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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定亲?”
“我们。”
陆听溪点头。虽然他们也算表兄妹,但他们两个但凡任何一方定了亲事,都不可这般私下议事。
一旁装死许久的杨顺暗暗心惊,他怎么觉着陆姑娘想的和世子说的不是一回事?
谢思言慢条斯理拨弄桌上茶盏:“我找你必是有正事要议,故我若唤你出来,你不可推却。”
对面的小姑娘歪头略一思虑,爽快应下。
倒是顺利得很。
小姑娘言出必行,谢思言不怀疑她的诚意:“那祝我们……合作圆满。”
陆听溪没想到谢思言居然随身带着画具。她本打算改日再画,但拗不过谢思言,只好当场画一幅。
陆听溪执起笔,侧头看了谢思言一眼。
她之所以答应谢思言,原因有三。
——她想为祖父、为陆家尽自己的一份心。将来祖父归来,恐也不意味事了,那神秘人会出手一次,却不一定还会再出手,提早筹谋总是好的。
——她要找出那个神秘人。若她参与进来,说不得更易找人。她可以一面襄助解决祖父之事,一面查探。
——她总觉梦中三条提示是一种不可违逆的指引,那她就顺应而为。
只是,谢思言派给她的差事也太简单了。
谢思言见小姑娘画几笔便出神少顷,道:“我不会将你为我作画的事传出去。”
“我不是在想这个……我能否问你个问题?”
他仿似有些不悦:“说。”
“若是此番有人能保下陆家,你觉着会是谁?”京师里,有这等本事的应当是有数的。
“不知。怎么,若有人保下陆家,你打算以身相许?”
陆听溪一怔,这人果然跟从前一样,在她面前说话从来肆无忌惮。
谢思言欲与她说道沈安以死算计她的事,但临了又作罢。
何必搅她。
一个死人罢了,不急。
沈安机关算尽,又惯会装相,最终还是走了那一步。
意料之中。
但沈安可是才死不久,而他这一两年都不在京中,相隔千里。
谢思言蓦地攥紧杯盏。
陆听溪将画好时,谢思言有事暂离。他临走前吩咐说画好了搁到亭中桌上便可离去,又交代:“你暗中留意你二婶的动静便是,旁的不必做。若遇难事,给我传信。三日后未时正,我们仍在此见面。”
陆听溪作画毕,将画放好,正要走,又止步。
谢思言方才一张脸越拉越长,害得她画出来的肖像也透着一股子阴沉,跟别人欠了他千八百万银子没还似的。
不知是否仍对她弄脏他衣裳之事耿耿于怀。她虽已致歉,但似乎应当更有诚意些。
主意打定,她唤来不远处的丫鬟,让她将身上的吃食都掏出来——她出门时总会让丫鬟随身带上各种零嘴,点心、果子、各类糖,应有尽有。
陆听溪将东西摆妥,满意一笑。
她嘴巴挑得很,这些都是她爱吃的,谢思言应当也会喜欢。叮嘱谢思言留下的那个小厮看好东西,少女飘然而去。
半个时辰后,谢思言折返。
阴风乍起,只以镇纸压了一边的画像被吹得立起。
隔着老远,他就瞧见石桌上摆满了各色糕点、果子、糖品,码放得齐齐整整,两边是他方才搁下的两个茶盏,而后排正中央,赫然立着他那透着一股子阴沉的黑白画像。
活像供桌。
再添个牌位就齐全了。
谢思言与自己的黑白画像沉默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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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十点一更。
男生好像普遍发育晚,小学里面一般都是女孩子高,但是到了初高中之后,一般高个子的都是男生了= =
谢思言:等画完十幅,我媳妇就能牢牢记住我的脸了~差点说漏嘴说成“祝我们百年好合”……你说说看,那个供桌一样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作者菌:实不相瞒,这是我们寝室的一个梗,化用在你身上了而已23333333那个梗我能笑几年!
谢思言:我是你亲儿子吗?
作者菌:当然是!不要怀疑!君不见,你的福利是迄今为止最好的,一上来就抱上了!
