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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街头,她停步回头。
一辆白色的兰博基尼lp760-2停在路边,日光落在车头上折射出刺目的光。
她眯了眯眼,那辆车缓慢地再次启动,向她驶来。
……
盛林野踩下刹车,跑车稳稳地停在陶奚时眼前,他降下车窗,视线里的女生很清瘦很清瘦,眉眼干净温顺,那双清冷的眼睛看你时,尽是疏离之意,比谁都有距离感。
他遇过那么多形形□□的人,但像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把对他的抗拒表现在脸上的,除了谢青贝那丫头,她还真是第一个。
四目相对。
陶奚时看到车窗降下来后的那张脸时,不合时宜地想起他的母亲慕容毓,女人在那个年代号称“颜无敌”女明星之一,有那样好的基因在,也怪不得他长得这么祸水。
那张脸分明是上帝精雕细琢出来的,否则怎么会完美的挑不出一丝瑕疵,轮廓清晰,棱角分明,极其养眼。
只是他表情耐人寻味,眼神更是冒昧。
嗓音沉沉,“你去哪儿?”
陶奚时回:“跟你有什么关系。”
言外之意,关你屁事,你管不着。
她讲完,就抬步折身继续走,今天穿的仍旧是一条裙子,燥热的夏日偶有几缕风,吹得她裙摆紧贴膝盖,白色的裙,白皙的腿,黑色的发。
还真像宋沉说得那么回事,美好的跟个仙女似的。
就是人冷了点儿。
刚想到宋沉的话,恰好就在这时候宋沉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因为一起小事故泡到一个小女人,讲话也春风得意,“阿野,我找人简单查了一下,小仙女叫陶奚时,人生可精彩了,她以前……”
盛林野咬着一支烟,低头点燃,“说重点。”
“她在找一个人。”宋沉觉得奇怪,五分钟前盛林野突然发来一条微信让他查陶奚时,他有些莫名,八卦了一句:“你看上人家了?”
“没。”
“那这么闲?”
他吸一口烟,“消磨时间。”
就在十分钟前,她猝不及防地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回忆起几次遇见这个女生时,她的一身傲骨与漠然,他就是想看看,会是个怎样的人。
也有一种恶趣味,想磨磨她的锐气。
反正在回英国之前的这段日子,他也是无所事事,那边惹了事,这边也不愿意消停。
宋沉被他的话噎住,一时找不到语言反驳,半晌才说:“你别太过分啊,小仙女是用来宠的,你如果觉得人家没意思,等我忙完这阵就去追。”
他说的忙完,自然是和今天泡到的女人玩完。
盛林野选择性无视他的话,“她找谁。”
“说来有点儿复杂,资料我都没看完呢。”
“名字。”
“杨梓粤,你记得这人么?”
“谁?”
“一个败类呗,那可真正是个衣冠禽兽,家里有钱有权啊,扬城的地头蛇。”
盛林野抽了口烟,烟雾在车内弥漫,他侧头冷笑了一声,显然瞧不上宋沉口中形容的“有钱有权”、“地头蛇”之类的人。
宋沉听到他毫无情绪的笑声,抖了抖,“不过还是野哥你更社会,野哥一句话,扬城震三震。他爸听到你爷爷估计还得吓得尿裤子。”
在宋沉心里,说起黑道的鼻祖,必须是盛斯行一马当先,哪怕早就金盆洗手了,凭着以前的人脉网,那也是黑白通吃。
盛林野骂了一句滚,宋沉笑嘻嘻,“开个玩笑,但是这杨梓粤也太不是东西了,你在哪儿呢,我把资料给你送过去,资料里写的可真是精彩。”
“放着吧。”盛林野掐了烟,启动车子,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将手机搁在耳边接着讲:“还有,谢青贝那边你多盯着点,别让人动她。”
叹了口气,宋沉难得语气正经,“我明白。”
一通电话结束,他把手机随手扔在副驾驶,加快车速,离弦之箭一般,没几秒就消失在街头。
看都没看走在路边的陶奚时一眼,眼角余光都懒得给一点儿。
☆、第6章 长情
陶奚时拎着购物袋从超市出来,酸奶的重量不轻,勒得手微微发红。
她嚼着刚买的口香糖,神情淡漠地看着突然从拐角绕出来,挡在她面前的汤苑。
陶奚时站在台阶之上,汤苑站在台阶下一层,这样仰望的姿态让汤苑很不爽,于是她就上前跨了一步。
站在陶奚时身侧时,汤苑的目光扫到她白净脖颈处,那儿只挂着一条细细的黑色链绳,原本纹过的字母被洗掉了,干干净净的,看不出痕迹。
绳子上不知道系着什么东西,被好好地藏进衣领里。
别人不知道系着的是什么,可她汤苑知道。
于是便忍不住嘲讽:“你倒是长情。”
“能狠心抛弃这么多朋友,怎么?狠不下心抛弃旧情人?”
超市门口人来人往,陶奚时的视线随着对面街道上的车流移动,慢慢嚼着糖,“苑苑,好聚好散有那么难吗?”
