“但经过裴文卓拿黄河五鬼开刀,让大家明白,违法乱纪者,不得免税。”方靖远笑眯眯地说道:“以后大家若是遇到一些有悖律法之举时,就得好生考虑一下,能不能交得起这笔罚款了。”

白给的银子,谁都想要。

免去的税款,谁都不想再交回去。

至于黄河五鬼所犯下的其他罪行,大大小小,涉及到诸多方面,光是公布那些罪行,读状子的文书都换了三个人,除了早就已经断气的无影鬼,其他四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哪里还记得,自己在十年八年前,有没有偷过张家的鸡李家的狗?有没有拆过王家的房子烧过赵家的楼?

更不用说他们在犯案之事放火殃及的其他百姓有多少,凿船越货时毁掉的船和人都是谁,那些人的损失有多少。

这一笔笔的烂账,谁还能记得请?

犯案的时候他们都是图个痛快,杀人灭口,放火沉船,一了百了。谁能想到时隔若干年后,会有人把这些一笔笔的都翻出来,一件件的跟他们算账?

偷窃当处笞刑,流千里,徒三年。

杀人当处脊杖八十,黥面两行,发配三千里。

……

一边数落着他们的罪行,一边算计着赎刑需要的银钱,裴文卓说话算话,一点儿折扣都不打,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将黄河五鬼苦心经营多年攒下的银钱给罚得干干净净,一个铜板不剩,还顺便给济南府的百姓们科普了一番大宋刑统的各条律法及对应刑罚。

最后不光是黄河五鬼彻底崩溃了,前来听审的百姓们也都跟着麻木了。

原来放火时累及他人,不论是否有意,除赔偿损失外还要判处刑罚,原来踩坏他人房屋砸伤屋主会被笞刑三十……

借钱不还要罚,欠税不交要罚,占地不耕也要罚……

到最后大家看裴文卓的眼神,从一开始听到他竟然准许黄河五鬼以钱赎刑时的义愤填膺,变成最后敬畏之极,想必从今日以后,大家对大宋刑统的认识,都会十分深刻。

毕竟,账算到最后,黄河五鬼被罚得精光,没钱赎斩刑绞刑,除了早死的无影鬼早超生入地府之外,其他人都被定了死刑,等刑部批复后,择日处决。

所有人感觉,这次公审,比直接处五鬼以凌迟之刑还要惨。

毕竟,凌迟是肉体上的千刀万剐,而这种公审,从一开始给了他们赎刑逃生的希望,然后一条条历数下来,几乎将他们半生罪孽都扒了个精光,从精神上一遍遍鞭笞之后,将他们的希望再一点点湮灭,那种从死到生,从生到死的折磨,简直让人崩溃。

“不愧是裴押司。”

方靖远都十分佩服他的普法精神,毕竟在这个时代,百姓们认字不足,学识不足,大多数都是法盲,等到触犯刑律后,再后悔也晚了。

然而宋刑统的条文之繁复,就算是身为官员的方靖远都记不下来,每每遇事都得现查现办,脑中虽有个大致印象,可具体判决方案都得参考旧例,更不用说普通的百姓们。

尤其是济南府的百姓,还是脱离了大宋统治三十多年,对大宋刑律更是一无所知。

只有这个天才裴三郎,才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将云台书院的宋刑统背下来不说,对其中判例案卷更是熟记于心,如今先是接着裴王两家离婚案普及了户婚律和财产法,又是借着黄河五鬼这等犯案累累的江洋大盗,普及刑罚,彻底给济南府的百姓们好好上了一课。

而这些原本是去看热闹的百姓,当场被上了一堂刑罚课不说,还被后来对五鬼的笞杖黥面之刑狠狠地吓了一跳,算是彻底认识了这位裴押司。

官不算大,却是个狠人。

但凡敢来济南府作奸犯科的,都得先考虑考虑,能不能打得过如今镇守济南府的女状元岳璃,能不能逃得过裴扒皮的扒皮之刑……

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就连霍千钧听到最后,都觉得后背发凉,“那裴押司看着人和和气气的,一表人才,还是个熟读诗书的文人,想不到居然能想出这般狠招……着实厉害。”

岳璃跟着点点头,一脸沉重地说道:“裴押司说,回头还要去我们营中为海州狸和其他人讲解刑律案例,以后大家在布防行事之时,不光要遵纪守法,还要帮着一起宣讲律法,如此才能避免罪案滋生……”

霍千钧闻言毛骨悚然,“不会吧?!他居然想让你们去帮忙宣传……他还要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方靖远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主意不错啊,反正狸娘们在民间打探消息时,少不了跟那些三姑六婆说话,顺便讲讲那些案子,也有话题可聊,这可是最近济南府中最热门的话题,能说的上话的人,自然会成为人群中心,想要顺便打探消息,引导舆论,就更加容易了。”

“就这么定了!不光是海州狸,所有京东路的治所和军营,官衙人等,都得跟着去听讲,一个都不能落下了!”