☆、第四章
归家后,陆听溪见母亲叶氏面色难看,以为是因她回得晚了要训她,正琢磨着怎么躲过去,就听叶氏道:“淘淘这阵子还是少出门的好,以免碰上什么浮浪之人。”
淘淘是陆听溪的乳名,叶氏看她幼时总淘气捣蛋,遂拟了这个乳名。陆听溪的父亲听后大赞,说淘淘者,水流貌也,和乐貌也,寓意极好,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陆听溪即刻懂了母亲的意思。
祖父出事后,陆续有几户勋贵家的孟浪子弟着人来传话说,若陆家肯以她的亲事为交换,他们便可请家里帮忙疏通打点,陆家将人全轰了出去。今日怕是又来了一拨。
不过再过阵子这帮人就该消停了。她听闻遣媒来陆家无理取闹的子弟无一例外遭了秧,不是被自家老子打个半死,就是出门摔断腿,邪乎得很。
“你廓表哥今儿还劝我不必忧心,说你祖父这事不日便能平息,但愿借他吉言。”叶氏叹道。
她将女儿拉进怀里,抚着她的背脊:“虽说你再过两年才十五,但娘也帮你留意着。等你祖父这事过去,娘便帮你仔细挑挑,必定给你选个顶好的夫婿。”
叶氏低头一看,见女儿面上全无羞赧之色,显是又神游天外去了,神色一僵。
她这女儿和别家姑娘不一样。别家姑娘瞧见俊美少年郎都是含羞带怯,她家女儿偏偏无动于衷。她犹记得有一回,淘淘正坐在园子里对景作画,家里来了贵客,内中有个样貌风流的公子,是永定侯府世子,府上几个姑娘都挖空心思露脸儿,淘淘倒好,跟人家行了礼就该做甚做甚。后头终于从椅子里起来,却是上前说人家挡了她的视线,请人家去别处看景去。
她至今都记得永定侯世子当时那神情。
叶氏叹息,罢了,女儿年岁还小,兴许过几年就开窍了。
陆听溪一回到物华院,就开始给甘松和檀香两个丫头交代差事。
“姑娘让奴婢们盯着二太太?”甘松满面不解。
陆家统共三房,她们太太是长媳,底下的二太太和三太太虽则平日里和太太偶有龃龉,但大面儿上过得去,三个房头也算是相安无事,近来没听说二房和大房这边有甚冲突。
“你们盯着便是,旁的不需知晓。”
檀香与甘松一道应诺。檀香便是今日跟随陆听溪入桃林的丫鬟。她站得远,不知究竟,但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她只是有些为自家姑娘着急。京城上下怕是没有不想嫁给谢世子的千金闺秀,陆家和谢家有一层拐了百八十道弯的亲戚关系,关系不硬,但能和谢家有这层牵扯已是羡煞旁人了,她家姑娘又生得玉人一样,还和谢世子有些交情——在她看来,互为对头也算交情。何况谢世子只是嘴上不饶人,实则并未为难过姑娘。
若她家姑娘多留个心眼,未必就入不了谢世子的眼。要是嫁给谢世子,她家姑娘往后在这京城里就能横着走了。
亦且,谢家乃朱轮华毂的百年豪门,家中金山银山几辈子都花不完,姑娘若做了谢家少奶奶,且是富极贵极,京中那些千金小姐怕都要眼红得滴血。
陆听溪却在为祖父暗祷。
祖父自该逢凶化吉,否则好人没有好报,岂非没了天理。
祖父虽居高位,但自来耿介,仁泽广被。有一年雪灾,祖父往京师周边诸县赈济,见百姓房屋坍塌,夜宿雪地,而朝廷的赈济银迟迟不下,当即将自己在附近添置的庄子并两处宅邸让出来,给灾民安置,又自掏腰包多设了几处粥厂,保障百姓得以果腹。
祖父对家中男孩要求严苛,贯来不苟言笑,对女孩却颇亲和慈爱,祖母常打趣说,在祖父那里只有女孩儿是亲生的,男孩儿全是捡来的。
