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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的嘴角勾起阴森的笑容,接过卖身契:“多谢。”
他们后面的话说的声音太小,田甜隔得远根本没听到什么。她还在为自己未知的命运感到惶恐。
突然见到春十三从屋内走出来,她骇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找地方藏起来,衣领却被春十三牢牢地揪住。
额头被他坚硬的食指狠狠的弹了一下:“臭丫头!躲什么!”
田甜就像被捏了后颈的猫一样,动都不敢动了,眼观鼻,鼻观心。
春十三叹了好长一口气:“可惜啊可惜,原想着要把你带回去,拾掇拾掇做个绝代妖姬的,可惜啊,叶知秋那里不放人。”
田甜的心飞快的跳起来,什么意思?
她抬起小脸,目不转睛的盯着春十三。
春十三这才松开她的衣领,佯叹了口气道:“你啊,命好,命中有贵人相助,以后啊,叶知秋便是你的少爷,他要你往东,你便不能往西,他要你三更死,你二更便得把脖子洗干净等他来抹!听见没?”
田甜愣愣的,她不敢相信昨日叶知秋恨不得将她撵出去,今日便又回心转意的让自己留下来?
春十三将此事办妥,心中压着的石头终于卸了下去,也不再害怕京城中老爹的道道催命信了。
这便是用春风得意马蹄疾来形容他也不为过得。
至于田甜和叶知秋他们之间又会发生什么,这哪里又能关他的事呢?
他已经尽了人事,其他的便听天命吧。
田甜还沉浸在自己被叶知秋留下来的呆愣中,花园里不知什么鸟轻快的叫了一声,田甜立马进了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最是真诚道:“多谢少爷收下我,多谢少爷的大恩大德,田甜会做牛做马的报答您的!”
可叶知秋看到她的投诚,眼角连笑意都没有点儿,只是写了张条子丢到她跟前。
田甜捡起来看了,脸色立马就白了。
“你在哪找到的陈大人?”
田甜嘴间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被叶知秋逼问般的眼神盯着,田甜根本不知道把自己的眼睛放到何处。
她的指尖揉搓着手里的字条:“我……我去佛堂里拜菩萨,碰巧,碰巧遇见大人。”
叶知秋嘴角笑的更是讽刺,又写道:“襄阳城那么多庙宇,就这么巧,你们就在那座庙里遇到?”
田甜刚要说是,却看到叶知秋那清明的目光。
他看着她,仿佛是一面能照进人心的镜子。
她的心眼、她的算计都赤/裸、裸的,光天化日般的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而他只是冷眼旁观,视同猴戏一般。
田甜的心瞬间就紧绷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呼~)
第九章 (已修)
她想说出的谎言在他剑刃一般的目光中无路可逃。
最后,她只能垂下脑袋,颓下肩膀。
叶知秋也觉得心累,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就算是离开了京城、离开了朝堂可还是躲不过这些算计。
“说吧。”他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田甜跪着却不敢说一句话。
“说!”
他的嗓音陡然提高,吓得田甜抖了一下。
田甜舔了舔干枯的唇,直直的在地上磕了个头:“少爷莫生气,我没有别的坏心思,我只是想留下来,在少爷身边当个丫头。若我有别的想法,少爷,您随时可以撵了我,或者把我送回到春少爷那去。”
叶知秋未说话,只是打量了她许久,而后想道,料她也不敢有别的想法。否则……有她好看的。
叶知秋的脸色渐缓,又写了张字条丢给她:“你怎知陈大人会在那座庙里?”
田甜缩着肩膀,有些不敢答话。
“说!”
田甜这才道:“上次陈大人和少爷吃酒,我见陈大人身上带着佛珠,便知道陈大人是信佛的。后来陈大人出门的时候,我瞧瞧的去看了,那马车上的车辕沾着归元寺周边特有的野草,便知道陈大人必然常常往那处去。”
叶知秋听得眉头紧皱,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丫头的观察能力竟然这么细。
他盯着她,示意她接着往下说去。
田甜继续道:“昨晚我便去了归元寺,我只是想要是我能让陈大人帮帮我说说好话,求他说服您莫让春少爷把我带走。这才想了法子让陈大人注意到我,让他晓得我的难处,帮帮我。”
说完,她忙的磕了个头:“少爷,这件事我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去做的,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还能留下来。”
叶知秋忽然笑了。
这丫头年纪轻轻,便又如此的心思,若是长大了还得了?
如此把她留在他身边也好,若这般心智被有心人拐去来伏击他,那便是防不胜防了。
叶知秋将自己心里最后的一个问题写到字条上:‘你怎知我一定会听陈大人的话,替你说话?’
田甜顿了顿,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奴婢来府里的时候虽然不长,可也看出来了,少爷是个清高倨傲的人,哪怕襄阳城的大人来见您,你想拒也便拒了。可陈大人不同,你不但亲自迎他入府,在亭中饮酒时,特意将上座留给他。我便想依着少爷的性子必是十分尊敬陈大人的,若我能说动陈大人的话,少爷想必会酌情考虑将我留下的。”
说完,她惶恐不安的看着叶知秋,再用力的磕了好几个头:“请少爷赎罪,奴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在少爷底下做个丫头。绝无他心!”
这样细腻的心思,便是被她算计了,叶知秋也只能认栽,他抿唇了半晌,最终问道:“为何?”
为何要不辞万难的留下来?
