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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小厮将那些果子里摘出好的,清洗了一碟捧了进来,恭谨放置在小几上。
魏峙瞧她鹌鹑似地正襟危坐在那里,不禁有些好笑,拈了个果子,轻轻丢向她。
鲜嫩带叶的小蜜橘砸在她襟上,圆溜溜地滚落到她膝间。
夏竹悦有些恼,抬起头瞪向他。
魏峙侧在榻上,手掌慵懒撑着下颌,噙着一丝笑意,
“你扒给我吃。”
“吃你的头。”
夏竹悦轻斥,捉起橘子丢了回去。
魏峙轻巧伸手接住,起身凑了过来,笑嘻嘻地,“那我扒给你吃。”
说着迅速扒开一个,拨下一瓣儿塞进她嘴里。
夏竹悦措不及防,还未来得及推拒,又被他忽地凑近来嘬了一口。
“嗯,甜。”
他嬉笑着将剩下的橘子都吃了。
“你!不要脸!”
夏竹悦羞恼极了,轮起粉拳就要砸他。
魏峙不以为意,随手捉了她的腕子,笑睨着她,“要脸做什么,要脸能讨着媳妇儿么?”
“你……”
夏竹悦还要再说,却被他又喂了一瓣儿橘子。
“真真儿是个呱噪的长.舌.妇,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好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模样,气的她涨红了脸面却又动弹不得,着实羞恼。
夏竹悦推拒了他一路,他变着花样儿地逗她,死皮赖脸地脸皮厚似城墙,倒也将她逗笑了几次,实在与他置不起气来。
晚间落了一处驿馆,直到车门被打开时这块儿甩不掉的牛皮糖才稍稍拉开身位,正经了起来。
驿馆内的闲杂人等已经全部清空,扫洒一新,魏峙翩然下车由侍从引着,往内走去。
夏竹悦心下翻了个白眼儿。
人前人模人样的,关起门来,什么丑样子都做得,真真儿是两副面孔。
她下了车,跟在接引的侍从身后,也进了驿馆。
魏峙原在前头走着,快到厢房的时候忽地停下了脚步,遣退了众人,走到夏竹悦身畔。
夏竹悦谨慎地往边儿上退了退,贴着墙继续往前走。
到了侍从指给她的厢房,她顾自推门进去了,反手就要关上门扇,魏峙却忽地伸手一撑,撑住了些许缝隙。
他笑着,透过门缝儿瞧着她,“只有这一间房了,我没有去处,放我也进去罢。”
夏竹悦闻言,嗤笑一声,“天儿这么热,你睡露台正好。”
说罢就要推上门扇儿。
“哎。”
魏峙抵着门,稍稍用力,推开些许,挤进半个身子来,眼巴巴儿地望着她,“你真忍心么?”
夏竹悦抿了抿唇,抬眸看着他,“别让我更讨厌你。”
笑意僵在唇畔,魏峙眸中划过一丝黯然。
垂下眸,他松了手,转身往另一头走去,进了隔壁的厢房。
夏竹悦心绪翻涌,在门口立了半晌,阖上了门扇。
往后的几日,魏峙再也未同她开过玩笑,出入皆是以礼待之,并无半分轻薄调戏。
两人同坐在车里也不怎么说话,夏竹悦大病初愈,车马劳顿,时常就在榻上昏睡,即便是醒着,也时常闭目养神,懒得多同他产生交集。
魏峙便独自处理公务,南平王久病缠身,封地内的事务皆由魏峙处理,如今即便是在路上,也每日有人快马送来,一日不都曾落下。
好容易回到江汉,夏竹悦的咳疾却有些复发了。
一朝又回到了南平王府,恍若隔世一般。
魏峙回府直往书房去见臣工,许多积压的事务亟待他解决。
而她则被护送进了魏峙院儿里,依旧送去了他的寝间。
她瞧着院儿里熟悉的景致,真真儿觉得自己在京城里的时光像是偷来的一般。
虽然清贫,但心里头舒坦。
她自嘲笑笑,叹身如浮萍,自由于她不过是大梦一场空。
她,终究只是一只笼中雀罢了。
如此想着,她推开了魏峙寝间的门扇。
甫一推开门扇,她便楞在了那里。
仿若她从未离开过似的。
