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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有些无语,他这时已经把正在修的那辆车的车底板卸了下来,让张念祖抬到外面清理一下。
张念祖蹲在门口台阶上,先用改锥敲打底板上那些经年累月形成的泥块,这东西用喷头不好清理,搞不好冲半天还是巍然不动,所以要先做个准备工作。见赵维明跟了出来,他问:“最关键的东西你有了,需要我做什么?”
赵维明嘿然道:“最关键的不是保险箱钥匙,而是办公室大门的钥匙。”
“什么意思?”
“保险箱钥匙是我偷偷配的,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隔三差五从里面顺点零钱花,而办公室的大门钥匙我就故意不去碰,这样他发现丢了钱才不能怪到我头上嘛。”
张念祖道:“嗯,家贼难防。”
赵维明嘿嘿一笑道:“所以我每次监守自盗的时候都是在有人打开了办公室的情况下进去的,儿子进老爸的办公室,别人看见也不能说啥。”
“说重点。”
赵维明瘪瘪嘴道:“重点就是那间办公室已经成了我妹的地盘,这妮子有洁癖,一接手办公室就先把保险箱里的现金都清理出去了,还用酒精擦了好多遍。然后把大门钥匙给了保洁一把,要求一天要打扫两遍,早上七点半一次,午休的时候一次,每天早上她会和保洁一起进入办公室各干各的活儿。”
张念祖道:“说说你的计划。”
赵维明暗戳戳道:“想想看,只要她明天没有和保洁一起到达在办公室,我就有下手的机会!”
嘎巴一声张念祖手里的改锥断了。
“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干掉你妹吧?”
赵维明愕然道:“你想什么呢,那可是我亲妹!”
张念祖撇嘴:“屁!”
“同父异母也是亲兄妹嘛!”赵维明指着断掉的改锥道,“话说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现在的东西质量太垃圾。”张念祖继续用断改锥抠底板上的泥,又道,“刚才说哪了?把你妹干掉是吧?”
赵维明嘿嘿一笑道:“别闹,我的意思是明天在她上班的路上,你帮我拖住她给我争取点时间,半个小时……不,20分钟就好!”他递给张念祖一张纸,“这是她的车牌号和必经之路。”
张念祖接在手里随便地揉成一团继续干活,说道:“现在就剩一个问题了。”
“什么?”
张念祖清理好底板,站起身道:“我并没有答应要帮你。”
第3章 空气碰瓷
赵维明一下从侃侃而谈的情绪中蒙了:“你为什么不帮我?”
“损人利己的事儿我不干。”
赵维明嬉皮笑脸道:“谁让你利己了?我不给你好处不就得了?还有一个问题是——你损谁了?”
张念祖道:“除了你,你觉得没损谁?”
赵维明忽然一改之前的不正经,淡淡道:“阿祖,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没资格接管我爸的公司?”
张念祖干脆地点头:“嗯。”
赵维明无语片刻,像崩溃了似的张牙舞爪道:“凭什么呀,我哪点不行?我没有商业头脑吗?是谁初二就知道把手里的资源换成资本?”
“你是说你把前排座位给卖了那事儿吗?”
“是谁把维生素卖出了50块一粒的价钱?”
“那是因为你告诉别人那就是兴奋剂——十几个体育生围着打你的时候爽吗?”
“那又是谁,把游戏币当成法国纪念币卖给了四眼儿?”
“四眼儿和那帮体育生一起打的你你忘了吗?”
赵维明知道他和张念祖太熟,无法拿出让人信服的光辉往事,他忽然低沉道:“你知道我爸是怎么跟我妹说的吗?他把资料交给我妹,后面的路都想好了,等我妹把事儿办成以后他再把祖爷的资料也给我一份,然后他再对外宣布谁能找到这人就把公司交给谁,兄妹俩搞竞赛,这样我输了也不能再说什么,这不是玩阴的吗?”
张念祖眉头皱了下,不说话。
赵维明一字一句道,“张念祖,咱俩多少年了,我求过你吗?”
张念祖本来有些动容,待听到他最后一句终于忍不住道:“你能换句口头禅吗?”
赵维明看张念祖心意已决,清楚很难说动对方了,干脆收了戏架子叹气道:“哎,算了,其实我就是想要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不想被人耍了还骂傻b。”
张念祖道:“这件事你爸做得确实有点孙子。”
赵维明不满道:“你爸才孙……”但他马上惊喜道,“你是不是同意帮我了?”