“救命啊……”

“这裴押司是哪里来的魔鬼啊,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方使君居然还以此为题,作为考绩的内容之一,真是要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靖远:干得漂亮,想出题时就送上门来,裴押司有前途!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五美四恶

普法教育让刚刚重回大宋的济南府百姓好生上了一课, 先前还有点花花心思想借着人事更替之际做点手脚的人,都悄悄按下了心思。

因为济南府是有人开了城门献城投降的,除了当时反抗被杀的阿剌木部金兵和一些逃走的官兵之外, 大多数士绅富贾都留在了城中,也跟当初方靖远和辛弃疾提前在山东布局齐鲁书院和周边的荒地开发有关。

这些盘踞一方上百年的世家, 早就习惯了朝代更迭,王权兴衰, 无论是哪家皇帝派来的官员, 最终都会成为他们的利益共同体。

所以在看到海州兴起, 大宋北伐的脚步日渐坚定时, 他们就已经开始两头下注, 拍自家子弟投奔大宋,或是从军,或是求学,他们有钱有势, 本身资质不差的情况下, 很容易就能在新兴的政权中争取到位置, 为自己的家族争取最大的利益保障。

这计划原本是很好的, 偏偏遇上的这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转运使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先是在海州解试时, 就大张旗鼓地宣称原大宋京东东路所辖州府之内学子皆可前去赴考, 当时许多人都觉得他完全是异想天开,以临安朝廷现在那些相公的固执,就算方靖远真的会选拔他们解送临安赴考,到了会试也必然会被刷下来。

这种劳心费力最后毫无结果的事,大多数士绅之家都在观望,或许等大宋真的彻底收复北地, 他们都成为大宋正式子民,那让族中子弟前去赴考是毫无问题的,可现在他们尚在金人的统治下,悄悄出外游学还好说,明着赴考,一个不慎就会被人举告,落得满门抄斩的结果。

最终真正敢去海州赴考的学子,大多出身贫寒,或是旁支庶子,在本家毫无存在感的,想去搏个出头之路,真正像裴文卓这样本身才华出众,又是名门出身的真不多,他还是因为被族弟陷害追杀,被逼无奈才逃去海州,结果因祸得福,虽未中正榜能去参加明春会试,却也是副榜头名,考中海州的预备公务员,跟着大宋的北伐军一路收复失地,真正是衣锦还乡,逆袭的胜利者。

不仅是他,还有那些寒门学子,但凡当初敢去的,在云台书院学习了一阵子的,无论是后来考京东路的“公务员”,还是继续求学,大多数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毕竟眼下方靖远正是用人之际,这些读过书的学子,通过军训培养出来的纪律性和对大宋的忠诚度,都远高于地方士绅子弟,又大多是本地知根知底的“土著”,再派回去做基层工作简直不要更顺手。

相比之下,那些名门世家的子弟,现在再送来投诚的,方靖远自然敬谢不敏,只说让他们好生学习,可以就近到齐鲁书院或各地县学读书,先学学大宋的文化和各科知识,再来说求职求官之事。

那些世家子弟起初还有些不忿,自觉无论学识才华都高人一等,居然还要被发配回去重修学分,简直就不能忍。

几个大儒轮番找朱熹“聊”了聊天,谈心论道之后,朱熹没扛住,只得去找了方靖远求情。

“其实这些世家子弟虽有些傲气,但论起学识才华,其实并不亚于先前参与解试的学子,使君可否开恩给他们一个机会,毕竟眼下各州府县衙都大量缺人,他们本身是当地大族,治理一方的本事还是有的。”

方靖远听他诉苦之后,倒也没一口拒绝,稍稍想了想,便点头说道:“我这人做事一向讲究公平,更何况我要用的是真才实学之能吏,并非空谈经义的儒生,若是求学,大可继续随朱兄在学院进修,若是求职,就得先过了我们的统一考试,合格才能入职,现在各处都急缺人手,可养不起那些不会作事的人。”

