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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皆大欢喜。符峒主传话叫各村的奥雅(黎语“老人”的意思,解放前一般的黎族群众用这个称呼黎族的上层头人)都来饮酒,在宴席上取出两枝箭来,他先让人大声的把协议念了一遍,然后在箭上砍了九刀,接着又把另外一枝箭给夏天南。
“你也砍九刀好了。”张成告诉他,这是斩箭的仪式,表示双方要遵守彼此的规定,如果违反约定,就要罚九十头牛和九十两白银。
斩箭之后,又多喝了几碗米酒。夏天南又乘机提出,希望以后每月定期提供山上的棉花,同样以盐或者铁器支付,这个要求被很痛快的答应了。
协议达成后,符峒主比夏天南更希望交易顺利进行。他留夏天南一行住了一晚,第二日就选了一百二十名女子,并派人采摘了五百斤棉花,还派出五十名土兵负责运送。
谈判非常顺利,具体实施起来则有小小的麻烦。一百二十名黎族女子被土兵们带到村子中央的空地集合,她们都表现出一种恐慌的情绪——从小生活在寨子里从没出去过,更别说长途跋涉去汉人的地方做工了,不由得她们不害怕。
古代女子还是很恭顺听话的,这点不管是汉族还是黎族都相同,虽然看得出她们都有些排斥给汉人做工,但峒主的话没人敢不听。
夏天南看着这群娘子军,思索着如何安抚她们并顺利带回临高。考虑再三,觉得只有简单直接一点,动之以利。反正有峒主的命令,不怕她们不听话,自己要做的就是减少她们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想到这里,夏天南要向导张成把自己的话翻译成琼州话给她们听——黎人能听懂琼州土话,类似于辽东官话的普通话本地汉人或许听得懂,但是黎人肯定不懂。
“你们不用怕,去临高做工,可以换回盐和铁器,让你们的家人每天都有雪白的盐巴吃,让你们的男人有锋利的刀去打猎,有坚硬的锄犁去耕田,至于你们自己……”夏天南特意顿了一下,观察了下娘子军的反应,还不错,听得很认真,“保证每天有三顿饭,都是白米饭。”
张成翻成琼州话后,人群骚动起来,每天三顿白米饭,有这样的好事?
一个胆子大点的年轻女子问道:“那每天饭菜也有盐吗?”
夏天南被逗乐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大胆的姑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脸圆圆的,牙齿很白。黎族女子的特点就是纹面和咀嚼槟榔,旁边围观的老太太脸上密密麻麻的纹着黑色的花纹,一张嘴却是乌黑一团(每天嚼槟榔的结果),着实恐怖,难怪说海南十八怪,老太太像妖怪了。
还好不少年轻女子不像本族的老太太嚼槟榔一口黑牙齿,没有纹面,这个女子皮肤也没有其他同胞那么黝黑,在本时空的黎族女子中算的上美女了。她大大方方说:“我叫符南英。”
“呵呵,南英姑娘,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家是开盐场的。”
这个保证让娘子军稳定下来,倒是旁边围观的人向娘子军中熟悉的人递话,叮嘱到了那边如果真有这么好记得捎信回来,自己也求峒主让自家女人去做工。
思想工作很快做通。夏天南带着娘子军和五百斤棉花喜气洋洋回到了胡家庄,前来迎接的林伟业目瞪口呆。
接下来从马袅村调集八十名妇女——暂定月钱三钱银子——凑足两百人,大生产运动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结构简单的厂房和宿舍已经建好,把娘子军安顿下来之后,临高附近所有的木匠全部都被请过来赶制珍妮机和织布机,人手还是不够,谭山无奈只有跑去隔壁镇里花高价请木匠。
每制造出一台珍妮机和织布机,技术总监林伟业同志就现场培训一批工人熟悉机器。在培训过程中,汉黎女工体现出了不同的特点。