张念祖道:“别美,我就是好奇‘阿拉丁神灯’要找的人什么样。”
赵维明兴冲冲拉住他道:“我妹七点半到办公室,她的车牌和路线我不是都给你了吗,不管用什么办法,你只要拖住她一阵子就万事大吉了,怎么做就不用我动脑子了吧?”
张念祖简洁道:“行了。”
赵维明恍惚了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张念祖:“我刚才演了好几段,风格都不一样,到底是哪一段把你刺激了?”
张念祖道:“其实但凡你爸让你和你妹一起找人我都未必帮你,我虽然没怎么见过你妹,不过还是觉得把公司交给她是对的。”
赵维明:“……”
……
张念祖的计划很简单。赵维明的妹妹赵玫儿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段狭窄的三岔口,届时她会开一辆黑色的广本经过,张念祖有信心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让两辆车来个亲密的接触,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等保险公司出现场只怕就能耗上一个小时。
所以一大早张念祖就开着那辆破旧的福特,在岔路口等着阻击赵玫儿。
赵玫儿是赵维明同父异母的妹妹,今年二十三岁,比赵维明小了一岁。
听到这个背景介绍一般人心里肯定会把赵维明的母亲置于一个被始乱终弃的地位上——老赵有钱了,糟糠之妻下堂了,小狐狸精上位才有了赵玫儿……
然而事实却是令人大跌眼镜的:赵维明他妈才是那个小三,老赵和她发生关系以后先生了赵维明,然后正室才怀了赵玫儿。赵维明对自己母亲的身份倒是从不遮遮掩掩,用他的话说,“做小的更招人疼”,那没羞没臊劲儿大了去了。
所以赵维明和赵玫儿这对兄妹关系是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在童年时期,赵维明和赵玫儿几乎没有见过面,直到两人都成了少年,有各自的朋友圈,偶尔会在某些场合碰上,双方也都知道彼此的存在,每次都是赵维明想上前套磁结果被赵玫儿冷着脸撅回来。赵玫儿上完初中之后就被送去了国外,今年年初才刚回国,她在美国一所著名大学读mba,回来后顺理成章地成了独当一面的接班人。
在继承人问题上,老赵显然是老早就内定了赵玫儿,赵维明这个庶子一直被排挤在外,他自然各种不忿,不过在对赵玫儿的态度上却毫无芥蒂,哪怕人家根本不甩他,他还是一口一个“我妹”亲亲热热地叫着,这也是张念祖能和他成为朋友和肯帮他的主要原因,他觉得赵维明这小子至少亲情观念比较浓,还没混蛋透顶,再就是替赵维明受到的冷遇鸣不平,他想不通一般人都是重男轻女,老赵为什么反着来,当然这不是重点,作为父亲他起码该一视同仁。
赵玫儿的车已经出现在张念祖的视线内,他发动车子,准备行动了。
路比较窄,所以赵玫儿的车速并不快,正当张念祖要从岔路口驶出的时候,马路那头,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妈出现了,她迎着赵玫儿的车大步走上,一只手冲着赵玫儿的车比划着像在瞄准,当赵玫儿的车头离着她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大妈先是夸张的“哎呀”了一声,然后慢慢倒在了地上。
赵玫儿不明所以地停下车,探出头问:“你没事吧?”
大妈回答得胜似闲庭信步:“没事姑娘,你就从我身上轧过去吧,反正你也不会承认是你把我撞倒的。”
张念祖乐了:“我擦,还有这种操作?”以前光听说过空气刘海,今天居然见到了空气碰瓷,你哪怕等挨上了再倒呢,这大妈台词犀利演技在线,就是太不舍得自己有点拉分!
赵玫儿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只是冷静地指指上头道:“我有行车记录仪。”
大妈隔着老远喊:“有啥也不顶用,我说是你碰的就是你碰的。”
这是要尬碰啊。
张念祖觉得很有意思,乐呵呵地在一边等着看好戏了。
赵玫儿耐着性子道:“我可要报警了。”
大妈气定神闲道:“你报吧。”
赵玫儿看了看时间,索性问:“你想要多少钱?”
大妈隔空喊道:“一百万,刀勒。”说着快速匍匐前进来到近前,抱着一个车轱辘不撒手了。
赵玫儿再不抱希望了,她果断离开车子站在路边拦起出租车来。
大妈马上嚷嚷道:“来人啊——有钱人草菅人命啦,撞了人就想跑啊!”