“这没问题,让他们去考便是。论才取仕,正是应有之义。”朱熹并未注意到他话中的真意,满口答应下来,那些世家子弟也都是跟着儒家名士进学,单论学问,并不弱于大宋的贡生乃至进士,方靖远秉公办事,倒也无可挑剔,如此回复众人,那些世家子弟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在考试中来个一鸣惊人,让这位南方来的探花郎也见识一下北方学子的才学。

其中还有两人是出自孔府门下,这次曲阜被围,几乎连打都没打,现任的衍圣公兼曲阜令孔摠(注1)就主动献城献印,方靖远也没难为他,只收了他曲阜令的印信,仍保留衍圣公的名号,但也跟他说明了,如今大宋赦封的衍圣公尚在江南开府,南北两个孔庙都是同宗同源,最后如何取舍,要看当今天子,他说了不算也不打算参与其中。

但曲阜令是决计不会再交给孔家人了。

这里是儒家圣地,也是保留得最为完好的万亩良田,扣除衍圣公名下的封地之外,其他的田地都可以一一对照黄册收税,也是以后军粮征收的大户,若是再放在孔家人手里,金兵一来就投靠金兵,这些粮草就白白亏了进去,如此冤大头之事,方靖远是决计不会做的。

他甚至连孔庙都没去拜祭,理由也十分正当。

“先前在衢州曾去拜过孔庙,那里有官家亲笔赦封,拜过那边的至圣先师,若是再来拜这边由金人册封的衍圣公家庙,怕是有些不妥。不如等以后你们南北合一,再行修缮后,本官定当亲自前去拜祭,以表诚意。”

当时赵构难逃,衍圣公孔端友随行,而他的弟弟孔端操留在曲阜,金人入主之后,便封了孔端操的次子孔璠为衍圣公。

在北宋时期衍圣公只是个名号,品阶不过八品,到金国时期就成了七品兼曲阜令,授文林郎,后来孔璠之子孔拯、孔摠陆续袭封,如今正是二十五岁的孔摠方继任当家,眼看着宋军驱逐金兵,在此兵乱之时,孔庙倾颓,人心惶惶,若是不降了宋军,只怕连他门下弟子都要跟着反了。

只是他没想到,大宋的这位转运使,比金国的王爷还要硬气,金人封的官,他压根不认,就算孔门子弟想要晋升仕途,也要跟其他学子一样参加考试,毫无捷径可走,一点面子不给。

孔摠自己放不下面子去参加考试,便让门下最出色的两个堂弟前去应试,若能借此一举成名,也能再振孔门儒学声威。

可事实上,包括他自己在内,都知道,如今论起经学名士,便是坐镇齐鲁书院的朱熹,都胜过孔府的族学名师。只是千百年来的面子放不下,还要靠着这些人去争取,否则一旦曲阜县衙被完全接管,那衍圣公府也剩不下多少地方了。

毕竟,若是只按照衍圣公的封地,根本无法供养孔府上下数百口人,而在宋金交战之际,南逃空下的大批土地就落入了孔家人手中,而后金人又封了他为文林郎,曲阜令,曲阜一县,几乎都是孔家的天下,孔府的规矩,在这里几乎等同王法,什么纳税之说,只需送上些许“厚礼”便可一笔带过,谁能想到时隔三十余年,大宋的军队居然还能打了回来,算旧账。

孔府在济南亦有分支族人,亲眼见识了裴文卓公审黄河五鬼时的手段,再一听家主已献上了曲阜令印信,就感觉大事不妙。

方靖远虽然接受了孔璠投诚,准许保留孔府孔庙和孔门上下平安,不予追究。可也明明白白地说,他认的是南衍圣公,而非金国封的北衍圣公。如此对应的封地、俸禄等待遇没了不说,昔日侵占的田地和一些不清不楚的账目,都是随时可能让整个孔府颠覆的大坑。

他们本以为投诚之后,只需要多送礼打点,还能保留在曲阜县衙的职位,毕竟曲阜县大半都是孔门之后,便是不姓孔的,也多是孔门子弟或门下之流,宗族亲戚关系勾连纠缠,换个人都未必能使得动那些吏员衙役。

可方靖远不答应,按照他的规矩,所有的公务吏员职位,都得经过考试方能上任。

最后才出现了这般孔门弟子和世家子们摩拳擦掌地汇聚府学,准备在这次考试中让方靖远见识到他们出众的才华学识,一举拿下这些地方的管理权,方不负世家名门之称。

结果……兴致勃勃斗志昂扬而来,灰头土脸蒙头蒙脑地走出考场时,一大半的人都在怀疑人生,剩下一小半人在抗议考题不公。

“贡举选士,当在四书五经中出题,以策论为主,辅以诗文,为何你们这考试出的题都是什么算数地理,农工水利,与圣人之义大相径庭,根本有悖取仕之道,着实不公啊!”