马袅村八十个女工为了生计终日在盐场劳作,加上根本没有余钱添置衣物,已经很久没有摸过纺车和织机了。而黎族女工自幼就接触纺纱织布,尤其是能够用简陋的提花机织出复杂的花纹,就是后世所称的“黎锦”,对于这种改良的机器,黎族妇女比马袅村汉族妇女表现出了更高的天分和适应能力。
符南英在黎族女工中是纺织手艺最好的,不仅如此,在整个提南峒都没有人敢自称比她更善织。她惊奇的发现,汉人的纺车和织机,看上起怪模怪样,但是纺纱和织布的速度快了很多。自己已经是寨子里纺纱最快、织布最好的女子了,但是寨子里最蠢笨的女子使用这种纺车、织机,都能比自己快很多。
她对教女工使用纺车和织机的林伟业产生了好奇,汉人的男子也懂织布吗?这种神奇的纺车和织机是这个男子发明的吗?她把自己的两个疑问用不很纯熟的琼州话去询问林伟业。
面对这个好奇宝宝,林伟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是来自未来?在旧时空保持单身时间很久了的可怜宅男,闻到了南英姑娘身上自然的体香,混合着花草的芬芳,耳边是她清脆悦耳的声音,一时间有些恍惚,心中一阵心神摇曳,忘记了回答,呆呆地看着符南英,过了一会发现不礼貌,咳嗽一声赶忙看向另外的地方。
黎族不同汉族,汉族讲究的是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而黎族姑娘把这种“无礼”当做对自己外貌的肯定,所以南英姑娘不仅不生气,反而很高兴,这个男子还真是个老实本分的阿哥啊!
南英姑娘笑了。她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一双眼睛像极了弯弯的月亮。看着南英姑娘笑靥如花,林伟业的小心脏不争气的跳的很快。
夏天南沉浸在大明资本家的美好憧憬中,没发现林伟业的失神。他按照后世的管理方式,把汉黎女工按各自擅长的技能分为纺纱班和织布班,实现了最原始的流水分工作业,以提高生产效率。等到设备到位,纺织厂就正式开始运转了。
生产实行三班倒,从卯时(凌晨5点)开始上工,辰时(晚上9点)下工,两百人按照纺纱和织布的分工排出出工表,轮流做工休息。
夏天南决心做个有业界良心的资本家,命谭山请了几个婆子专职做饭,每天保证三餐吃饱,宿舍还设计了公共浴室以供女工洗浴,有专门的婆子烧水。每日做饭的大米从胡家庄的粮仓里搬就是,反正胡家那一百多亩田很快要收租子了。
林伟业提议举行一个开张典礼,请本县有头有脸的人物——比如钱师爷什么的来剪个彩什么的。夏天南考虑再三还是否定了,本时空重农轻商,官府对商贾之流既看不起,又要压榨搜刮,商人是没什么社会地位的,暂时闷声发大财吧,等到事业上了台阶,武装力量也足以自保,再玩这些虚的也不迟。
在深山里终日吃不饱饭的黎族女工们,来到了汉人的地盘,却发现这里和黎寨比起来简直是天堂:每天能吃饱饭,而且都是白米饭,每顿饭菜都能吃上盐——要知道很多女工平时难得有白米饭吃,一个月难得吃上有盐的食物,寡淡无味不说,不吃盐也没有力气。
工作量虽然大,但女工一向吃苦惯了,再说做完工能吃饱,然后还能洗个澡舒舒服服睡觉,住的地方打扫的干干净净。在这样的环境下,女工们很快适应并喜欢上了这里,爆发出了极大的生产热情——平均每天能织出两百匹布左右,这其中黎族女工功劳最大,她们每天能织一百三四十匹布。
黎族女工中技术最出色的是符南英,汉族女工中最出色的是谭二嫂,为了表彰她们,夏天南任命符南英为黎族女工的班头,谭二嫂为汉族女工的班头,负责管理女工的作息和排班。
日产两百匹的产量让夏天南乐的合不拢嘴,这样下来,一月就是六千匹,超过了自己当初的估计。于是立马找来张明礼的随从,叫他设法与张明礼联系,马上运货去广州卖。
张明礼还没来,刘全来了。他最近把胡家庄的佃户都跑了一遍,颇有成果。他禀报道:“老爷,我透露了一点消息,这些佃户都没什么反应,反正不加租子就行,谁收租都一样”。
夏天南点头表示知道,然后说:“你辛苦了,还没看过新开的纺织厂吧,随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