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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沈灼洲被嘴里的烤肉呛得连连咳嗽。
第11章 苦竹林
“怎么着啊?”李星火把水递给沈灼洲,“烤肉在你嘴里打你了?”
沈灼洲动作停顿片刻后,迟疑道:“徒儿,你今年才十几岁吧?”
“我十五了。”司吉月认真算了算,“还没有成亲,本来应该十五岁这一年成亲的。”
梁茂尘笑容也凝滞起来,艰难地说:“刑,太刑了……”
“反正也不是缔缘,就算成亲了也没什么,”李星火不以为然,他斜眼瞥了一眼白毛小丫头,“不过成亲这种事等几十年以后再考虑也不迟。”
“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去山上练剑。”
司吉月听见“练剑”两个字,就高兴地点点头,在李星火示意下,把身边那个黑不溜秋的陨铁收进乾坤袋里。
李星火满意了,又把锋利的视线看向梁茂尘,“我不在的这两个月,你剑术练得怎么样了?”
梁茂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安详神态,微笑着把视线游移开。
李星火咬着牙笑:“真没练是吧?梁茂尘,你长本事了?!”
梁茂尘顽强反抗:“都什么年代了,能不能别搞封建大家长这一套了啊……?”
眼看李星火又要拔刀,沈灼洲忍不住给二徒弟打圆场,“星火别生气,茂尘这两日一直在修炼别的功法,所以剑术方面难免疏忽了些……”
李星火向他瞪过去,沈灼洲就像个鹌鹑似的,默默收声了。
梁茂尘倒是一如往常似的滚刀肉模样,任大师兄怎么说,他就躲在师父身后,把李星火的话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最后李星火也说烦了,看到沈灼洲跟老母鸡护小鸡崽一样护着梁茂尘就来气,他冷嗤一声,对沈灼洲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惯着他吧……慈母多败儿!”
接着他又指指梁茂尘,“还有你,小王八蛋!今年的五宗大比要是拿不回来名次,你就永远别回来了。”
李星火基本已经放弃梁茂尘这条咸鱼了,与其费尽心思催他去练剑,还不如好好盯着司吉月这个新师妹。
“是是是,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梁茂尘答应得极其敷衍,给师父递了一个地瓜,又问大师兄:“师兄来一个吗?”
司吉月啃完了自己那个地瓜,抬起头观察李星火脸上的神色,目睹了他脸上一系列的神情变化,好奇地问:“大师兄,你在吃醋吗?”
“我吃醋?”李星火凌厉的视线像刀子一样飞过来,“笑话!”
他说完,就拎着自己的长刀扭头离开。
司吉月跟师父对视一眼,默默想,可是李星火脸上明明就是一副吃味的表情啊……
司吉月对这样的表情很熟悉,裴家大小姐每次被裴二老爷和二夫人要求让着司吉月的时候,她脸上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个傻妞,司吉月心想,裴二爷和二夫人对自己的态度都是表面的客套罢了,再怎么样,自己也不可能比他们亲闺女重要啊,这一点司吉月很早就明白了。要不是因为裴倨,她其实也不愿意住在别人家里。
所以,司吉月默默想,大师兄是在因为师父“偏心”二师兄而生气吗?