田甜哽咽一声,这才慢慢道:“少爷,我外祖和我娘死的早,家中只剩父亲了,不过几年父亲娶了后娘生了弟弟,家中更是容不下我。才蹉跎了不过几年,后娘把我卖给了杜娘子,万幸春少爷来找杜娘子要个丫头,杜娘子把我送了出去。少爷,春少爷来的时候跟我说了,若我不能成功的留在这儿,便把我送到窑子里去。”
说罢,她擦了擦眼泪,慢慢道:“少爷,不是我瞧不上勾栏窑子,我本就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外祖是个秀才,我便是再穷苦也是懂得女子不当为妓的。”
叶知秋听后,沉默了许久,才提了纸笔写道:“若我是你,也会这般做。”
田甜松了口气。
叶知秋又写道:“可你知不知道,你这般的心智、这般的算计,就算我把你留下来了,你不怕我折磨你么?”
田甜走到了这步,已经没有怕不怕了,只要她能留在叶府,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摇摇脑袋,真诚的说道:“不怕的,少爷,只要您让我留下来,就算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叶知秋冷笑一声,看着她,提笔写道:“那你自己便要记好今日说的话了,去吧。”
田甜又磕了个头,这才福身退了出去。
叶知秋静静地坐在八仙椅上,捏着眉头。
这丫头,看着老实的要命,谁知心里弯弯拐拐的心思这么多?
若不是看在陈大人再三替她说了好话,叶知秋必是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如今她虽然入了他的府,成了他的丫头,那么自然得守他的规矩。若是敢做什么逾越之事……
叶知秋看着手里的卖身契,微微勾起薄唇。
他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田甜重新回到自己的闺房,拍了拍胸腔里跳的飞快的兔子,将早已僵硬的脊背靠在门扉上。
这步步都是险棋,若差个一丝半毫,自己怕早已经跟着春十三回到窑子里去。
还好赢了,不然她这辈子都完了。
确定自己终于能留下来当个丫头,田甜将自己的包袱放进了箱柜里,她疲倦的坐到床榻上,摸了摸厚实的被子,将自己的脑袋一头扎了进去。
放松间,时间溜得飞快,转眼间便是另一个清晨。
虽说当了叶知秋的丫头,可每日还是极闲散的。自那次碰坏了叶知秋的梅树,田甜再做什么事都得先问问叶知秋,如此倒是没再出什么查错了,他们主仆间也相处的有模有样。
叶知秋是北方人,酷爱面食,镇上买的总不合他的心意,田甜手上的创口好了便时常做面,他现在倒是不嫌弃了,每日吃的倒也乐呵。
只是田甜觉得奇怪,她家少爷明明能够说话,却惜字如金,每回交谈只说单单的几个词而已,其他的长句子都是以字条的形式来告知她。
当真是奇怪的很。
这日田甜又要揉面,忽然发现府中的面粉空了,于是便拿了篮子出府去采买。
从前叶知秋的每日餐食都是由镇子里最好的酒楼送过来的,自田甜下厨后,他约莫觉得味道十分不错,便没再吃镇上酒楼的菜食了。
叶知秋在银钱方面上对田甜很是放心,因为知道她每日清晨要出门采买食物,便在厨房里准备好了碎银子,供她随意使用。
田甜数了些银子挎着篮子便出了门,还未走出巷道,便瞧见一个貌美的妇人神情鬼祟的站那打探,见田甜从叶府里走出来,她好看的眉毛紧紧的皱着,一双黑琉璃的眼睛珠子直勾勾的盯着田甜看。
像是被饿狼盯着一般,难受的紧。
等田甜采买了食物后,回来的时候便没再看到她了。
田甜提着篮子回厨房里忙活,在路上碰见了陈大人。这次能留在叶府,田甜十分感激陈大人,忙给他福了身道了半晌的谢。
陈大人年过百年,头发有些花白,身体也发了福,乐呵的站在那像个弥勒佛似得。他笑眯眯的瞧着田甜,问道:“你如今得偿所愿,可是开心得意?”
田甜忙的跪了下去:“大人赎罪,我是的确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要是还有别的法子我是绝对不敢冒犯您跟少爷的。”
听罢,陈大人长叹一声:“罢了,这事儿过了便算了吧,以后别再这般了,你主子也不喜欢这样的丫头。”
田甜见陈大人原谅,心里提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此时,她还不知一场疾风骤雨隐在暗处,只等她生了个差错便铺天盖地的打下来。
冬至之后,春节已翘首以盼了。
趁着这几日天气不错,襄阳城的百姓将家里的被套、棉衣都拿出来浆洗干净。
田甜也不例外,她将自己卧房里的东西都洗干净了,又得了叶知秋的许可,将他卧房里的床帐、被罩、幔子都取下来放到盆里。
收拾叶知秋床榻的时候,她在床榻下发现了一个脏兮兮的虎头娃娃,上面老虎眼睛已经掉了一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田甜万万没想到叶知秋还有这么幼齿的东西。可这虎头娃娃太脏了,一看便掉在地上很多年了,田甜想了想,便将它和其他东西一起拾掇了放进盆里,一起浆洗干净了。
这日乌云消散黄日轩昂,叶知秋难得没有看书作画,反而搬着一个藤椅坐在太阳下小眯了一会儿。
府邸不大,就这个院子里空位最大,田甜牵了麻绳,将洗好的东西一一晾晒好。微风吹过,送来淡淡的皂荚味道,很是好闻。
叶知秋不知在何时睁开了眼,他偏过头,看着田甜小小的身影忙进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