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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网论坛上,三条加红加精的帖子飘在置顶。
第一条,楚教授领衔联合培养计划与蒙古高校的合作,带着植物学系项目研究第二期全体成员今日奔赴蒙古。
第二条,昨天南大校友返校仪式上,王文的一百万不是捐给金融院,而是捐给植物学系做研究的专款。
大家都以为以楚教授的清风道骨,一个背叛过自己,还挖过自己墙角的学生的钱,定是不会收。
结果下一条就被打脸,王文给楚珣说了什么,楚教授不仅面容柔和地收了,还表示很欣慰,不带任何反意地说王文会审时度势,反而是王文听得不好意思,神情满是复杂和隐约的羞愧。
这样三条硬货飘在一起,披着马甲的同学们炸开了锅。
我想我是海:谁也没错,金融多热本来有目共睹,王文也是做了不得已的选择,就算他后面挖同学不对,但决定走的,也是那些同学自己,冷门专业不捧热就是这样,之前p大古生物不是一个专业一个毕业生吗?
杨梅荔枝琵琶:洗什么啊,王文就是心虚……教师校园卡给学生刷,东西随便买,空调随便开,就连实验室矿泉水都百岁山,楚教授对学生那么好,结果人楚教授上一秒被削了经费,下一秒就挖同学?他不挖同学能走?人干事???
卡东鸥:cx估计也是艹人设,要真的这么有钱为什么不直接辞职走?卖了这么久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还不是见钱眼开,就一婊子心立牌坊,装什么装啊……
各路言论铺天盖地。
而飞往蒙古的航班上,楚珣一边想着待会儿她看到自己忽然出现会惊成什么表情,一边循着困意小憩。
朦胧之中……
争吵声,抱怨声,小孩的哭闹声乱成一团。
第86章 小甘蓝
楚珣闭着眼, 只感觉机舱地板狠狠震了一下。
紧接着,广播里传来:“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在爬升过程中遇到一些气流, 略显颠簸, 请您回到您的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 卫生间将暂时关闭……”
五个学生坐在后排小声讨论“天气不好”。
楚珣掀开眼罩,便看见身旁一个黑色圆礼帽搭亮白墨镜、造型朋克的胖大叔笑呵呵给自己解释:“飞机遇上强气流了……登机的时候听学生叫你教授, 去科考的?”
楚珣“嗯”一声,礼貌道:“你呢?”
“我是过去寻芳的,啊哈哈开玩笑,”胖大叔挥挥手, 随口道,“我去找个人, 霍哥儿,知道吗?”
楚珣:“嗯。”
“知道?”胖大叔诧异,“我以为你们这种教授级别的人都两耳不闻窗外事呢,不过想想, 霍哥儿那样的热度估计玩个微博都知道……”自言自语完, 胖大叔视线灵活地落在楚珣腕上, 又问,“你是霍哥儿粉丝?我看她过年在微博转了百达翡丽的链接,就是你这款……”
“不是。”
胖大叔:“噢噢,我还以为你是看她转了才买的……”
“她送给我的新年礼物。”轻描淡写一句话,成功遏住胖大叔末尾的语气词。
好半晌, 才悻悻然敛了错愕:“您……是霍哥儿什么人啊?”
亲戚?像。
朋友?也像。
这有钱有颜的……
一秒,两秒。
只见男人放远了视线,清朗的侧颜沐着微光,云淡风轻地,“爱人……”
周遭“飞机到底怎么回事”“气流过了这么久还没过完”的沸反盈天通通远去……
两人间良久的静寂后,胖大叔抚自己的大腿,讪笑:“小伙子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嘛。”
谁不知道霍哥儿和东南系太子爷联姻了?
