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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做不到把真实的自己,袒露在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人面前。
是以听了这话后,她只满眼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靠进他的怀里,主动补充解释了一番:“妾身的武艺是小时候随父亲在北境的时候,跟着府里一位女师傅学的。北境民风开放,人人尚武,妾身天天看着,觉得有趣,便央着那女师傅教了我几年。因当时有几个调皮的邻家孩子总欺负妾身,父亲与母亲便没有阻拦此事,只是母亲心里是很不赞同的,她是个极其看重礼教规矩的人,觉得姑娘家动手动脚的样子十分粗鲁无状,便教导妾身,只能在遇到危险,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可以显露身手,平日里绝不可以叫别人知道我学过武。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便答应会乖乖照做,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不对人提起这事儿,再加上平日生活安宁,极少遇到危险,也没有什么机会出手,所以其实,妾身也不是故意想欺瞒您的……”
这番话九分真,只有最后一分假,苏妗说得很顺畅,却并不能打消越瑢心里的疑虑。
因为比起她欺瞒自己不会武艺的事儿,他更在意的是“她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这个不该出现的地方”这个问题。因此听了这番话后,他只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表示理解,然后好奇似的问:“那夫人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上山来做什么?”
见他这么快就将这事儿翻了篇,半点不纠结也不生气的样子,苏妗大大地松了口气,心说这人猥琐归猥琐,皮归皮,大度倒还是挺大度的,思想觉悟也挺高,竟觉得女子会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可比外头那些看见姑娘家说话大声点都要指指点点,说人家不够斯文淑女的大猪蹄子们讨喜多了。
又想着他接受能力似乎挺高的,再加上她也有心想探探他的底,苏妗便转了转眼睛,做出了一副难为情极了的样子:“妾身……妾身是来……”
她低着头,越瑢看不见她的脸,听她这般吞吞吐吐的,不由眼神深了深。
这个问题,她又会怎么回答呢?
刚这么想着,苏妗突然惊呼了一声,越瑢低头一看,就见吱吱叫了好半天也没有人理它的白眉猴子正气呼呼地咬着苏妗的胳膊,上蹿下跳地想把她往旁边拽,一副“你个讨厌的母人类,不许靠近我们家小哥哥”的醋样。
越瑢:“……”
苏妗也是嘴角微抽地看着这手脚并用,连尾巴都卷过来了的小家伙,心下啼笑皆非。
冬日衣裳厚,它咬不疼她,她刚才之所以惊呼出声,不过是没设防吓到了而已。眼下见越瑢也看了过来,她便指了指这小家伙说:“妾身是跟着这只小猴子来到这里的。至于原因……”
她咬了咬唇,看了不远处干柴堆旁的三颗鸟蛋一眼,声音又细又低,听着十分不好意思,“它送了三颗鸟蛋给妾身,妾身……妾身实在是有些饿了,这才想着上山找个地方,烤个鸟蛋吃。”
万万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么个答案的越瑢:“……烤,鸟蛋?”
他感觉自己脑子打结了一下,半晌才回神道,“饿了怎么不告诉厨房?想吃什么,叫他们做点送过来就是了。”
苏妗实在是不想再继续吃素了,索性趁此机会,含蓄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需求:“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妾身哪好意思再去麻烦人家,再者,今晚也不知为何,突然格外地想吃点荤腥……”
越瑢脑子又打结了一下,想吃荤腥怎么了,厨房里也有荤腥啊……等等,因为他对外的形象向来都是吃素不吃肉的,所以厨房每天给他们送来的都是素菜……
猛然想起这事儿的越瑢顿时嘴角一抽,眼神变得奇异极了。
这白眉猴子是这山里的原住民,有一回跟其他猴子打架受了伤,被他意外撞上了。他随手给它上了点药便将它放回了山林,不想小家伙却记住了他,从那天起便时不时地带着礼物来找他。
一开始它带来的都是些山里的野果,后来大约是见他不怎么喜欢吃果子,便无师自通地掏起了树上的鸟蛋,尤其见越瑢收过一回鸟蛋之后,更是再也不摘野果专霍霍人家鸟窝去了。因此苏妗说的这话,倒是一下子将他心里的疑虑打散了大半。只是照她这么说,她是馋肉了,但是又以为他们道观是吃素的,才会这般偷偷摸摸地上山来……所以其实,她根本就不喜欢吃素???
