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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长公主手里擎了酒盏过来赔罪,给皇后推荐了鹿脯与炙鸽肉,又亲斟了一盏解腻的菊花茶,轻声道:“伯祷路上中了暑气,阿冕把他安置到后面,娘娘宽心,会有人给他另外置备清淡饭菜的。”
小孩子娇弱,中暑没什么稀奇,杨徽音叹息:“他真不顶用,明明是最爱吃香辛炙肉,偶尔还去偷我阿爷的酒,今天好容易一饱口福,还没这福气了。”
圣上距离她姑嫂二人极近,举杯与臣工闲聊,听得到两人正在说些什么,不觉失笑。
朝政上皇帝更信任旁姓外人,齐王他们只能在宗正寺或者不大要紧的职务上领个闲差,齐王年岁最长,虽然为中宗最小的兄弟,然而他能从历代君王的手底活下来,不靠权谋,全靠那份不正经的豁达。
每每宴饮,也是一个乐子,只有一项,风流却又惧内,为宗室所取笑。
他正有意起身舞蹈,见皇帝忽然笑,笑没什么,圣上后面却又忍住了,他就有些伤心:“圣上嫌臣年长,不如舞姬曼丽多情耶?”
梁王是中宗侄孙,论辈最小,坐在他身侧默默提醒道:“叔祖父,您颈边有伤,还是算了。”
衡阳郡王虽年轻且血脉渐远,然而胜在辈分,并不惧齐王,他笑道:“阿兄又被王妃抓伤了,不知道是到哪风流快活。”
齐王今日穿的是立领的窄袖,愤愤起身,恼羞成怒道:“这是被猫抓的,你们怎么能在圣人面前造我的谣?”
而后就说出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名士风流如何能称得上风流”的话来,衡阳郡王略有些不服气,就逐渐拌嘴来揭他的短。
“好了皇叔,”圣上正色,不欲宴会闹起来,安抚齐王道:“朕没笑。”
齐王被他安抚,尚且不如没有,伤心道:“臣这等年纪,偶尔想上场一回也很不容易。”
朝阳长公主身为东道主,在一旁道:“叔祖父还是歇一歇,叫他们几个年轻的来跳就好了,都是陛下亲近的人,跳舞助兴怕什么!”
杨徽音很少亲身参与到内廷的宴会来,原来宗室与臣子酒酣之际也会起舞,悄悄问圣上:“陛下舞过没有?”
圣上点了点头:“宴会尽兴,自然要跳,原先太后宴饮,朕偶尔做胡旋舞,上皇弹琵琶。”
她心痒痒,怂恿道:“天子不上场?”
他却拒绝:“朕自二十岁后便不再有兴致了。”
杨徽音略微有些失望,但这本为玩乐,她也不相强迫,便问:“圣人方才在笑什么?”
皇帝的目力或许能瞧见那痕迹,却未必会笑。
“没什么,朕在笑一对冤家。”圣上侧头笑道:“朝阳大概又有桃花债了。”
杨徽音想了想,她方才不曾注意,现下圣上说了,便悄悄观察了一圈皇帝所带来的臣子,并无与朝阳长公主目送秋波者,好奇道:“是谁?”
“或许是朕想错了,”圣上与她饮酒,笑道:“管他们呢,还是将眼前人看顾好为宜。”
果子酒里大约加了甜甜的花蜜,杨徽音喝着也不觉涩与酸,倒像是有一点令人微醺的葡萄汁,她很喜欢喝这种酒,一杯接一杯,不觉就有些醉。
她目中含情,流光波转,扯他衣袖道:“郎君,我有些累了,要不要回宫去?”
“瑟瑟便是这样想要吗?”
圣上瞧她混沌,故意误解,轻声调笑了一句,然而岳父在侧,却不好将人抱起,只解释道:“今夜在清坞过夜好了,山野的乐趣,瑟瑟大概不知。”
杨徽音已经有些不清明,但她也知道遭受了调侃,缓慢迟钝道,“圣人,不许调戏我。”
圣上面上担忧,去抚她微乱鬓发,然而案桌下却勾了她纤纤腰肢,轻声道:“瑟瑟这样好欺负,便是要轻薄你。”
她气结,但现在脑子里已经煮开了一炉粥,完全不晓得说什么才能拿捏住圣上,只慢吞吞道:“你再这样说,我就不回宫和你好了。”
“药是一直有的,”他微微一笑:“便是在外面,瑟瑟不也很喜欢吗?”