虽然你手上的表也要七位数起跳,就霍哥儿那副晒结婚证都要打码的态度,圈里表面“神仙眷侣”地羡慕,背地议论可不少——
“估摸着太子爷长得太路人,霍哥儿毕竟一直自吹颜控手控,最后为了家族利益妥协打脸也是很疼。”
“洪雅就从没晒过老公,估摸着也是脸不行,基因遗传可是很恐怖的。”
“对啊,游乐场还是个模糊背影……”
胖大叔明显不信。
楚珣笑笑也不解释,长指勾住眼罩带子还没来得及拉下来,只听见一声尖叫不知从哪儿发出,下一秒,“嘭”的巨响,猛烈的气流呼啸声霎时包裹住整个机舱。
飞机完全失控般左右摇摆,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平流层——
冲进蒙古三月的草长莺飞,也冲进某人的梦里——
霍星叶不过中午休息一会儿,躺床上没几分钟便梦到楚珣坐在飞机上,和吴果聊些什么。
两人嘴巴张张合合,具体的内容霍星叶听不清。
吴果是界内著名的金牌制片人,主打综艺。魏易在别的栏目算大腕,在吴果的《丛林冒险》第一季只能算小喽啰。之前吴果和刘莉取得联系,说想把第二季嘉宾职业范围扩大一些,问霍哥儿有没有空。
霍星叶让刘莉以剧组忙婉拒了吴果,可吴果是个固执的主,硬是找人通过电话定位到蒙古追过来。上飞机之前给霍星叶打电话一本正经说自己多欣赏她多看好她,《丛林探险》的剧本性有多弱,确定要来的沈言曦她也熟等等……霍星叶思量了一下说再谈,然后就梦见飞机跨层的时候撞上鸟群。
高速产生的铁皮窟窿宛如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面目冰冷地看着驾驶室的机长和工作人员手忙脚乱。
飞机毫无章法地盘旋折回,略过数十米宽的河面,一边撕扯出厚重的草皮一边滑翔,金属摩擦的巨大火花将初破芽的嫩草燃了一片……
最后,堪堪停在草原上一棵枯树跟前。
霍星叶被吓得一身冷汗惊醒,想睁眼无论如何睁不开,手脚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
混混沌沌的,又看见乘务组劫后余生般和公司联系说“无人伤亡,等待救援。”
然后,有乘客骂“什么?需要一天应接飞机才能过来?你们公司是领钱等死的吗?”“这是哪儿,为了安全还不允许乘客自己先行离开?”“我有急事儿耽误了你们赔得起吗,你们飞机质量的锅为什么要乘客付出代价?”
“就是就是……”
工作人员们满是羞愧地分发食物,逐个致歉安慰。
再然后,霍星叶梦见巡逻的官兵靠近勾勒着火红铁色的飞机,进去看一圈之后,把恰好在附近的冯图带过来,给飞机上受惊的小孩讲草原牧羊人故事……
霍星叶循着画面想看楚珣,偏偏冯图一直挡在前面。
左探右探看不到,霍星叶着急地挣扎上下眼皮。
挣扎着挣扎着,又睡了过去……
她自然没窥见——
楚珣和后排五个学生商量一阵,和冯图打招呼借了辆三排越野车成功获得先行证。一听他们是去乌木托,胖大叔来劲了,说自己车技好,可以帮他们开车,楚珣说有司机开,胖大叔又说自己视力好,可以帮忙看路,有的地方还有积雪……
也是想着这人认识霍星叶,楚珣姿态淡却带着知己般了然地和冯图打了个招呼,捎上了吴果。
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人话多,上车后开口就和说单口相声一样:“小兵哥哥手机壳用孙悟空啊,是喜欢玩王者还是喜欢《西游记》啊,想想《西游记》作为一个送餐故事,和部队氛围还蛮像的。”
“……”
“平时喜欢看点经济金融类的新闻啊?美元最近是挺强势的,我估计还是先天有优势。”
李颖没好声没好气问一句:“什么优势?”
全车八个人就两个女孩子,“姑娘你俩先把耳朵捂上,”见两个姑娘一脸莫名其妙还是捂上了耳朵,胖大叔笑眯眼道,“因为美元除了叫美元,还可以叫美金,自带镶金属性,你看什么英镑什么韩元能这样叫吗?英金?韩金?”
