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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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脚才走,李治民出去借土筐回来,说是听村里人提起李麻子也是今天去山里相亲,不知道他俩会不会碰到一块去。
这个问题,等到赵凤仙后晌回转时,全家人都知道了答案。
“唉,俩人碰一道了,相的是同一个姑娘!”赵凤仙歇着喝了口水解渴,一边吃着留给她的饭菜一边感叹道。
一家子停下手里的活,支楞着耳朵听她说。
“娘,得亏你想着帮六子换了身好衣裳,打眼一看就比麻子板儿正,把人姑娘都看愣了!”赵凤仙给李婆子伸出大拇指夸赞。
两家男方拿出差不多的粮食当聘礼的情况下,就看女方姑娘看上谁了。
人家在爹娘的允许下矮子里挑高个儿,六子穿戴齐整又有个头在那儿,可不得占了便宜?
“山里也闹粮荒哩,晌午饭就一锅清汤寡水,几十里山路走出来又累又饿,不过这趟给六子谈妥了媳妇就值。”赵凤仙吃完饭擦把嘴总结道。
李老头听到了想要的消息,吧嗒了两口烟杆,满足地笑了笑。
荣锦被烟味儿呛到,连连咳嗽了几声。
李婆子当即把人赶出了堂屋,在哄宝贝孙女睡觉面前,再好的消息都得往后排!
李小六的婚事有长辈们和大队长家的帮衬,纳彩送聘礼一步步走的很顺利,很快就把媳妇娶回了家。
毕竟山里也缺粮,把闺女尽快嫁到婆家也算少了一张嘴吃饭不是。
转眼就到了荣锦满月那天,李家村全村人暗戳戳地准备给她搞个不一般的。
话说他们之前就想拜拜神仙了,但是一直忙这忙那的没空诚心地拜上一拜。
如今有粮有闲了,可得去倒腾点好东西奉上,最好再悄悄搞点拜神香回来……
荣锦穿着大红衣裳坐在高高的桌案正中央,看着脚边的香炉以及里面袅袅燃着的三根长香有点无语。
特别是下面还跪着一地的虔诚信徒呢,全都是姓李的本村人,外面院里还趴了一片的媳妇婆子小孩等等。
正庄重肃穆地磕头纳拜,安静的祠堂里突然闯进来一个急急慌慌的小伙子,惊慌失措地大喊了一声。
“大队长,反封建迷信办的人来了!!”
第18章
“大队长, 反封建迷信办的那些人过来了,都走到村口了!”负责放风的小伙子惊惶地跑回来喊道。
正在拜神的全村人一起愣住:Σ(っ°Д °;)っ!!!
场面静滞了瞬间后嗡的一声乱开,刚才还沉静肃穆的气氛一下子打破了。
集体拜神活动刚开了个头就被迫中断, 大家伙惊慌失措地看向最前头的李老头和众位长辈们。
卧槽,那些狗鼻子找上门了, 赶紧拿个主意啊,千万别被逮个正着了!
“快快快, 先把东西遮盖起来!”李老头当机立断站出来主持大局。
屋里交给他负责,族伯族叔们去外面安抚和叮嘱妇女孩子, 先把眼前这关应付过去再说。
下一刻,祠堂就忙乱起来, 男人们爬起来慌慌乱乱地赶紧把供香掐灭、香炉藏起来、供品拿破布包住塞到案桌下。
“不行不行, 这不行,那些人都是狗鼻子,这样放铁定被寻摸出来。”李老头阻止住大儿子将供品包塞到香案下的举动。
荣锦端坐在桌案正中央, 静静地看着下面人乱成一团, 转眼就和着急的便宜爷爷对视上。
李老头那双老眼中精光一闪,荣锦身上穿的那身十分喜庆的红衣裳给了他想法。
“供品别藏了,就摊在桌子上……”李老头抢过包袱,迅速将东西堆到了荣锦周围。
差点被东西埋住的荣锦:“…………”
“大队长,人到门口了!”把门的人跑进来通风报信。
李老头赶紧招手示意, 父子四个齐上阵, 立即抬着桌案出门, 刚放到院正中, 祠堂大门就被撞开了。
“都别动!站在原地,别搞小动作!”打头的男男女女冲开门,向院里的众人警告道。
他们一群人都身穿统一的蓝色中山装,年龄不已,男女老少均有,闯进来的表情都很凶,看向惊慌的村民们像是看着阶级敌人似的。
十几个人进门后分开两旁,从中走出一位疑似领头人的中年男人,戴着副眼镜,梳背头穿绿胶鞋,一副饱学之士的模样。
中年男人很有气势地在台阶上站定,扫视了一圈院里,注意到中间桌上大红色衣裳的婴孩,嘴角一撇,脸色就冷了下来。
“有人向反封办举报你们村正在搞封建迷信活动,我们这次来是特地做突击检查动作的。”
“大家不要慌,听我们的安排,检查完就没事了。”中年男人斯文地解释道。
但是第一眼看到那个穿着鲜艳的孩子时,他就知道举报的这事八成是真的。
那就不会是检查完就没事了。
“哎呀科长,给他们说那些干啥,咱们直接上去检查不就得了。”做惯了这种事的手下不耐烦地提议道。
然而自称姓严的科长自诩是受过大学教育的文化人士,喜欢讲究个先礼后兵。
“别搞得咱跟土匪一样。”中年男人训了一句,转而对村民们说道,“你们队里管事的生产队长是哪个?出来先说说啥情况。”
大家伙在他们进门时就纷纷警惕起来了,秉持着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只安静地围拢到荣锦所在的桌案周围。
