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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渐近,阮语走出Y cafe的时候,残阳铺满浅橘色的天际线,点缀着几片粉紫色的云,她便迎着这幅印象派日落返回西苑。

到达大门时,阮语跳下tuktuk车,深灰色的铁艺门缓缓打开,一辆明显不属于西苑的皮卡大喇喇地停在喷泉池前,满车身的黄泥,把印在驾驶座车门上的单位名称也盖得严严实实。

经过车头时,阮语伸手摸了摸前车盖,里面还有高温透出,估计是刚停下的。

西苑常年大门紧闭,也不允许有车辆停在大门附近。

所以,周辞清是在提醒她CSA的人在里面吗?

书房也是会客厅,阮语气喘吁吁跑到叁楼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保镖似乎早就猜到她会来,都各自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步给她让路。

阮语进书房从不敲门,双手一并按下门把,直接推门进去。

房间前半截用作会客,宽敞大气,唯一缺点是光线不足,难免阴森,只有坐在百叶窗光源下的周辞清有个勉强的轮廓。

皮卡能坐五个人,但书桌斜对面专用来待客的沙发上,只坐着许时风和刘工两个人。

阮语对他们点头致意,眼睛扫过许时风时故意收慢动作,周辞清懒散的声调从桌后响起:“回来得这么早?我还打算去接你回家呢。”

眼睛适应了幽暗,阮语看到周辞清的确换上了黑衬衫,若不出家门,他更习惯穿宽松的睡衣。

古董落地钟旁的高背软椅是阮语的专座,她拿起放在上面的抱枕盘腿坐上去。

“那我是不是得怪刘工绊住了你来找我的脚步?”

阮语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抬,语气也尖酸得很,可眼睛总是噙着笑意,分明是在开玩笑。

周辞清也跟着她笑,而后望向刘工说:“她这样冤枉你,我就派她跟你们走一趟当是赔罪吧。”

“走哪?”阮语来得晚,他们叁人聊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茶胶寺的修复工程差不多收尾了,我们打算去下一个项目所在地考察踩点,所以来找周先生寻求点帮助。”

阮语原本是看着周辞清等他回答的,可他嘴唇刚动了动,旁边沙发上的许时风却把话头抢了过去。

书房有片刻的死寂,刘工不敢去看周辞清的表情,阮语转头替他看了。

光线太过昏暗,周辞清侧面剪影有些紧绷,嘴角有上扬的弧度,就像躲在暗中观察猎物的狩猎者。

“所以是去哪里?”阮语用手支着鬓角斜斜看向许时风,上挑的眼尾漾出几分桃红,“小许同志说一半不说一半的,是想逼我说多点话吗?”

果不其然,许时风本来就带着点粉色的耳廓迅速红起来,尴尬地别过眼睛:“是柏威夏寺,暂定叁天后出发。”

叁天后,柏威夏。

连天都在帮她。

“好啊。”阮语眨了眨眼睛收起瞳仁里闪烁的精光,回头望向一直看着她的周辞清,“恭喜周老板,喜提第二次额外额度。”

周辞清也跟着她眼角笑出淡淡的笑纹。

她说的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密闭的一间书房就这样被她分隔开两个世界。

许时风又将目光移开。

刘工是识时务的,得到了周辞清确切的答复,起身就要离开。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周先生吃饭了。”

周辞清起身送客:“阿辰已经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他提,不必客气。”

刘工再叁致谢,跟在一旁的许时风也在出门前欠身鞠躬:“感谢周先生的慷慨。”

直起身子的时候,他眼睛故意瞟向阮语,她还歪斜地坐在软椅上,懒散地冲他和刘工摆手再见。

她好像永远都是这幅不甚上心的样子,和刚才敷衍他的周辞清如出一辙。

最后的寒暄过后,许时风跟在刘工身后踏出书房地界。

在雕花木门关上之前,他情不自禁回头。

光影晦暗中,周辞清坐在书桌桌沿,两条长腿随意分开,拍了拍大腿,从软椅上起身的阮语便赤脚走过去,被他虚搂在怀里。

然后门缝和窥探到的视野同时消失。

*

五分西装裤虽然宽松,但周辞清的手想要深入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我以为你不会让我跟其他男人有过多接触。”

阮语的衬衫被拉到肩头以下,埋首在她颈间的周辞清停下吮吸的动作,懒洋洋地倚在她身上。

“我一直相信恨比爱长久深刻。”他将手上的十八子砗磲滑到阮语手腕,“阮语,如果不是想要报复你父亲,你不可能跪下乞求我让你留在西苑,不是吗?”