那以前在府里……
想到她先前说的那些话,越瑢突然明白了什么,敢情成亲三年她一直都在故意迎合自己啊?!那她那些优雅端庄,温柔善良,还有体贴大方什么的……
越瑢突然有种从来不曾认识过怀里这姑娘的感觉,他懵逼之余倒也不恼,就是觉得新奇极了。
正想说什么,白眉猴子一把将那边地上的鸟蛋捞过来,塞到了他怀里。而苏妗见此,也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满脸疑惑地抬起了头:“对了,世子怎么也大半夜到山上来了呢?还有方才那些师兄弟们,这么晚了,他们去那边的林子里做什么呀?”
方才只顾着怀疑她了,完全没想到自己也暴露了的越瑢:“……!”
第27章
越瑢是来观察手下暗卫们的训练情况的。
——没错,苏妗刚才看到的那些外门弟子,就是镇北王府,准确地来说是他,养在长生观里的亲兵暗卫。
他家破爹位高权重,行事刚正,多年来不知碍了朝中多少人的眼。不仅天子视他为眼中钉,许多朝臣也是恨不得将他往死里踩。尤其如今天子年迈,赵王与太子的皇位之争越发激烈,在军中和民间都有着如山的声望,却一心想着独善其身,不肯——当然也是不能站队的镇北王府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这些暗卫是越瑢给自己家人留的最后一条后路——永兴帝虽然心眼比针小,还很刚愎多疑,但治理国事的能力还是有的,并不是那等置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中却不顾的昏君。如今的大楚虽然算不上繁荣昌盛,但比起战乱不断的先帝年间,百姓们的生活却已经好太多了。
镇北王府世代忠骨,做不出为了一己之私置天下安宁于不顾的谋逆之事,可也不是那等迂腐愚忠,会伸长脖子等着被宰的蠢人。真要到了退无可退的那一天,他就带着手下这些个亲兵护着家人遁入山门,逍遥隐居去。
当然,他家破爹那边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的,只是暗中盯着他的眼睛实在是太多,不像长生观,位置偏僻,远离尘世,又背靠深山老林,不容易被人发现。再加上还有他师父这个长生观观主帮他们打掩护,一切自是更加顺利。
只是正是因为顺利,此事就更不能让苏妗知道了,因此越瑢只眸子一闪,不动声色地说:“为夫是来找小白的。”
“小白?”苏妗眨眼,看向那只白眉猴子,“您是说这只小猴子?”
“嗯。它是前不久我从山里救回来的,因眉毛上有两道白毛,我便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白……”越瑢温声将自己和白眉猴子之间的渊源说了一边,末了才亲昵地摸了摸白眉猴子的小脑袋笑道,“别看它个子不大,却十分好斗,为夫怕它又跟别的猴子打架,便每隔几天都会上山来看看它有没有再次受伤。说来今晚我本想叫上夫人一起来的,可想到山路难走,天色又已经晚了,便又打消了念头。”
白眉猴子被摸得高兴直叫,整只猴都挂在了越瑢身上。
小哥哥爱干净,从前都会逼它先洗澡,然后才愿意摸它,可是今天居然……吱吱!好开心!以后它是不是都不用再洗澡啦!
