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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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先给他当头一棒,总好过将来慢慢煎熬着活受罪。
老侯爷本以为这下他该消停了,然而卫昙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一连几个时辰不吃不喝不出声。老爷子担心不已,站在门外劝了又劝,里面始终毫无反应。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门,屋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卫昙的影子?
从来没有单独离开过帝都的卫昙他,离、家、出、走、了!
让丫鬟检查了一下,柜子里衣服少了两件,墙上的剑拿走了,也带了钱,幸好他还知道买东西是要钱的。
卫老侯爷气得直咆哮:“卫昙,你这个忤逆子!你、你有本事出去,有本事就别回来!气死老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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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二的茶摊开在帝都通往泉城的官道上,供过路的商客旅人歇脚并补充给养。下午正是赶路的时候,茶摊没什么客人,偶尔有人经过买碗茶水喝了就继续上路。只有一个黑衣男子,一大早就来了,坐在最里边,要了一壶茶,从早上一直坐到现在。
这种一般是等人的,王小二见得多了,也没有特别去留意。
从帝都过来的方向掀起了一阵烟尘,远远一辆马车驶来,车旁围绕着十几骑高头大马,马上护卫个个英武不凡,比他见过的官差还威猛,一看就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用得起的。小二站在路边翘首以盼,队伍近了,果然在茶摊旁停了下来。
像是护卫首领的人打马到车窗边,俯身隔着帘子问话,里面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他便抬手示意大家下马就地休整。那些人齐齐下马,动作统一而干练,部分人牵了马去饮水喂草,余下的都护在马车边。小二立刻殷勤地迎上去招呼着,帮忙牵马,将人往棚子下领。
车上先是跳下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小二定睛看去,大失所望地摇头。这丫鬟长得也太丑了,想必小姐也不怎么样。接着又下来一个少女,倒是玲珑娇俏,色如春花,被刚才那个一衬托,显出了十分的美貌。
“看什么呢?备茶。”那护卫首领已经走过来,铁塔般站在他面前,比他高出一个头,见小二发愣,不悦地敲敲桌子,“一共二十个人,碗要洗干净。”
“是是是,客官们请稍坐休息,很快就来。”小二抱出一大叠粗碗,用开水烫了一一摆上桌,添上茶水。一边忙活,一边忍不住抽空打量她们,当然主要是看漂亮的那个。
那两个丫鬟下车后四处看了看,面上对这简陋的茶摊现出嫌弃之色,小二早已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她们返回车上,很快拿了一套精致的瓷具下来,将桌子凳子擦了又擦,铺上桌布,找他要了滚水,泡上自带的茶叶,这才去请主人下来。
马车里,禹棠帮成嫣戴上冪离,让候在外面的春儿和秋秋将她扶下去,自己拿了另一顶也戴上,跟着跳下车。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哗啦啦一阵脆响,禹棠透过帷幕循声看去,原来是小二打翻了几个茶碗。
他慌乱地蹲下收拾碎片,捡东西的同时还不住偷瞄她们,又怕又想看的神情让她笑了起来。春儿眼睛一瞪,想过去教训他,禹棠一句话制止了她。她不以为这是轻薄,爱美是人之天性,有人欣赏她们的美,不是很好吗?