约莫因着她是最小的孙女,祖父对她颇多偏疼,在她面前时常显出小孩性情,还三不五时塞体己银子给她。此番南下,祖父临行前私下里问她想要什么,他给她捎带,再多带些土产回来。
祖父还说要回来跟他们一起过端午,如今却是归期未有期。
分派了差事,她又开始思量揭露江廓的事。只她累了一整日,实是乏了,沾着枕头就睡着,也没想出个章程来,于是翌日往学里去的路上,继续琢磨。
陆家给姑娘们预备的学堂在外院,她为了活动筋骨,习惯步行一段路,等到了垂花门再坐上软轿。
她预备下抄手游廊时,正遇上二婶刘氏。
刘氏向来心高气傲,又因亲外甥是永定侯世子,觉着自己是妯娌里独一份,对于长嫂叶氏掌家私下颇多微词,也给叶氏使过绊子,但上头有陆老太太镇着,后来倒也收敛着。加之永定侯那边渐渐和她疏淡下来,刘氏只能越发讨好陆老太太。
陆听溪其实至今也不明白刘氏和她祖父的失踪能有何干系,但既然谢思言那般说,她防着盯着刘氏便是——谢思言那样的人,是不屑于污蔑一个后宅妇人的。
刘氏与她搭了几句话,便领着仆妇过去了。陆听溪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刘氏的呵斥声,回头一看,一个丫头瑟瑟跪在刘氏脚边求饶,刘氏似是怕引来众人目光,吩咐身边的婆子将那丫头拽起来,沉着脸去了。
陆听溪收回视线。刘氏今日好像心绪极差。
到得学堂,陆听溪照例温习功课。
她儿时虽然皮,但那是平时,读书作画时,她都乖巧得很,从来按部就班。曾经她年幼无知时还想和谢思言在功课上一较高下,但在她看到谢思言每日要做的堆积如山的功课时,就默默放弃了。
男孩读书是为科举,女孩读书则为养性,增广见识。陆家乃诗礼之家,特特为女孩们也设了学堂,有些不重女孩文墨的家族,不过简单教家中姑娘识得几字,不碍着出嫁后管家便是。
陆听溪很庆幸自己生在了陆家。
府上的姑娘陆续到了。
陆家统共五位姑娘,陆听溪序齿最末。她跟三房的堂姐陆听芝颇为要好,陆听芝行三,活泼好动,甫一来便坐到陆听溪身侧,叽叽喳喳跟她叨念邱先生昨日又多拖了多少工夫才放她们回去。
邱先生是她们的教书先生,年逾古稀,学问极大,常年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我再多讲两句”,而后滔滔不绝,至少要说上两刻钟才能打住。邱先生行事一丝不苟,从不怠惰,因着陆听溪功课最好,对她尤为看重。陆听溪昨日出门,告了假,倒不知邱先生又“多讲了两句”。
授课开始。陆听溪正做着札记,忽被身畔的陆听芝扯了一下袖子。
“淘淘,你看邱先生的发簪。”陆听芝做贼似地趴在桌上,小声道。
陆听溪抬头看去,刚要问有什么好看的,就听陆听芝继续道:“你不觉得那发簪像个扳手吗?”
陆听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邱先生今日戴的发簪不知是仿的什么物件,瞧着确实像个小扳手,那小扳手随着邱先生摇头晃脑的举动上下左右在空中画圈,衬着邱先生那张刻板的脸,陆听溪实在没憋住。
邱先生听见这一声笑,扭头看来,肃容训了陆听溪几句,罚她站两刻钟。
一旁的陆听惠幸灾乐祸。
她出身二房,在府上行二,最看不惯陆听溪这个处处冒尖的堂妹,陆听溪倒霉她就高兴。然而乐极生悲,她朝陆听溪挤眉弄眼的小动作被邱先生瞧见了,被勒令站半个时辰。
罚她竟比陆听溪更重。陆听惠心中不服,却不敢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