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热夏日观察记录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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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时刻,很容易让人有一种世界天地寂静,只余一双情人的错觉,什么话都值得说。
“当然了,大部分还是靠的直觉。”她力求证明这不是玄学。
如果换一个对象,那么,她是绝对不会在凌晨两三点选择去验证这份直觉的对错,更不会一时间失去睡意,辗转反侧,来俩去去,终究是乘着夜色留张纸条在餐桌上,赶了回来。
卓灼轻轻出了一口气,鼻尖若有似无地刮蹭着皮肤,头也不抬,客观地总结起经验。
“看来还是措辞不当。”他若有所悟地说。
“措辞得当我也能猜出来!”
男人额前的碎发刺得皮肤微痒,泛起涟漪,促使臣妍狠狠地说完这句,到底艰难地捧起他的脸,盯着打量了一会儿。片刻后,变魔术似的从衣兜里摸出一根一字夹,忍不住小声地嘟囔,“男生头发都长得这么快吗。”
她怎么记得不久前他才去剪过一次?
臣妍留了好些年的长发,一年下来,长度基本能没什么变化。
早些年刚读大学,图时尚潮流吃过染发的亏,结果掉落程度远超她的心理接受范围,自此,干脆再也不做改换夸张颜色的考虑,一并连常用的梳子、洗发水等全部警觉地换成据说有一定程度上养护作用的产品。
她这回没再非要用发带,有些嫉妒地替他夹起不听话的额前发,嘴上道:“都说程序员容易掉发,你一定是那个例外。”
还是那句:老天爷厚爱,总能轮得到他。
从前只是纯粹地羡慕,现在倒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臣妍自觉颈椎开始发酸,不由得拍了拍他的手,“好了好了,时间到,”预备安排得充实,径自提起置物柜上的夜宵往客厅走,“手上的事情还急吗,不急就来吃点,或者休息一会儿……”
深更半夜,能找到的夜宵无非几种,多是辛辣重口味,正经的饭食多半没有。
好在她对于自己小时候久居的老小区了如指掌,出了门,直奔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老牌小吃店,要了一份炒饭,几只肉包,另外串起来的通通要的少辣,只给自己要了一碗多料少糖的西瓜冰粉。
老板娘迟疑地确认订单,看她身形单薄,好心好意地提示:“别点太多了哦,小心积食。”
臣妍正好就有一番理由,笑着回话:“没来得及吃晚饭,肚子里正好空着。”她自中午洗完碗就开始写起稿子,废寝忘食,也是真事。
臣妍觉得他们俩的状态很矛盾:是热恋,偏偏又像老夫老妻。
与她的不同,卓灼的阳台是空空荡荡的,打扫干净,并没有任何花卉植物,也能见到满眼的夜色。
“你先吃,我去洗个脸。”
实际上流程远远不可能这么简单。
臣妍进了洗手间,拿出早就放在这里备用的护肤品,哪怕知道熬夜过后做什么都是徒劳,依旧还是坚持地完成了所有步骤,图个心理上的安慰。预计着反正还要吃东西,牙齿护理索性放在后面。
因为习惯性坐在地上,她照着自己的私人空间,同样这里的沙发和茶几之间添了一方纯色地毯。这会儿慢悠悠地坐下,衣袖顺着手腕不断下滑,没用开口,另一侧的人已经自觉暂时放下筷子,有条不紊地借助高度差,自身后伸出手为她重新挽好。
“怎么没在那边休息?”
她这会儿才问,态度自然,并不当作一件大事。
卓灼简短地概括了一下笔记本的情况,说完看见她的目光,方顿了顿,笑着补充,“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不太习惯。”
他说的很平稳,略作沉吟:“如果我现在是未成年,可能还会需要你的安慰。”
臣妍抿了抿嘴唇:“真的?”