两人在长凳上坐了下来,春儿和秋秋侍立在禹棠身后。
“你们两个也坐下吧,咱们在外面,不需要跟宫中一样拘束。”
于是她俩也坐了,秋秋拿过茶壶和杯盏,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茶。
“棠姐姐,不空山还有多远呐?”成嫣一手托着茶盏,一手半揭碗盖,轻轻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隔着一层纱她的动作依然保持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优雅,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做作。
禹棠更喜欢将热水放凉,一饮而尽。她端着杯子转动手腕,颠簸着杯中茶水,这样可以让水冷得快一点。两相比较之下,动作稍显豪放的禹棠反而不像个公主。
“中间要经过两座大城,有山路,再坐两天的船......”禹棠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大概有五六天的路程吧。”
“我还从来没走过那么远呢,真有意思。”成嫣羡慕地看着她,禹棠是每年都要去小住一阵的。能活得像她一般肆意的贵女,京中可没几个。
“只怕到时候你要喊脚疼。”禹棠笑道,“还可能晕船。有一年我带了小夏子,一线天峡谷那么美的景色,就他吐了个昏天暗地,扫兴至极,现在我都不敢带他了。”
“能出来就比什么都好,我才不怕呢。”
成嫣颇为不服气地歪了歪头。她向来端庄持重,以往语气神态中很少带有这种小女儿的娇嗔。若是胆敢在父母长辈面前这样说话,她定然是要被责备的。
士族高门也有分类。
成氏这种百年世家比一般的公卿勋贵人家更为严苛,尤其是对待子女方面。资质可以平庸,但教育不能松懈,更不能做出落人口舌、败坏家族名誉的事。楚文昭那一类做坏事都摆在明面上的纨绔,若是生在这样的家族,只怕都不用别人做什么,家中长者直接就自行清理门户了。
是以成嫣多年来都活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中,几乎快要窒息。现在的她犹如一只初出樊笼的小鸟,被压制的本性一点一点流露,才有点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你想玩儿的话我们也可以不着急赶路,泉城和麦城都是古城,有很多名胜值得一游,小吃也不少。中途还有几个村落和小镇,路过的时候都可以去转转。左右也耽搁不了几天,让人提前赶去不空山给我外公报个信儿就是了。”禹棠笑着说。
禹棠这么一说,不止成嫣,连一边的春儿和秋秋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外面天宽地阔,人情风物都不是宫里那小小的一方天地能比的。别说困在宫里的人,就是生活在宫外的普通百姓,无财无势,也不能够随意迁移。有机会游历山川,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
停留了约莫一刻钟,一行人与马都休息得差不多了,重新整装上路。王小二捧着茶钱和丰厚的赏金,痴痴目送着马车绝尘而去。
今天怕是遇上仙女了吧?虽然由始至终没看清那两位姑娘的脸,他依然觉得自己能将她们的身影记一辈子。
王小二发了很久的呆,一直到有新的客人来才堪堪回过神。他招呼好客人,收拾桌面的时候又在靠里边一张桌上发现几枚铜板,这才想起那个在茶摊里坐了大半天的黑衣男子。
那人真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在这里坐了这么久,王小二硬是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过渡,下章开始新地图旅游咯~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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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最大的主子发了话,队伍也就特意放慢了行程,路上遇到什么觉得好玩的几个人都要停下来看一下。他们看过了湖泊瀑布、栈道长桥、大片的水田、成群的白鹭、夕阳、朝霞、滕蔓中的古城墙、荒无人烟的废弃村落......连一头老水牛也能让成嫣新奇不已,以为是什么巨大的异兽,站得远远地观察了半天,对它弯弯的大角啧啧称奇。
本应第二天就能抵达的泉城,生生拖到了第三天天快黑的时候才到,幸好赶上了关城门的前一刻,不然便要宿在野外。
客栈鱼龙混杂,为安全起见,他们在城中时一律住宿在驿馆。
这驿丞是个有眼色的,见前来交接的是宫中禁卫军头领,便知来客不是普通官员家属。他怕哪里做得不对惹祸上身,也不敢多加打听,只管将他们的起居打点得十分妥帖完善,有什么要求也尽量满足。
不过驿馆的膳食就不尽人意了,现在又不是什么艰难时期,禹棠觉得没必要苛待自己的口舌和五脏庙,便下令去城中最有特色的酒楼吃饭。
侍卫头领石涛点了几个身手最好的跟随保护,在驿卒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泉城有名的醉归楼。醉归楼名字取的是进来者不醉不归之意,是泉城中百年老店之一。
不愧是名楼,今天不是什么节日,楼中也几乎满客,至于雅间,更是早就被人订完了,只有一楼大堂才走了两桌人,腾出空来。石涛本想加钱让店家安排出雅间,但人家十分有原则,不愿赶客坏了规矩,且软硬不吃。他一个禁军头领,出身也不低,哪怕在帝都也是有几分薄面的,谁知道在这异地却碰上硬钉子。偏偏那掌柜的一直笑脸以对,话说得滴水不漏,他想发火也没理由。
“行了石统领,我看这大堂氛围也不错,雅间里闷闷的不一定比外面强,我们就坐这吧。”最后禹棠见他们相持不下,主动出面让步,掌柜一喜,当即表示可以送两个菜。
几个女孩子一桌,侍卫们为了不引人注目坐在邻桌守候,随便点了一桌子酒菜。
为免太过招摇,禹棠她们从驿馆出来前都换上了颜色灰扑扑的衣服,将脸用药汁染黄,点上假痣,成嫣戴上面纱,看起来也就成了普通的食客,无人注意。
小二送来菜单,她们拿着翻看,发现都是些极为风雅的菜名儿,譬如踏雪寻梅、分花拂柳、流风回雪、迎春枝头什么的。几个人看了半天,也猜不透其意。
“小哥,这些名字看着念着都挺舒服,可却不知道是些什么,让我们怎么点?”成嫣皱眉问。
“姑娘有所不知。”小二陪着笑脸悄悄道,“咱们泉城文人雅士多,吃穿住行都爱讲究个‘风雅’,酸得不得了,来这儿的吃饭的大都是冲着名气,哪管他吃的什么呀!”
