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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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算了?”唐乔的眼圈慢慢地变红了,他哽咽着问道,“怎么可以就这么算了?”
唐乔一下就慌了,虽然他有过关于江远是出去寻欢的猜想,但心底还是认定江远会回来,他们之间可以继续下去。但今天江远回到家,开口就是对他说分手,不亚于一个惊雷炸在了唐乔的头上。
他是个怕极了被抛弃的人,尤其是江远的抛弃,唐乔最没办法接受……因为他发现,他在夜里躺在江远的怀抱里,可以睡一个好觉,和江远在一起,做什么都是百倍、千倍的有趣,这也是他第一次想和别人有“以后”。
唐乔从没谈过恋爱,并不知道这就是爱情的萌芽,他没有想过,弄不懂爱情会让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他似乎一直在犯错,用算计得来爱人是错,不敢承认喜欢上江远是错,一直留在福利院是错,甚至连出生都是错。
他出生就被母亲抛弃,从来就不是一个被期待的孩子,小的时候不懂事,缠着别人问他的妈妈什么时候来接他,得到的答案总是模棱两可的。福利院是由一位姓唐的老总出钱筹建的,所以他们院里所有的孩子都姓唐,在被收养之前他们每个人都会领到一个数字,这是为了便于孩子被收养后跟着养父养母改名。唐乔领到的是十六,于是他做了十年的小十六。
小孩到了十岁,一般就不会有人愿意收养了,所以需要福利院养到成年。院长会让孩子自己选择一个名字,以后做什么都更方便一点。唐乔问了院长,他的母亲姓什么,院长告诉他,姓乔。于是他就变成了唐乔。
十几年里,并不是没有人想要收养唐乔——他从小就生得好,乖巧听话,成绩优异,谁不想将这样的孩子带回家里去呢?可唐乔就是死心眼,一定要等他亲生母亲接他回去,拒绝了所有想要收养他的人。唐乔一边幻想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边暗暗较劲,什么都要做得比其他孩子好,想着这样等母亲来接他的时候,他就可以成为她的骄傲。
只是他的梦没有做得太久,在唐乔十三岁的时候,有个新来的阿姨说漏了嘴,他才知道他的妈妈,是永远都不会来接他的。
因为他的母亲,是被强、暴了,才怀上了他——如果不是发现的时候已经月份太大,她身体又不好,强行堕胎可能有生命危险,他根本都不会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而唐乔血缘上的父亲,是被他母亲亲手送进监狱的,没进去几年就突发怪病,死在了里面。
他根本不会是母亲的骄傲,而是深刻进骨子里的耻辱,她永远都不想见到他。
唐乔经常笑,他也很爱笑,因为当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的时候,就会用笑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从很小就知道一个道理,很多时候哭闹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反而会招人嫌恶,惹人心烦。
在江远面前,他那自以为不错的情绪掌控全都化作乌有,他控制不住汹涌落下来的眼泪,脑子里也想不出该说什么好听的话,用什么让江远心软的法子,他想的,只是求这个人不要抛弃他。
唐乔抓起江远的手,不住地摇头,哭得很厉害:“江远,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可以改的……求你不要丢下我。”
江远抬起眼去看唐乔,忽然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倦意,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两股力量撕扯着,熟悉的头痛席卷而来。江远不得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只有借着沙发的支撑,他才能继续把脊背挺直,把那副无情的模样端出来。
有些坏毛病是可以改的,比如说谎,有些错事是可以挽回的,比如说了伤人的话,但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勉强和改变的——不爱就是不爱,既然不是什么错事,又哪能用“改”这个字呢?
感情这种东西,向来都这么不讲道理,有时候可以一见钟情,一眼万年,有时候任你死缠烂打,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唐乔,我们的问题来自根本,不是改不改就能解决……”
江远叹了口气,他想了想,也觉得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可思议。换作几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他会被一个男人玩弄感情,他可能会攥起拳头揍到那个人说不出话为止。但现在,他只觉得满心疲惫,除了把给出去的感情收回来,别的想法都没有了。
“就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江远抬起头,目光不知道落到哪里去,总之,他没有再看唐乔,“这里是我的家,我总有权利决定欢迎谁、不欢迎谁吧?”
江远的确见不得唐乔的眼泪,唐乔哭得那么伤心,好像失去了什么至宝一样,但他也没有办法再给出信任,因为他太笨,摸不清唐乔嘴里哪句是真话,哪句只是好听话。
“江哥,你不要这么说,我害怕……”唐乔不住地擦着眼泪,试图从模糊的视野里看清江远的神色,“你要和我分开,总要告诉我缘由吧?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不要再玩下去了好不好?”
江远听了这话,从齿缝间泄出一声难堪至极的笑声来,他想,这要他怎么开口?
说他不小心听到了唐乔打电话时说的真心话,说他意外得知他们之间都只是玩玩,还是说他开了二十分钟的车,绕了远路去买的芝士蛋糕,最后喂给了街边的垃圾桶?
江远顿觉如鲠在喉,这些话,要他亲口说出来,比叫他自扇一个耳光还要羞耻。
有些话讲得太明白,会让两个人都难看,没有必要都要分手了,还做得这么不体面。
江远轻声道:“明天你就收拾一下东西,回学校去住吧。在我们确定关系以前的话还作数,你要是凑不够学费,或者是生活上有什么难事,可以来找我。”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任谁都听得出,江远已经下了决心,此事再难有转圜之地。
唐乔慢慢地擦干了眼泪,他不明白江远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他这样致命一刀,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他面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白得像是一张纸:“江远……你是不是,还是没办法接受男人?”
江远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他已经不想再去解释了,只想尽快结束今天这场难熬的对话,低声回道:“对,我喜欢女人。”
唐乔觉得胸膛很痛,连呼吸都不畅起来,他清瘦的肩头发抖,伸出手扶住一旁的墙,过了很久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费力地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来:“好……好……都听你的。”
直到这一刻,唐乔才深刻地认识到,原来自己离不开江远,是因为爱他。
他从小过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这个世上离了谁他都可以活得下去。他不贪图江远那点钱,他贪图的是那些从江远指缝里漏给他的温柔与爱意。
不过,就连这么一点点,江远也要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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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渺刚从郑家宅子里出来,张姨就追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桶。周渺在想事情,张姨叫了好几声他才听到,连忙掉头大步迈了过去,接过她手里那个保温桶。
“这个是给老爷煲的汤,里面放的都是中药材,滋补身体的,你也顺便带一点回去喝吧。”
“好,谢谢张姨。”周渺叹了口气,眉眼间显出一点担忧来,“如果爸再有什么情况,你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了。”
郑平洲的父亲年轻时打拼太过,熬坏了身体,心脏落下点老毛病,这几天周渺就是听郑母说郑父旧疾复发,连忙过来看看。他做事周全,来看郑父之前,就已经联系好了在心脏方面口碑最好的医生,同时开始联系外国的专家团队,以备不时之需。
“你也赶紧回去睡一觉吧,这几天你在这和公司两边跑,一定也很累了。”张姨从年轻的时候就跟着郑母了,一生都没有结婚,亲眼看着两个小辈长大,心里都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平洲那边……”
“先不用告诉他,这也是爸的意思,我替他照顾着就行了。如果情况有变,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他的。”
张姨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周渺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应了几声就挂掉了,和张姨说道:”张姨,我今晚有个不得不去的应酬,就不过来了。”
“好,那你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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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远: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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