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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深深叹气:“长卿……来世我给你做牛做马。”
友人笑了:“不用来世。过几年,等官家忘了你,我把你接回来。你给我做事吧。”
宦官道:“好。”
“没别的要说了吗?”友人问。
宦官看了眼东京的城楼,当初他就是被爹娘丢在这城墙下的。
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说:“那个女人还在皇城司,你替我照看着吧。等我回来,好端端和她过日子。”
友人不说话了。
那个女人,早辞了皇城司的差事,回到市井中去了。他的人来回禀过,说那李家的大郎,要迎她进门。只是李家早给大郎定下了与王家的亲事,如今李大郎正和家里闹着。
最近的事都乱糟糟的,他不打算告诉宦官。
光阴匆匆,两年过去。
沧州牢城营,大雪。
宦官叼着一根草,坐在营前看雪。
牢头坐到他身边,给他递上暖酒。
“中贵人有信送来。”牢头说,“随信送来银两,又托我们关照你。”
宦官把草吐出来,喝着酒笑:“他这样花钱,迟早被人弹劾了,说不准哪年自己也进来这里。”
话虽这样说,但他了解自己这过命的朋友。那人与他不一样的。
他看着漫天的大雪,当年那“要做最尊贵的内臣”的志向早已不见。
他只盼着自己那靠谱的友人有朝一日能把他带回东京去,让他再在东京得以立足。
置办个小宅院,把女人找回来,弄几个干儿子干闺女养养。
这是他在那年大雪中的心愿。
可惜那时他还不明白,事与愿违才是人间常态。
这辈子,终究也没有再买过宅院,没有养过孩子,更没有遇见过那个女人。
偌大一个东京城,人海茫茫,他没再去找过她。
不知过去多少年,他那友人早已做上了押班,是中贵人里的贵人。
他当然回不了皇城司,友人供着他吃喝,只是他得偶尔替友人做做事。
平时做的事还好,无非是去捉拿些人,或是去打探些消息。
谁晓得忽然有一天,友人竟让他去跟踪个小娘子。
他听友人谈起那小娘子的口气,就晓得他这个兄弟,也要栽在女人手里了。
前线交战,友人去了战场监兵。也是巧了,那小娘子在那时候难产而亡。友人回京的那天,小娘子正好出殡。
他想了一夜,最后没有告诉友人,那小娘子是诈死,看似出了殡,实则是死遁到了西北。
他已经错了一次。
他想,不能让友人再错一次。
毕竟,他已经懂了,事与愿违才是人间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