“要是你真的是十几岁,应该根本不吃我这套才对。”臣妍微微扬眉,以亲身经历现身说法。
嘴上这样说,实际心里却放了心。卓灼是愿意同她坦诚对话的恋人,这不用怀疑。
她用纸巾擦净手指,揭开冰粉的盖子,说:“粉丝一直私信我,让我考虑一下要不要经营ins,方便国外的粉丝,之前是觉得粉丝量还不够,现在……”
这句‘现在’的时间里,她挑挑拣拣出果肉吃了一口,结果身侧的人自觉得过分,又替稍作停顿的她重新挽起袖口,同时开口,“我可以提供英文服务。”
她眼睛一亮,转过头,对上的是卓灼的目光和心电感应似的接话:“免费。”
“请你吃饭!”
借着四目相对的工夫,臣妍底气十足,却又想了想,还是马后炮地补充一句:“人均别太高就行,我离头部还有不少的差距的。”
这样安静和谐的氛围,使人不免食欲大增。
她拒绝掉卓灼邀请她共同用餐的好意,推心置腹,唉声叹气,“过几天还有拍摄任务,本来连这碗冰粉也不该吃。”
可她是绝不可能看着别人吃,自己忍耐着不动筷子的类型,所以才会找了个解馋的办法。
难怪当今社会会有‘幸福肥’这样一个所谓的说法,尤其,情侣还常常是同步进行。
臣妍一边想,一边伸手捏了捏身侧人精瘦有力的小臂,倾身间,正巧看见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显示一条来自“王延”的消息。
他顺手拿过,当着她的面丝毫不做停顿地输入,“xx1002。”
“用指纹会更方便吧。”
臣妍擦净嘴唇,下意识地说。
1002、1002……看他没有要发语音的意思,默念两秒,忽然反应过来,眼神更亮地转过身,下巴抵着手臂,手臂搭在他的腿上,笑眯眯地开口。
“小卓老师,看不出来啊,这么有仪式感。”
第49章 c49 白开水。
卓灼看了她一眼,放下了手里的所有东西,同样擦净手指,习惯性替她挽过往前垂落的头发。
长长的头发披散,海藻一般,垂落在他的膝头。
大概是主人养护的用心,与衣物黯淡的黑完全不同,带着些微光泽。
臣妍笑起来,出于职业病下意识地继续分析,夸他:“挺好的嘛,仪式感能一定程度上带来满足感。而且,以后我们每次过交往纪念日都能在长假内,如果想了,还能出去旅行一趟。”
她本着等价交换的原则,详细地交代,“除了指纹,我手机锁屏的密码是我母亲的生日。”并报上详细的数字。
臣妍还有更多可说的,歪着脑袋倒在他的腿上,一边想,一边扳指头,“……哎,其实基本上,我所有什么账号啊、银行卡啊都是相同的密码,记性实在一般般,也不想为难自己,这么干还省事儿。”
她甚至说出了自己的初衷:好记是一方面,小时候想法天马行空,莫名其妙地想到自己的身份证和手机如果一起丢了会很危险,所以才绝不用本人的生日做统一的密码,习惯延续至今。
卓灼略作沉吟,同样慢条斯理地交代,“我手机经常变,银行卡是生日。”
“经常变啊……”臣妍故作烦恼,眨了眨眼睛。
卓灼从善如流,问她要发圈,一边很从容地说,“可以给你录指纹。”
对于身心信任的伴侣,她并没有那么强的窥私欲。
臣妍抬起头,拒绝得果断,头头是道,“指纹就不必了,想看的时候问你就行,”又顿了顿,因为注意到他的动作,立刻配合地转过身,乖巧坐好,语调带笑,“你还会扎头发?”
卓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自后方握住她的手臂,如她刚刚握他那样,但因掌心宽大,手指修长,圈起来时几乎只用到了拇指和中指,松松垮垮,似碰非碰,顺着骨骼往下行至腕部,食指穿过细细的黑绳,轻轻夹住,方淡淡地道,“我留过一段时间长发。”与此同时,示意她将手掌合拢,方便他拿取目标物。
臣妍的手臂微微酥麻,一时间脊背也变僵,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先批判他这番动作别有用心,还是惊讶他的那份艺术家气质?