方靖远这次特地坐镇考场,听闻学子抗议,便将他们召集到考场前的致远堂前,先是让他们挨个报上名来,然后才开始发问。

“既然各位都是孔门子弟,那本官就在此先问问各位,依孔子之言,如何可以从政?孔元盛,你说说看。”

孔元盛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答道:“昔日子曾有言,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

这还是方靖远在开考前跟朱熹讨论过的问题,当时说起孔子五美四恶之说,方靖远还差点脱口而出拐到“五讲四美三热爱”上去,他对这些学子其实并无恶感,但既然要用人,就得按照他的规矩来,而不是让这些世家再牵着他的鼻子走,好容易在海州开辟的新学术路线,决不能到了这里再开倒车回去。

那么这些学子,就是他要用来开刀洗脑的第一拨人。

“说得不错,所谓屏四恶,首先不能不教而杀,你们今日考题之内,律法一项,答对了多少?若是自己连律法条文,诏告表书都记不住,写不出来,如何教化百姓,如何依律治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如何从政?”

“这……”孔元盛愕然,竟是无言以对。他们这些子弟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出头,最小的才十几岁,有生以来一直生活在金人统治下,平日进学学的也是四书五经,又怎么可能去接触《宋刑统》?更不用说熟记其中律例条文,精通判词诏告表文了。

像裴文卓那样过目不忘精通律法的人,才是异类。

方靖远接着说道:“四恶你们不懂,五美你们也一样做不到。要使百姓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就得让百姓丰衣足食,有工作有收入,自己更得泰而不骄,威而不猛,从政为官,首先就得戒骄戒躁,你们因为一次考试不利,就百般挑剔,认为是本官为难你们。可你们自己想想,百姓要吃饱喝足,五谷丰登,需要你们给他们讲授四书五经呢,还是兴修水利,改革农具,促农增收?”

“这都是你们老祖宗说过的话,你们既然都做不到,就算我给你们机会,你们能做好这个治民官,父母官吗?”

“孔子都说过,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你们要担心的,不是没有职位,而是要担心你们有没有胜任这个职位的能力。孔元盛,若是你为曲阜令,可能清丈田亩,清点隐户,保证按时缴足税赋,令治下百姓皆无衣食之忧,鳏寡孤独皆有所养吗?”

“这……”孔元盛哪里敢应,别说其他,但是清点田亩和隐户,族中人就能生撕了他。

方靖远目光凛然,扫过这些昔日的世家精英子弟,从他们脸上一一看过去,露出些许失望之色,缓缓说道:“做官是为什么?为发财?为名利?若是如此,这官,怕是轮不到你们来做。”

“为什么做官?横渠先生曾有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们就不曾想过吗?生而为人,是庸庸碌碌过一生,随波逐流,还是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到更有意义的事情里,为国为民,哪怕百年之时,回首往事,纵不能青史留名,亦不会因虚度此生而抱憾。”

虽然说化用了一下《钢铁是怎样炼成》里保尔柯察金的名言,方靖远仍然能看到,面前这些年轻人里,有些人深受触动的眼神。

不论这些年轻人出身如何,自幼学四书五经,圣人之道,或许会因为家族束缚了他们的思想和脚步,但只要还记得自己祖辈是从哪里来的,记得以前大汉时代的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记得大唐时代的万国来朝,记得大宋鼎盛时期的繁荣富饶……其中都有他们祖辈付出的努力和获得的荣耀。

哪怕那些曾经令他们骄傲的家世,现在已不再是他们自己的优势,可年轻人总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和梦想。

方靖远就想点燃他们的那一点点野心和志气,挣脱家族的束缚,才能成为他想要的人。

学子们默然不语,一开始被方靖远说得都低下头去,羞愧难当。可到了后来,那简单有力的话语,如利针般刺入他们心头,戳中他们最痛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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