“嘎吱”一声,小兵哥哥红着脸把车开到了沟里……
————
三月草原上的空气不容易。
早上要和草上晨露说话,中午要安抚剧组两只魔王暴躁的脾气,下午和晚上还要吹过牧民家的聚餐桌,烤全羊、大盘肉,拂过孜然裹油的香气,又可望不可及,只能瘪瘪嘴,把香味裹进晚风里……
霍星叶睡午觉的时间远超过平常,刘莉当她前几天累着了也就没打扰她。
等霍星叶醒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脑袋里晕晕乎乎装着团浆糊,看一会儿手机,睡意惺忪地爬起来洗漱、穿衣,从抽屉里摸了袋压缩饼干回床上,给楚珣连打三个电话……
都是,“已关机”。
“撕撕拉拉”扯开包装,霍星叶一口一口掰下朝嘴里塞,如同嚼蜡。
满心满眼都盛着宁教授刚刚发的那几张截图,南大内网上“cx婊”“cx见钱眼开”的谩骂,还有宁教授撤回之后,难得正经叹的那口气:“我和楚议贤认识好多年,算是看着楚珣长大……这孩子应该和你差不多,从小不缺物质缺陪伴,他又是男孩子,很多事情不是撒泼打滚或者哭一顿就可以解决的,闷着闷着闷久了,就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
“他随他爸性子淡,真的就是给个实验室就能泡一辈子那种,不争不抢的,有时候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都没知觉……说白了就是骨子里太清高,清高得不屑和世俗有更多交集。可身在这个环境,怎么可能?”
“他为了去蒙古想辞职,被我拦住了……私人研究所成立有多麻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如果现在走了,他一手带到全国前茅的植物系别的老师撑不起来,只靠一个返聘回来的张教授,最多两年,就会并到邻近专业,再然后……”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你一个小姑娘说这些,只是觉得吧,很多事情对他来说都不公平,他得到的,应该不止这些……有些时候,你可以和他说说话,扇扇风,我一把老骨头指不定哪天走路上摔一跤就去了,你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啰嗦了,但你别不信,你看他背后靠着一个楚家,除了开点车,什么时候吹嘘过靠山,要他随便在简介上加一句‘楚议贤之子’,周副校就算有十个胆也不敢这么削他经费,老贤人那可是鞠躬尽瘁‘第一院士’……”
霍星叶心说,其实,有的。
当初她负面消息漫天飞的时候,他给东南系高管打过多少电话,发过多少不曾发过的脾气,在阳台上,面上清寒,只是在看到她那一刹,眸里会漾起浅浅的温柔……像条件反射。
霍星叶给吴果发了条微信:第二季我可以参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等待对方回应的过程中,第四次拨出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刘莉掀开门帘:“霍哥儿,外,外,外面在聚餐,有你最爱的淋油蹄花……去,去吗?”
霍星叶塞了一块饼干入嘴,落牙:“没胃口。”
刘莉又说:“吴果也在外面,是,是,是让他待会儿过来还是……”
霍星叶:“明天。”
压缩饼干管饱但难吃。屋顶上的昏暗灯光略过女子纤长的眼睫在眼窝投落,一抬,一压,随着滚动的喉咙咽得艰难。
缓慢的感官中,想他这件事,突然被放得无限大……
想他对自己的好,想他那些不好的小缺点,想他站在讲台上真的朗月清风的姿态,想他不说的低潮……
刘莉还想开口说什么。
“你先去玩吧,”霍星叶扯了扯唇角,“下午睡多了脑袋不清醒,我想一个人躺一会儿。”
为了避免刘莉再进来问问题,霍星叶还装模作样地放下了饼干,躺床上盖被子,起伏的动作与映在布帘的颀长影像交错放大。
刘莉说“好”退出去。
挺拔的身形步步无声踱进来……
霍星叶缓缓把头蒙在被子里,上一秒,闭眼的瞬间,像之前无数次想他一样,但这次却没有理由也没有征兆的、眼泪慢慢噙满眼眶。
然后,被子被人轻轻掀开,熟悉的气息铺卷而来。
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