“那正经想点些爱吃的菜怎么办?总不能靠我们自己猜吧?你看这踏雪寻梅,金玉满堂,谁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秋秋说。
小二顽皮地指指自己的脑袋:“踏雪寻梅是生拌水萝卜丝儿,金玉满堂是香椿炒蛋,小人都记在这呢。客官们想吃什么,只管说来,小人一一给你们解惑。”
禹棠被他逗笑了,说:“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只看名儿点菜,这样盲选说不定有惊喜呢。”
成嫣点头称是,指了个“流风回雪”。禹棠点了“美人绛唇”,又让秋秋和春儿点,秋秋笑眯眯看着春儿,选了个“春芳满园”,春儿也回应似的要了“明月当空”。
醉归楼既然敢自称令人不醉不归,楼中最出名的当然是酒。
“几位姑娘,常言道有菜无酒,如何下口?咱们醉归楼最有特色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自酿美酒,取的是城中最清甜澄澈的寒露泉水,果酒米酒鲜花酒药酒,总有一款讨您们喜欢,几位不考虑试一试?”小二口才伶俐地推荐。
禹棠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给我们上一壶果子酒吧,清淡些的就好了。”
“好唻!”小二收了菜单,将抹布往肩上一甩,麻溜儿去了。
等菜上齐,掌柜的果然送了一道拼盘和一碟干果。“流风回雪”原来是奶汤鲫鱼,“美人绛唇”是一道樱桃烧肉,“春芳满园”是炒素什锦,而“明月当空”居然就是一叠黄澄澄的大饼。菜肴也算色香味俱佳,比起宫中御厨差不到哪去。
醉归楼的酒倒是名不虚传,果酒酒味较淡,果子的甜香中微带酸味,冰爽可口,成嫣也少少的喝了一点。
有之前驿馆的饭食作对比,四人都觉得不虚此行。
晚些时候醉归楼外传来一阵高声喧哗,掌柜的亲自出去,弯腰驼背地迎进来一群华服男女。这些人都是泉城中富户显贵家的纨绔子弟,打头的是太守公子梁晨。大概觉得城中除了他爹就是他最大,平日喜欢勾结一帮狐朋狗友招摇过市,欺男霸女无人敢管。
他们早就预定了最好的位子,径自往楼上走,梁晨跟掌柜交代一番,落在了后面。他拥着一名妖妓上楼,楼梯走了一半,不经意瞟到禹棠她们那一桌,顿时走不动路了。
这梁晨最是好酒色,他日日眠花宿柳,鉴赏美人的眼光养得忒毒,一眼便看出禹棠和成嫣姿色不凡。光那身段就将他怀中女子远远的比下去了,更不说禹棠现在皮肤看起来虽不白皙,五官却生得顶级的好,成嫣露在外面的一双眼也是水汪汪的。
“你自己上去,告诉他们不用等爷了。”梁晨毫不留情地将怀中美人一把推开,整整衣襟,下得楼来。
他走到禹棠这一桌旁,冲着掌柜的一招手:“这桌客人花销多少?全算在本公子账上。”然后朝着她们拱手一揖,露出个自以为风流倜傥邪魅无双的笑,“在下梁晨,乃是本城太守之子,敢问二位姑娘芳名?”
几个少女都呆住了。
须臾反应过来,大约这就是被人搭讪?