几秒后,她将手指虚虚地捏住,与发圈成功分离,才终于决定说,“那后来怎么不留了?”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脑补出画面,卓灼的轮廓分明,面部肌肉走向干净,应该是很适合的。
当事人的回答单纯且不做作:“打理起来比较麻烦。”
臣妍一下笑弯了眼睛,抱着膝盖任由他操作,并且主动以警告的方式将弱点暴露,“别碰我后颈啊,痒!”
墙上的时钟指针早就晃晃悠悠走过了三点。
她挺直脖子,身体后倾,方便人动作,终于想起了正事,问:“你明天还要赶早课吗?”
卓灼坦诚地回复:“白天没有课。”
难怪能这么放飞自我,看起来是她不回来,工作个通宵也极有可能。
臣妍主动提出来的招数明显奏效,率先交代,他果然就当起像模像样的服务人员。
“好了。”略略操作几分钟后,男人轻缓地松开手。
发丝从卓灼的指缝间流淌过,被服务的客人立刻迫不及待地左摇右晃,并做出满意的评价,“不错嘛。”
她转过头,顶着低低的、还算能看的马尾,笑眯眯地摊手:“有没有什么长发时期的照片让我看看。”
有当然是不会有的。
卓灼没有什么留下个人照片的习惯,对此,臣妍的补偿办法也很简单。
这顿夜宵终究被在末尾按下暂停键。
秋日的气温,她的行动力依旧不减,从三楼捧过来相机和随身的补光灯,“对,你就站在窗户那儿,不用看镜头。”
她将客厅最亮的大灯关掉。
或许是由于刚刚出门一趟没穿外套,臣妍的喉咙微痒,捂住嘴巴咳嗽两声,镜头里的人见状不慌不忙,多走两步按开客厅的空调,热气缓缓流动,才如吩咐的一般,侧身立在窗前。
卓灼提前为她凉好了一杯白开水,正好在这时饮用。
卧室里的蓝牙音响尽职尽责地滚动音符,穿过墙体与房门,若隐若现,“tonight tonight,i just say……”
“忽然想起来,”臣妍看着取景框中的人,夜色和灯将他挺拔的体态勾勒出细细的一圈光晕,“我最开始找你搭话,就是借口拍风景的时候无意间拍到了你,觉得好看。”
卓灼面不改色,因为被嘱咐不要随意晃动,只能安静地凝望她。
“借口。”他简短轻巧地重复,自言自语一般。
臣妍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避讳的部分,半蹲着看着视野里的人影身形,坦荡地交代出小心思:“实际上,我是在小区门口对你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crush,短暂而又热烈地对某人产生好感。
她笑道:“毕竟,你穿白衬衫真的很好看。”
比如此时此刻,领口处没了领带,松开两颗扣子,因为松散和纹路,不仅不显得难看拖沓,还多了一丝颓废美。凝望着他处,好似对谁都没有特别的兴趣,是天生的冷漠,不理会他人的自由,令她忽然想到十几岁时目睹过的,篮球场上的蓝色火焰。
臣妍连着拍下许多张,五官都没有那么清晰,甚至有部分没有对上焦,模糊得过分。
可因为这份夜色,面前的人,黑白灰交杂融合,竟然多了一点儿那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氛围感。
她搜过去,站在他旁边,一张一张地分享,最后说出自己最开始的想法,“我要拿来做锁屏或者头像……”
晃眼间,客厅里唯一显眼的浅色电钢琴出现在她的眼前。
臣妍眼睛一亮,将人按在钢琴前,继续说,“还是跟刚刚一样,不用看我,随便弹一弹,摆一摆姿势。”
卓灼配合得妥帖,直到她快要心满意足地放下相机,才终于慢慢地弹奏起来。
这么晚的夜色,只能用耳机连接了钢琴,声音开至最大,发出微弱的、刚好足以让两人听清的声响。
“……金鱼灯,通通沉没在克莱因蓝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