西苑在所有知情人眼中都是地狱的存在,而西苑里的人就是恶鬼。

没人想入地狱当恶鬼。

阮语仰头去亲他下颌,圈住他腰上的双臂收紧,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为自己辩解:“但现在我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爱你的。”

沉沉的笑声在耳畔响起,阮语的腰又被圈紧了半寸。

十六岁之前的阮语是无忧无虑的,这要感谢她父亲吴观山,感谢他太过懂得隐藏万事。

人生的头十六年,阮语并不叫阮语,叫吴意侬,是她父亲起的名字,用作他对妻子的告白,意思是我喜欢你。

故事的一开始总是温柔的,吴观山在烟雨朦胧的水乡里做点小生意,后来因为育儿成本上升,他不得已到外地寻求更大市场,一家叁口总是聚少离多。

在一切都朦胧的日子里,阮语总记得自己在周五晚上蹲在家门口等爸爸回家。幸运的话八点就能等到,稍微不幸运就得等到十点,最不济的话那一周都见不到爸爸。

“我爸爸很厉害的,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他对我最好了!”

她总是这样跟同学说,但说这些的机会却越来越少,因为她爸爸已经很少出现在她面前,也很少会对她高兴地笑了。

吴观山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心也跟着一起膨胀。只不过资质有限,卡在了瓶颈位,脾气也就越来越差。

要不不回家,一回家就看什么都不顺眼,逮住人就在那里破口大骂。

阮语的母亲性子也随她的姓氏,特别软,也不敢反驳丈夫的无理取闹,默默忍受承受他所有怒火。

但这种愁云惨淡的画面并没有逗留太久,吴观山不知道搭上了什么贵人,公司一飞冲天,连带着他也冲上了天,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挨家。

如果没有每个月打来的高额生活费,阮语还以为自己的父亲消失了。

现在回想她也算是第六感给她的暗示了。

高一那年,父亲在非节假日回来了,可他这次带来的不再是好吃的好玩的,而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他说他在外面认识了高官的女儿,而他能飞升靠的就是这位高官千金。现在千金怀孕了,他只能回来跟阮语的母亲离婚。

“你不要怪她,她一直不想破坏我们的婚姻,是我没做好措施,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阮语以为自己软弱了十几年的母亲会哭哭啼啼挽留变心的丈夫,没想到阮仪在听到他说这句话以后擦干了眼泪,咬牙切齿说:“吴观山,我就当这十六年瞎了眼,小意我会带走,赡养费和共同财产你一分也别想少!”

千金的肚子已经显怀,吴观山也急着离婚,随即答应了要求,火速离婚然后火速入赘到高官之家。

但她们还是低估了吴观山的无耻,拿到离婚证的他立刻出尔反尔,卷走所有共同财产,每个月该给的赡养费也完全不见踪影,还找了地痞流氓上门恐吓她们母女,要她们滚远点,别妨碍他的高升之路。

阮语放学回到家里,看到并不宽敞的出租屋里,到处都是被砸烂的晚饭菜碟,母亲坐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掩脸低泣,她气得拿起菜刀就要去找吴观山。

阮仪慌忙拦下她,说不要因为一个烂人赔上自己的前程。

从此世上再无吴意侬。

——

CSA是真实存在的,我当年去柬埔寨的时候他们还在收尾茶胶寺的修复工程,寺庙里还搭着手脚架,也拍了不少照片。而茶胶寺下面还有CSA的公告栏,上面有中文加高棉文的介绍。

因为这文是我在17年的时候构思的,当时网上资料显示,CSA的计划是结束茶胶寺修复工作后就开始修复柏威夏寺,但现在好像不止修复柏威夏寺,重点落在了吴哥王宫遗址的挖掘及保护的工作上。

这个故事教会我,什么都要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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