被几百双眼睛齐齐注视着,严科长不是没有压力的,所以准备施行擒贼先擒王的战略手段,先把主事的人叫出来问问。
李老头被点名,越众而出,说道他就是李家村大队的大队长。
“啥情况?还能有啥情况,这位同志,我们村可是搞生产交公粮的优秀村子,哪能有啥情况啊,怕不是有人乱举报的吧。”
李老头十分认真严肃地打着哈哈,说了那么多一点重要的没透露。
“那她是咋回事,大家伙都穿着简朴,就她一个小女娃娃红艳艳的在做啥?是不是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严科长指着众人中间的荣锦发问,说道最后一句时声色十分之严厉。
荣锦:“……”实话说,真不关她的事。
村民们相互看看,不着痕迹地往荣锦身边挪动,意图将她遮挡个严实。
严科长手下带来的人上去把人分开,露出桌案上老神在在端坐在上头的小女娃。
“这一看就不正常,还不老实交代!”中山装男女们厉喝道。
李老头转头瞧了瞧紧张万分缩在一块的乡亲,还有中间桌子上懵懂安静的小孙女,叹了口气开始解释。
“唉,我们村的人往上数都是三代贫农,成分再好不过的,平时也都有积极响应组织的号召,敬爱领导,从无二心呐。”先给本村人脸上贴贴金。
严科长听了却没什么变化,这种话他不知听过多少遍,耳朵都起茧子了,早就对此免疫。
而且,他此时对李老头的顾左言他、啰里啰唆找不到重点的话有点不耐烦了。
李老头察言观色,话头随即转换到他问的方面。
“这是谁知道吗?”李老头走过去抱起荣锦,给对方卖起了关子。
周围的村民纷纷看向他,神情紧绷,真担心他下一句就说出那个令人敬畏的身份。
“唉你这人心思不纯啊,不是我们再问你吗,你咋问起我们来了?!”反封办中山装的干事们不干了,大声斥责。
严科长抬了抬手,干事们立马静了音,不过看向李老头的目光可不善的很。
李老头抱着荣锦露出农民伯伯的淳朴笑容,看上去很是老实本分,却无端让反封办一群人在心口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忒不舒坦。
严科长皱着眉头看向他怀里的孩童,镜片下的眼睛闪过疑惑之色。
荣锦在他看过来时咧咧嘴,还以一个无齿的婴儿笑,琉璃眼懵懵懂懂,看上去就是个正常的小女娃子。
除了过分安静了点,从开始到现在都不哭不闹的。
“那啥科长啊,这是我家今年刚出生的小孙女嘞,长的白白胖胖好看的紧,特别讨乡亲们喜欢。”李老头把荣锦夸了一波,充分表达了当爷爷的好心情。
“所以,这不到满月了嘛,大家伙就想一起热闹热闹,给她办个满月宴,真没搞啥封建迷信的活动哩。”这一句说的很大声,全场都听见了。
村民们愣了愣,立马意会到这是大队长在跟他们串口供了。
“你们全村几百人聚到一起就为了给个小娃娃办满月酒?!”反封办的人惊诧道。
这理由说的他们一点都不信的好吧。
李老头嘿嘿一笑,朴实地点头确认。
“没办法,乡亲们太热情了,非得给我家福娃过满月不可,我不是不忍心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意嘛,就打算这样聚一聚乐呵乐呵算了。”说的李老头自己都感动了。
中山装干事们听了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该反驳还是先呸一下对方的厚脸皮。
你说全村男女老少都想要给一个女娃子过满月?还哭着喊着过?不过不行?
呵呵,听起来咋那么假呢。
严科长揉着眉头,感觉先礼后兵的前一步失手了。
看这个所谓的大队长把他当傻子糊弄呢,是不是见他态度太好了?!
“你也别瞎编,谁家给孩子过满月全村都上的?赶紧交代清楚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吗?!”严科长神色倨傲,露出了危险的獠牙。
“科长,这里是他们以前的祠堂,哪家的孩子满月会在祠堂里过的?他们肯定是在搞封建迷信,把人全抓回去算了!”知道点李家村从前内情的干事吆喝一声,对村民们蠢蠢欲动。
“哎,你们不能乱给我们扣帽子啊,真是在给福娃过满月,不信你们亲自问问。”李老头委屈地喊冤。
“是真哩,真的给福娃过满月嘞。”
“那当然是自愿来的,不来心里不舒坦呐”
“你说祠堂?这里现在是小学啊,地方大方便。”
“问啥问啊,李家村是得罪你们了还是咋地,连这个都管?”
没等反封办的人逮住村民们一个个询问,在场的乡亲纷纷开口了,站的都是李老头那边,维护的都是福娃。
福娃是他们的心肝宝贝儿开心果,堪比明月光朱砂痣一般重要的存在,给过个满月咋啦?
不就是过满月嘛,有啥好奇怀疑的?
之后被询问到的村民一听对方说福娃的不好或者疑窦,就立马拉长了脸不高兴了。
啥都不想再说,没共同话题!
反封办众人:“…………”一村子冥顽不灵的愚民!
严科长得到干事们反馈的调查结果,眉头打了个结。
这对反封办的此次之行很不利。看来,李家村的人太团结对外了,得想个法子做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