屋里的装饰摆设一如从前,没有丝毫的改变。
小几上还摆着她从前绣花儿时用的小竹筐,里头散落着针线绣绷儿,还有她绣了一瓣儿的海棠花儿。
那些物什上不染纤尘,可见是时常在保养的,那形状,仿佛她只是堪堪午睡起来出去散了个步罢了,回来还要执起来接着绣似的。
不知怎的,她眼眶有些发酸,她仰了仰头,略站了站,才继续往里边儿走去。
路过妆台前,她瞧见妆匣开着,不禁多瞥了一眼。
只见一应珠花钗环俱在,只是上头的一支掐丝珐琅的蝴蝶珠钗不知怎的,似重新修补过一般。
她记得那支钗,仿佛是他从前送她的。
忽地自嘲笑笑,什么仿佛,这里的哪一支珠钗不是他送的呢。
她执起那只蝴蝶钗细细看来,只见那蝴蝶的翅膀已然碎裂成许多瓣儿,似乎是重新粘连起来的。
而钗柄也有重新焊接过的痕迹,她着实有些疑惑,这支钗她压根儿就没怎么戴过,怎的成了这般模样了。
正思索间,一只手伸过来取过蝴蝶钗。
夏竹悦抬眸望去,是魏峙来了。
他瞧着手里的蝴蝶钗,眸色似墨色流淌,淡淡地,“我再给你另寻一支好的。”
“不必麻烦了。”
夏竹悦客气着,“我也不喜欢戴那些。”
魏峙握着钗柄的指节微微有些泛白,轻笑了一下,“嗯,不喜欢么。”
他将蝴蝶钗龙进袖中,故作轻松,深吸了一口气,“不喜欢便罢了。”
“嗯。”
夏竹悦轻声应了,两人对立着,一时间默默无言。
半晌魏峙瞧了瞧天色,嘱咐着:“你且歇息罢,有什么就吩咐丫鬟来报我。”
“嗯。”
“……”
魏峙点点头,垂首转身离去了。
也不知魏峙去哪里安歇的,是夜并没有回来自己寝间,唯有两个小丫鬟来伺候夏竹悦用膳洗漱安歇。
都是些生面孔,夏竹悦也同她们说不上话儿,只得顺从地用完膳,由她们伺候着洗漱了,在榻上安置了。
仍是那镶金嵌宝的天青色帐子,仍是那枕畔被间的淡淡沉水香。
她有些恍惚。
一切似乎都一如从前。
但是她的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她也不知自己如今应该怎么办,又应该如何去对待魏峙。
按说既然无法改变成为金丝雀的事实。
那么逢迎他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起码会让彼此都好过很多。
但是,她似乎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样去取悦他了。
夜凉如水,清宵孤寂,她郁郁阖眸,辗转睡去。
似总能猜到她的心思似的,次日晌午间魏峙派人送来了好些金纸,供夏竹悦给母亲亲手折一些纸莲花。
她心下有些安慰,早年间总想能够亲自为母亲折些莲花去祭奠,却总因着夏夫人觉得不吉利不能成行。
如今得了机会,她便坐在廊下细细折了许多。
两个小丫鬟搬来小几矮凳,亲热地围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折莲花。
几人手中忙活着,嘴里也不闲着,渐渐地打开了话匣子,闲聊了起来。
夏竹悦说了好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才闲聊似地问着:
“原先我吃过膳房一个厨娘的豆豉蒸鸡,似乎是叫作,莫婶子?”
她和煦笑笑,“这会子倒有些想了,不知能不能烦请她做上一份?”
“莫婶子?”
小丫鬟愣了愣,有些犹疑,“豆豉蒸鸡是张厨娘的拿手菜,姑娘恐是记岔了吧。”
另一个小丫头赶紧殷勤道:“姑娘说的那位莫婶子不是厨娘,是专管洗菜的帮厨,你若是想吃豆豉蒸鸡了,咱们这便去膳房嘱咐,中午便得了。”
“嗯,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