她挣扎起身,不满抱怨道:“郎君怎么这样……”
皇后的坐席就在圣上之侧,她一起身,下面的臣子自觉也跟着起身,观望上面到底是何情状。
“皇嫂可是醉了,我让侍女送她回去罢,”朝阳长公主不时留心着主位上的情况,见圣上携杨徽音起身,连忙也过去问询,随后却迟疑道:“不过圣人的意思,娘娘是安排在……”
皇帝来往此处不算少,朝阳预留给皇帝的屋子一直没有变过,但是杨徽音要不要同他住在一处……还是要看圣上的意思。
“就在朕原先的院落即可,”圣上扫视了周围因他们几人起身而站立的臣下,同朝阳长公主道:“若是有愿意留宿的便远远安置,若是宗亲们有倦归意,朕写份手诏,送他们回长安。”
君主所住的院落与招待外客的地方尚有许多距离,帝后要做些什么外人也瞧不见。
朝阳长公主听圣上额外嘱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会意道:“圣人若是无事,不妨与娘娘在此间小住两日,也是做妹妹的荣幸。”
“这是自然,她很少在外面留宿,也该有两日清闲游玩,”圣上应允下来,半揽了怀中女郎,支撑她不要出丑,笑着对一众臣子道:“皇后有些醉了,卿等自便,且自相娱。”
圣上起身,宴会却并未停止,朝阳长公主继承了太上皇的酒量,天子离去,众人反而更随意些。
杨文远见皇后醺然,下意识有些担心,然而想一想,又觉担心的那些事情大约已经发生,他的女儿自己尚且不觉得有什么,他担心也是多余,眼不见心不烦,索性装作没看见,继续饮酒吃肉。
最后被人又哄又激,居然也上去跳了一支舞,怎么回随国公府的都不知道。
朝阳长公主设的宴席是露天,等确定旁人听不见后,圣上将搀扶改作横抱,半点也不听她的抱怨。
杨徽音揪着他的衣襟,不满嘟囔,然而跟随皇帝的内侍却不敢说什么,装聋作哑地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圣上早已经轻车熟路,不需要侍女提灯引领,一口气将人抱到自己素日居住的院落,吩咐侍女兑一些温水来沐浴。
朝阳长公主也是个讲究享受的姑娘,此处专门供给天子,自然规格比她自用的还要好些。
这里还有一处挖掘连通活水的小池,但圣上不欲过多麻烦,只让人取了浴桶,又让人去讨要了朝阳长公主未穿过的新衣来。
圣上见她醉得厉害,教侍女们将她按住宽衣沐浴,转过身去无奈道:“瑟瑟,真该叫你练一练酒量。”
她眨眨眼:“不用呀,我没有醉,还可以再喝一点。”
皖月和曲莲竹苓等人见圣上竟然不肯退到屋外,只是转身躲避,不觉也有些无奈,到底给皇后留了几件遮蔽的衣衫,扶她入水。
圣上正要叫人去膳房要一碗解酒的汤,闻言却微笑,轻声道:“果然是醉了,想来明晨醒来什么也记不得。”
何有为正要宽慰几句,却听圣上轻飘飘道:“那就叫膳房在醒酒汤里加一点苦汁,越苦越醒神越好。”
圣上这话说完,杨徽音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手却掬了兑过纯花露的水在玩,何有为应了一声是,随后招了招手,示意人下去。
杨徽音见屋内原本聚了满满当当的人,忽然就只剩下她和圣上,觉得像是变戏法一样,她见圣上过来拿水瓢一点点往她衣衫上淋水,稍微觉得有些不舒服,在水里自褪了衣衫,交付给郎君。
“我又不是凫水,为什么还要穿这些?”
那浸满花香的小衣被女郎随意地摔在他怀中,仿佛是什么灼人的物件,圣上忍耐片刻,主动取下放在一边。
她尚且不足,觉得好玩,又掬水去泼他,咯咯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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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没有照料过小孩子沐浴,但大概天底下所有的家长对待一个爱玩水的孩子沐浴不肯消停都是一样头疼,于是只是给她涂抹一些澡豆,不好碰触的地方就递给她自己涂抹,他在一旁盯着,省得她闻着香气,想尝一尝味道。
又过了一刻,门外笃笃,是内侍进来送醒酒汤——圣上吩咐要苦些,膳房也就酌情添加了一些食材,当然也不敢太过分。
圣上瞧着她趴在木桶边,虽然被撩拨得有些耐不得,但还是先让人将醒酒汤放下,浅浅尝了一口,还好,也不是难以接受的苦。
“圣人……”她忽然不玩水了,静静观察了一会儿,好奇郎君在吃什么好吃的:“我也想尝尝,快给我吃嘛!”
“瑟瑟方才没有填饱肚子?”圣上笑道:“朕记得你也吃了不少。”
“可是瑟瑟现在又饿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声道:“好喝吗,那是什么?”