这是条单行道,过往的急着上班的人才不会停下来看热闹,而且出租车绝少,从另一个侧面看出大妈召集吃瓜群众的能力远不如赵维明。
赵玫儿面露不耐烦之色,她四下一扫,忽然看见张念祖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她飞快地走过来不由分说坐进了副驾驶,说了声:“开车。”
“哈?”张念祖有点猝不及防。
赵玫儿瞅了他一眼,随即目视前方道:“只要七点半以前你把我送到致远出租车公司,我给你一百块!”
第4章 自作孽不可活
面对这种始料未及的情况,张念祖是有点崩溃的。刚才在车里,他一直把自己想象成目光锐利、心狠手辣的杀手在等着目标的出现,现在目标出现了,还伸手跟杀手要一块钱坐车,这就尴尬了。
张念祖只能干巴巴地拒绝:“美女,我这不是出租车。”
“别废话,两百。”赵玫儿的目光比他锐利多了,有种不容人推脱的霸气。
张念祖还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这也是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大妈碰瓷只耽误了几分钟,真要让赵玫儿拦到别的车走掉赵维明多半不能得手,只有把目标控制住,接下来这段时间的主动权才能落在他手里,张念祖微笑着点点头,已经开始盘算哪条路更堵、可以巧妙地拖延时间。
前方有虎视眈眈的大妈,张念祖只能挂倒挡。
就在这时,两辆越野摩托出现在张念祖车的正前方,车上的骑士都穿紧身皮衣皮裤,头盔包着脑袋,但能感觉到眼神阴冷地盯着这边,他们都一脚支地,不停地轰油,使摩托发生巨大的噪音,威胁和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
张念祖开始以为是飙车党,但马上意识到不对——谁家飙车党在早高峰出来飙车啊?
这边倒车,对面摩托也开始动了,他们一左一右慢慢逼上,那种阴沉的敌意更浓了。
张念祖愕然道:“什么情况,冲你还是冲我?”
赵玫儿的心思早就飘到了别处,回过神来之后才道:“我不认识他们。”
“他们穿成这样你要认识那才是见鬼了。”张念祖继续倒车,这时那两个骑手忽然同时掏出罐装的喷漆,一起往福特车的前窗上喷去!
“草!”张念祖骂了一声,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这俩人是要搞事情了。
这种喷漆喷在挡风玻璃上会严重影响司机的视线,最后直至成为睁眼瞎,张念祖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他狠踩油门,福特车轰鸣着倒退出去,一边灵敏地躲避着路上的其他车辆、台阶和垃圾桶,那些东西就像和车屁股有相斥的磁性似的,总能在最后关头以极微妙的距离避开。
赵玫儿下意识地抓紧安全把手,除了稍许愕然之外,张念祖爆发出来的车技更让她吃惊。
张念祖快速退出岔道,在路口一个漂亮的漂移调头,终于把两个骑手甩在了后面,路上行人和车辆的叫骂声不断,迅速拥堵起来。可还没等张念祖松口气,骑手们加足马力又阴魂不散地追了上来,他们灵敏地一扭一拐着超越前车,很快又贴上,仍然是从两边不断往玻璃上喷漆,张念祖这会的感觉就像在被人不停扇耳光,缓慢的车流却让他束手无策,他尽力躲闪,一辆汽车两辆摩托在马路上追逐闪转,路边的车纷纷避让,愤怒的鸣笛响彻一路。在早高峰的路上,汽车跑不起速度,摩托却能见缝插针在车流里来回穿梭,现在的情形就像两只土狼缀着一头笨重的水牛,土狼不停骚扰对手,希冀把猎物拖垮。张念祖的车被他们喷得花里胡哨,像刚从染缸里开出来似的。
张念祖忽道:“这两人是冲你来的——”
赵玫儿道:“你怎么能肯定?”
“想想看,那个碰瓷的老太婆压根就不是为了讹你钱而是为了把你引出车,好让这两个人接近你,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赵玫儿咬紧了牙,稍一琢磨她就印证了张念祖的推测,纵然一直以来她都表现出足够的镇定,可现在也有点慌了——张念祖只是一个路人,对方来头不善,眼前的司机就算把她扔下车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张念祖似乎看出了赵玫儿的心思,他一本正经道:“放心吧,我不会不管你的,不过可能按时到不了你说的地方了。”得提前打好预防针,反正他的目的是拖住赵玫儿。不过这个小意外也给他带来不小的困惑——赵玫儿才刚回国,能有什么人这么下血本地对付她?赵玫儿眉头紧皱,并没有因为张念祖的承诺而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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