“难啊。”汤苑克制住自己不去动气,冷笑一声,努力平静地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乎?这么多年的朋友也能说散就散,就连自己的……”
“汤苑。”
嗓音蓦地发冷,止住她即将说出口的话,陶奚时转头看她的神情,让她想起了曾经的陶奚时,冷得毫无温度。
隔了很久,汤苑无力地问出一句:“陶奚时,至于吗?”
这句问得极轻,在人声鼎沸的超市门口,几乎要被掩住,可陶奚时听见了,但她不回应,跨下台阶,走进离开的人流里。
没有回头,所以她也没机会看见,身后那个向来跋扈的女生,泛红的眼眶以及软下来的神情。
超市回家的必经之路,会经过那间充满回忆的琴行。
于是过往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上脑海,少年低头清隽的侧颜,拨弄琴弦修长的指尖,微微挽起的唇边,令人难忘。
还有女孩笑靥如画的脸,清清脆脆的声线,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的白嫩手指,回头看她时纯粹澄澈的眼神。
一幕幕画面。
历历在目。
无法挽回。
从回忆里挣扎出来时,陶奚时已经站定在那间琴行门口,琴行有一面巨大的玻璃橱窗,可以一眼看尽里面的景象。
她的目光缓慢地,一点一点从琴行墙上挂着的各种各样的乐器上扫过,最后落在那个角落里似乎是在写谱子的付临清。
他坐在实木琴凳上,身前的三角架钢琴合着琴盖,他就那样俯身在琴盖上写东西,手中的笔在一本乐谱上停停写写。
这个点的琴行没有其他人,他一个人也写得很认真,好像没有什么能打扰到他,也不忍去打扰他。
陶奚时不敢多留,胸前挂着的冰凉物件仿佛在发烫,她换了一只手拎购物袋,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日头越来越猛,高高悬挂在空中似火球,源源不断散发着令人烦闷的热量。
家里空调开了许久,凉意正好,陶奚时一进门,置身于冷气中,才觉得萦绕在周身的那股燥人的热气终于被吹散。
徐冉竹睡醒了,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陶奚时回来,懒洋洋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奚时姐你回来啦,阿姨把午饭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开饭呢。”
“你吃吧,我吃不下。”
陶奚时走进厨房,把酸奶一瓶瓶放进冰箱里,再把购物袋里其他零食放在客厅,“冉冉,这些零食你明天带回家吃。”
徐冉竹打开袋子粗略翻了翻,惊叹一声,“哇,好多零食!奚时姐你真好,我妈平时都不给我买零食呢,我现在可以吃吗?”
“吃完饭再吃吧。”
“好!”
徐冉竹立马盛了饭坐在餐桌前,开始扒饭。
多好啊,无忧无虑的小孩,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这样开心。
陶奚时看了她一会儿,抿唇沉思着什么,回了房间之后一直坐在床头发呆,回过神来时天已经黑了。
……
自从上次分裂之后,陈列没想到在短时间内会再次接到陶奚时的电话,他惊讶地挑了挑眉,快步拨开人群走出震耳欲聋的酒吧,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要划过接听键时对方先一步挂了。
他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掏出一支烟点着,等了半分钟,果不其然又打进来了。
这次他秒接,听到陶奚时轻到飘渺的嗓音,“陈列,陪我喝一杯吧。”
半小时后。
热闹非凡的酒吧里,四处弥漫着烟酒的味道,陶奚时坐在陈列的对面,一瓶接着一瓶开酒,她无声地喝酒,他无声地陪着,她不说,他也不问。
一开始陈列只是安静地看着,直到后来陶奚时喝到双眼泛红,神情越来越颓,他伸手夺走她新开的一瓶酒,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奚时,你没必要抗下所有的事,你有什么错?何必让自己遭这个罪,像以前没心没肺不是挺好。”
陶奚时也不去抢回那瓶酒,自顾自又开了一瓶,自嘲地笑了笑,没说话。
陈列从桌面上推过来一盒烟,“抽一根?”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她摇摇头,起身直奔洗手间。
吐了个干净,陶奚时在洗手池洗了一把脸,水龙头开到最大,冰凉的自来水不断地浇在发烫的肌肤上,仿佛这样才能唤醒自己的神志。
她抬起头,镜子里的女生纯素颜,干净的水珠在素净的脸庞滑落,从下巴滑到锁骨,从锁骨滑进衣领,她盯了很久,慢慢地,透过这张脸,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张化着浓妆的脸,纹着精致纹身的脖子,以及无所畏惧的眼神。
过去和现在渐渐重叠,有什么声音在脑海里不停叫嚣,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弯下腰用冷水又冲了一把脸。
喝了太多酒,又或者是太久没喝酒。
出了洗手间,脚步都发虚,头晕目眩。
隔壁男厕也出来一个人,瞥一眼从女厕出来的陶奚时,酒精上头,眼神便挪不开了。
陶奚时穿的还是白天那条白裙,裙摆遮至膝盖,长发被水沾湿了一些,湿漉漉地贴在后背的布料上,因为刚才吐得一塌糊涂,这会儿脸色苍白,眼睛还是微红,柔弱的像一只无害的小白兔,毫无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