圣上什么也没有说,怀着促狭的心将汤递给她,看着她喝了一大口,咕咚咽下去,才道:“朕觉得不大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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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徽音刚入口的时候没尝出什么滋味,等到解酒的汤下肚,脸慢慢皱成了一团,眼泪都涌出来了。
怎么能有人将汤做得这样苦?她对圣上一点信任都没了!
圣上却十分温存,丝毫觉不出自己对单纯人的伤害,柔声道:“瑟瑟清醒些了对不对,咱们合房罢。”
她眼眶里涌出来的大颗泪珠都有一瞬间凝滞,伤心道:“圣人是为了这个,舍得叫我吃苦?”
“倒也不是全为了这个,只是朕觉得瑟瑟现在很乖,想欺负欺负你,”圣上柔声道:“不过你若是不清醒,郎君能有什么趣味?”
杨徽音被圣上弄得有些迷茫,又有一点震惊,闷闷道:“我不。”
她将自己完全藏在水中,“郎君怎么这样坏?”
圣上与她对峙片刻,轻轻去握住她圆润肩头,低声道:“好了瑟瑟,是朕太心急了,郎君也吃一点药,苦回来好不好?”
杨徽音觉得也好,欣然同意:“你吃罢。”
她完全将皇帝在宴会上说笑的话抛在脑后,看着他从怀里掏出药瓶,捻了一粒丸药入口,面不改色。
“这真的很苦吗,为什么我看不出来?”她有些不满,也不信任圣上:“郎君,叫我尝一口。”
圣上正饮花茶,听她这样说,并未另取丸药,而是凑近了些,叫她嗅。
花茶的芳香里,依旧遮掩不住药丸的苦。
她很满意,这不比醒酒汤的苦少,后知后觉,见他吃了才问:“这是什么药,解酒的么?”
圣上却摇头,将她搭在桶沿的手捉来,教她细细感受:“瑟瑟,朕又有些难受了。”
她做这样的手工活计也有许多,生气道:“是又要我吃吗?”
圣上莞尔,点头道:“瑟瑟愿意吗?”
她严肃起来,一本正经道:“原先圣上不坏的时候可以,但今天不行,我讨厌它。”
“那也好,”他居然退步,叫她站起身,不要叫温水变成凉水:“瑟瑟今日也有些太累了。”
杨徽音喝了汤之后,稍微清醒了一点,她见圣上仍然忍耐着不适,却泰然自若地伺候她,稍微有些不忍。
她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其实只要圣上好说话些,她就又心软了,狠不下心叫他自己想办法。
“我出来,叫皖月来伺候我,圣人做不惯这种事的,”她被巾帕轻一下、重一下地擦拭,忽然便轻声“呀”了一下,觉得有什么东西溶入水中,有些局促地遮挡自身,“郎君也去要一点水,瑟瑟要再清洁一下。”
圣上早察觉到她神色间的享受,以指去探,心中了然,轻啄了一下:“怎么这样乖,知道朕的心思,郎君用惯冷水,将就一点就行。”
杨徽音也不晓得圣上是怎么变的戏法,她羞窘后睁开眼睛,两人居然在一处共……他取了澡豆,十分自然地使用那甜香的东西,却恶劣地叫她来服侍一处。
她委委屈屈,但是若稍微服侍得好一点,圣上便会按住她肩,不可自抑地唤她:“瑟瑟,瑟瑟。”
“郎君,你到底吃的什么苦药,”她很容易就累了,做了半截的活计就想撂开手,抱怨道:“好困,剩下的明日再说。”
然而圣上却只是含笑去扶她腰,并不应答,忽而起身,手臂用力,居然将这一条奋力挣扎的鱼牢牢抱紧,径直放在了榻上。
他用巾帕替她擦发擦手并不算太温柔,但杨徽音却也放下一点心,心道他醉了酒不能计较,笑吟吟道:“好大的阵仗,吓我一跳,要是吓出病来,圣人罪可不浅。”
然而下一刻,却重新落在了上面。
他伸手去抚她脑后青丝,唇齿意外的热切,几乎令人讶然,两人都面有醺然,然而饮过茶,吃过药,洗漱之后只能嗅到彼此淡淡的苦与香,并无什么不适。
她有些意识到圣上想做些什么,不愿意过分去阻止,只是还想矜持些,挣扎间却被人相探,得到更多的证据,去搡他:“郎君,你少借着酒后失德来强我!”
女郎的声音婉媚哀切,似乎下一刻便能泣涕涟涟,控诉天子逼幸一弱女子的暴行。
然而她心内却并没有那许多的不愿——但凡女郎,总有过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被郎君违背心意,不管不顾地相强燕好,又是何等滋味。
特别是他总那样温柔,怕她年纪小,享受太多,胞宫会有不舒服,除却偶尔几次,常常点到为止,叫人不满,叫她愈发好奇当初圣人酒后欲强行探她元红,万一成了,会不会也能获得不一样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