“……”越瑢看着这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小家伙,恨不得马上将它拎去河边搓洗一番。然而眼下不是时候,便只能不着痕迹地将它旁边扒拉两下,口中继续解释道,“之所以特地穿了一身黑衣,也是怕别人看见了会奇怪,毕竟咱们先前还没换回身体呢。”
这解释听着没什么破绽,可苏妗却不是很相信——看猴子为什么非要要大半夜地去看,明明白天更方便不是吗?且就算白天忙着修行,没时间,可看小白的样子,分明对他的屋子很熟悉,这说明它经常会去找他玩。他真要想见它,根本没必要特地上山,准备点小白喜欢吃的东西在屋里等着,它自然就会找来了。
当然他也可能就是想顺道上山透透气,可一想到方才那两队神神秘秘的外门弟子,苏妗便隐隐有种他是为了他们而来的感觉。
至于这里头的原因……
想到镇北王府在大楚的地位,以及朝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苏妗心中一顿,没有再往下想,只乖顺点头,声音温软地说:“原来是这样,世子想的真周到。”
见她被自己忽悠住了,越瑢很满意,又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说:“至于方才那些师弟们,修行乃逆天之举,想要成功,必须要先努力吸收天地灵气,净化己身,然后才能正式开始修炼。这一天之中,唯有夜里的灵气最是浓郁,因此他们才会这个时候到山上来。”
换做从前的苏妗,听到这么玄妙的话大概已经肃然起敬,但现在,约莫是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坏的缘故,她只有一种听到神棍在瞎掰的感觉。
不过这神棍是她男人,是她得努力讨其欢心,抱其大腿的人,因此苏妗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学着从前的样子,露出了崇拜向往之色:“原来如此,师弟们真是辛苦了,世子从前也是这样修行的吗?”
“是啊,为夫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越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起来。
苏妗一本正经地胡乱附和了起来。
两人之间因为发现了彼此真面目而略显诡异的气氛突然变得和谐极了。
不仅和谐,还特别真实,真实得苏妗几乎都要以为之前的那一切疑虑,都是自己想多了。
越瑢也是看着眼前这无论自己说什么,她都能配合地接上去,并从头到尾都一副“夫君说的对,您可真厉害”模样的姑娘,心下恍恍惚惚的,有种自己之前都是在做梦的感觉。
然而脸上的伤口还在疼,之前打架留下的酸痛感也还没消失……
青年暗啧一声,感觉神奇极了,心里对苏妗的疑虑也不知怎么全都变成了莫名的笑意。
从前怎么就没发现她演技这么好呢?
还有,她明明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为什么却半点试探之意都没有?是早就知道了他的秘密,还是纯粹只是不想知道太多?
越瑢这么想着,目光微微一闪,紧接着越说越夸张——什么自己曾在半夜修行时遇到一山中虎妖,险些被抓走吃掉啦;什么自己曾遇到山中花精托梦,要他去救一个被困在山谷里的猎户啦,反正是怎么不靠谱就怎么说,到最后甚至称得上是荒谬了。
苏妗:“……”
苏妗听得直想翻白眼,同时也越发肯定了“这人就是个神棍”的念头。不过面上却仍是配合极了,该惊呼的时候就惊呼,该拍手的时候就拍手,演技生动自然,没有半点故作出来的浮夸。
这下轮到越瑢沉默了,不过沉默过后,他心里就越发来劲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没在演技上遇到过能跟他旗鼓相当的人呢!
又见苏妗仰着头,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一副还没听够的样子,青年微微一笑,明智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
刚要说点别的,不甘被两人忽略的白眉猴子吱吱乱叫之余,突然“啪嗒”一下把手里的鸟蛋砸在了地上。
蛋壳破裂,蛋液流到了地上。
一心想着烤鸟蛋的苏妗:“……!!!”
虽然她很快就稳住了表情,但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她的越瑢却是没有错过她一瞬瞪圆的眼睛。
他心中惊奇的同时忍不住翘了一下嘴角,随即便伸手拿过了白眉猴子怀里另外那两个鸟蛋:“小白,不可以乱扔……”
话还没说完,手腕不着痕迹地一歪,两个鸟蛋便意外似的滑了出去。
“!”苏妗大惊,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伸手接住了那两个鸟蛋。
越瑢看着她那一瞬间大变的脸色,还有那一闪而过的生怕没东西吃了似的紧张样儿,心里憋不住哈哈大笑,面上却只绷着脸不好意思道:“险些摔没了夫人的夜宵,幸好夫人眼疾手快身手好。”
虽然他表现得毫无破绽,但苏妗还是有种他是故意在试探自己,想看自己紧张出糗的感觉,毕竟他身手这么好,怎么可能连两个鸟蛋都拿不住?再加上她曾亲眼见到过他幼稚的一面……
苏妗嘴角抽了抽,面上却只优雅自如地捧着那两颗鸟蛋直起身子:“世子谬赞了,妾身也不过是不忍糟践小白的一片心意罢了。说来这三颗鸟蛋其实是小白送给您的,妾身都不知道,原来您也喜欢吃鸟蛋呢。”
小白是猴子,又不吃鸟蛋,要不是知道他喜欢吃鸟蛋,怎么会特地掏来鸟蛋送给他?