禹棠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血色,眼下浮青,一副被酒色财气掏空的浪荡样儿,立刻想起了楚文昭,不禁手痒痒想打人。不过她怕成嫣吓着,没有立刻发作。
“滚开。”禹棠冷着脸,皱眉道,“在我发火之前。”
“哎哟美人儿,我不过是想和你们二位交个朋友,何必发火嘛!”
美人发脾气都那么好看,梁晨不以为意,涎皮笑脸地上前想要抓她的手,下一秒便被石涛提着后领子扔出了酒楼大门。
附近的食客见太守公子被甩出去,哗啦啦散开大半,以免他回来报复时殃及自身。
“来人啊,来人!”门外梁晨摔了个狗啃泥,爬起来一阵狂啸怒吼,“给我把里面那两个小妞抓起来带回去!敬酒不吃吃罚酒,爷非得给你们点颜色瞧瞧......”
他领着十几个打手冲进来,将禹棠他们团团围住。大内禁军岂是吃素的,别说梁晨只有十几个打手,就是再来两三倍也不够看,结果显而易见,一群人被揍得桃花儿朵朵开,抱头鼠窜而去。
被人扫了兴,禹棠她们饭也不想吃了,结了账直接打道回驿馆。
夜深人静,驿馆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门外有人大声喧哗,守夜的驿卒骂骂咧咧刚一拉开门栓,门扇便被人从外面撞开,一大群带刀兵勇立刻执着火把闯了进来,吓得他赶紧去叫长官。
驿丞也不过是个无品小吏,哪里经得起这阵仗,哆哆嗦嗦上去询问所为何事。
梁晨从众多兵勇中挤出来,一把抓住驿丞的衣襟,凶神恶煞地逼问:“今天来这的,有四个小丫头,几个大男人,他们人在哪?说!”
“衙、衙内,那些大人是从帝都来的,不知何事冒犯了您?您......高抬贵手,且等他们从我这小小驿馆走了再......”他认得梁晨,两边都不敢开罪,生怕在自己管辖这里出点什么事,急得几乎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帝都来的?今天就是天上来的也得给我剥一层皮下来做灯笼!人呢?给我搜搜搜!”
客舍中禹棠等人还没睡,听见吵闹声,便让石涛他们去看出了什么事。
两方一照面,梁晨立刻指使人抽刀围住他们。
“你想干什么?”石涛视线不屑地从这些人身上扫过,定格到梁晨被打得花里胡哨的脸上,“还没被打够?”
“那两个小美人儿呢?把她们交出来,本公子饶了你们的狗命,不然就等着下大牢吧!”梁晨一抬下巴,一只眼青肿,脸上带着血块擦痕,配着骄傲的表情分外滑稽。
“我在这里,你待如何?”
禹棠缓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兵勇们手中火把跳跃明灭,火光映照下她的脸异常明艳,令人不可逼视。
“美人儿,你还有个姐妹呢?”她洗去伪装,比在酒楼时美艳动人得多,周围许多人都看得呆住了。梁晨更是又惊又喜,看着她直吞口水,那眼神仿佛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乖乖跟我回去,把公子伺候好了,今天的事儿可以不追究,今后照样疼你们。要是不听话,本公子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在这泉城混不下去!”
禹棠气得笑了起来:“我需要在你这小小泉城混?太守之子是不是?你信不信,本公主也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爹在这泉城混不下去?”
一直护在梁晨身边的兵勇头目站出来,用刀指着她:“呔,何方妖女,打伤衙内,还敢冒认公主,藐视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来人,给我拿下她!”
刚有人要动,石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跃出包围,脚尖踢上那头目手腕,他的长刀脱手飞出,被石涛接住。石涛抓小鸡一般单手擒住梁晨,退到禹棠身边,一踹他腿弯,梁晨哇哇大叫着应声而倒,被他踩在脚底。
禹棠摘下腰间金牌扔到那小头目面前,大声说:“拿回去给你们太守大人,让他睁大他的狗眼看看清楚,是不是假的?看完了叫他滚过来见我,记住,是‘滚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觉得我闺女特别威武霸气帅?恶搞一下良辰,有机会带傲天和日天玩。
卫小昙怨念地蹲在墙角:你什么时候把我放出来?
作者:乖~你先在路上跑跑,还有世界等着你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