猝不及防被揭了一层皮的越瑢:“……”
他想说不不不我不喜欢吃鸟蛋,我们神仙都不吃荤的!但这话显然已经没有可信度了,因此他眸子微微一闪后,便索性面露尴尬地承认道:“其实不止鸟蛋,为夫也挺喜欢吃肉的,只是师父说沾多了荤腥不利于修行,所以才不常吃。”
苏妗有些意外又不那么意外——意外的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承认,不意外的是他也喜欢吃肉。又想到明明是两个爱吃肉的人,却坐在一起吃了三年的素,她就忍不住有点哀怨——这话你为啥不早说!早说我就不用总陪你吃素了!
越瑢感受不到她心里的怨念,只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大大方方地生起了火烤起了鸟蛋。
小白本来想拉他去看自己的“宝库”的,见他怎么都不跟自己走,很是生气,但兀自气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出息地转头回自己的“宝库”,把自己攒了好多天的十几个鸟蛋都捧了过来,然后围在越瑢身边吱吱叫着求夸奖——看,这都是你不在的时候,朕给你打下的江山呀嘿!
虽然很嫌弃它没有洗澡,身上脏兮兮的,但看在那些鸟蛋的份儿上,越瑢还是抬手摸了它两下,把小家伙美得仰着脖子直叫。
噼里啪啦的柴火燃了起来,在黑夜中腾起温暖夺目的光芒,苏妗闻着那渐渐浓郁的蛋香味,口水不停泛滥,只是还记得自己要保持形象,便努力转移了话题:“对了,妾身突然想起来,咱们方才换回身体之前撞到了头,之前交换身体的时候,也曾撞到过脑袋……莫非这一切,都跟撞到头有关?”
苏妗好奇心虽重,却习惯了不去探究,对她来说,想办法维持住安宁自在的现状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因此比起越瑢的秘密,她更想知道她和越瑢为什么会互换身体,以及以后还会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的情况。
越瑢倒是对她比较感兴趣,不过听到这话,还是回了神:“应该是有某种关联的,不然不会这么巧。至于具体的,明早去问问师父吧。”
苏妗点头,见火堆旁的鸟蛋烤得差不多了,不由偷偷咽了一下口水。不过面上还是一副不疾不徐,淡定从容的样子。
越瑢见此很是想笑,这鸟蛋香得晚上刚吃过肉的他都有些发馋,更别说连着吃了那么多天素的她了。
这姑娘,演技当真不一般。
他也没有再逗她,用树枝将烤得差不多了的那两个鸟蛋拨弄出火堆凉了一会儿,然后用帕子拿了起来,朝她递去:“吃吧。”
“多谢世……”
话还没说完,一旁正抱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果子在啃的小白已经“吱”的一声跳起来,将手里的果子气呼呼地砸在了苏妗的身上。
那是朕给小哥哥打的江山,不是给你这个母人类的!你不许吃!
苏妗:“……”
眼瞅着小家伙还要去抢苏妗手里的鸟蛋,越瑢眼睛一眯,抬手按住了它的脖子:“小白乖,不许对夫人无礼。”
就算她行事有些可疑,那也还是他认证过的媳妇儿,不是旁人能随意欺负的。
当然,猴儿也不行。
小白一听,委屈得直叫,苏妗看得好笑,抬手将它抱过来,给它起了挠痒痒:“鸟蛋是它寻来送给世子的,它不想给妾身吃也很正常。世子先吃吧,妾身先与它认识认识,兴许等我们俩熟了,它就愿意分我一个了。”
小白一开始还挣扎,后来就翻着肚皮不动了。
噫,这个母人类挠得它舒服……
越瑢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剥了个鸟蛋喂到她嘴边:“它同意了,夫人吃吧。”
苏妗低头看着小白,见它斜着眼睛盯着那鸟蛋,却没有再叫,不由不好意思似的笑了起来:“妾身自己来……”
话还没说话,越瑢就把那蛋送到了她嘴边:“吃吧,你手都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