“明天卯时去山上找我。”李星火的身影几乎看不见了,但是声音依旧遥遥地准确传过来。
“奥!”司吉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尘土,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回答,干脆就朝天空喊了一声,然后蹦蹦跳跳地回去休息了。
梁茂尘和师父坐在一起吃烤红薯,梁茂尘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小师妹的背影说:“不知道这孩子能坚持多久,李星火那家伙训练起来可是不把人当人的啊。”
梁茂尘自顾自地说:“我赌一个月。”
“不一定,”沈灼洲温润的目光也看向司吉月的背影,“那孩子性格太过要强……”
他笑了一下,“倒是跟星火小时候挺像的。”
***
第二天,司吉月特意提前了一个时辰往山顶上面走,但是到的时候却发现李星火已经在那里了。
李星火没跟她说什么多余的话,指了指前方的竹林,告诉司吉月:“去把那片林子砍光,不要用灵力。”
司吉月点点头,飞鸟入林一般钻进苦竹林里。
她一开始以为这是件再轻松不过的小事,就算不使用灵力,修士的身体素质也会比凡人强很多,砍光一片竹林算不上什么难事。
但是当这件事真正开始以后,司吉月才渐渐体会到其中的艰难之处。
这似乎不是一片单纯的竹林,里面的植物与其说是竹子,不如说是披着竹子外表的怪物,虽然不会主动攻击,但是生长速度快得吓人,司吉月砍去一根的时间,它们就能生长出十根“竹子”。
司吉月整整砍了三天,竹林不仅没有减少分毫,反而生长得比从前更密了。她也不是没有试过悄悄把灵力附在剑上去砍,但是诡异的地方就是这东西能吸食修士身上的灵力,并且将其转化为自身生长的能量,越是使用灵力,苦竹生长得就越快。
要不是司吉月躲得够快,她肯定要被困在竹林中。
除了让她砍竹子,李星火什么也没有教给她,一个人在山顶自顾自练他自己的剑,那股磅礴的剑意,司吉月在竹林中都能感受到。她总是偷偷从竹林里探出一个头,羡慕地看着李星火,试图偷师学艺。
砍到第十天的时候,司吉月手上已经磨起了层层水泡,旧的磨破了,还未好全,新的伤口就爬上去,汗液混杂着组织液渗入开裂的伤痕中,司吉月甚至连痛觉都感受不到,她对手上的伤已经开始麻木了。
可是这样的练习,对于她而言,仅仅是增加了一点体力罢了,除此以外,对司吉月没有任何影响,她的修为,她对术法的掌握依旧止步不前。
而这正是司吉月最无法忍受的事情,她想要变强,要在很短的时间内赶紧变强,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于是某天清晨,司吉月从山顶上跑回来了。
李星火跟下来,拎着她的后衣领打算把人拽回去继续练,司吉月扒着沈灼洲一顿嗷嚎,沈灼洲忍不住笑着护住她,问究竟怎么了。
司吉月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躲在沈灼洲身后,对大师兄说:“我不回去了,反正你也不教我别的!”
李星火脸色黑下来,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才筑基期,你学什么招式?连底子都打不好,以后还怎么走下去?”
他越说越上火,“没学会走就想着跑了!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修什么仙?趁早收拾收拾回去嫁人去吧!”
司吉月生气地看过去,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两下,愤怒的视线里几乎带了点恨意。
“李星火!”沈灼洲突然严肃地叫了一声李星火的名字。
李星火自知失言,嘴唇张合几下,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一甩衣袖扭头走了。
司吉月用力地咬着下唇,低着头不说话。
沈灼洲看她这样子,没有劝什么,只是摸了摸小徒弟的头,说:“没事没事,正好休息一下,吉月这几天就跟着我修炼吧。”
他要是说司吉月几句,或是直接骂她几句,倒也还好,可是沈灼洲这么温和地对司吉月说话,她就有点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意。司吉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在朦胧的视线中对沈灼洲点了点头。
司吉月没有期待沈灼洲真的教她什么,毕竟师父自己看上去都像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
其实李星火看上去比师父强很多,但是他的教学方式占用了司吉月太多的时间,她一天到晚,连运转灵气的时间都没有,境界提升速度甚至比不上来到舟锡山之前。
司吉月开始跟着沈灼洲修炼。
尽管早有预料,但是司吉月还是没想到师父的日常生活居然悠闲到了这种程度——他们师徒和门派外的散修、甚至是寻常人家没什么两样,大清早的就上山去钓鱼,一坐就是大半天,如果合适的话也会将就着野地生火吃饭。
他们并没有离开舟锡山,也没有进入什么秘境。和师父一起度过的这三天里什么事也没发生,安详得不可思议,前几天没日没夜砍竹子的事好似一场梦一样。
司吉月初次看到沈灼洲使用清涤术的时候,内心惊讶又敬畏,但是不久以后她就发现,那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清洁法术而已,沈灼洲平常甚至都不怎么用。
司吉月看了两三遍基本就学会了,但是她不是水系的灵力,所以没有办法轻松地使用,顶多召唤出一股细小的水流罢了,没办法像沈灼洲那样游刃有余。
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沈灼洲依旧什么法术都没有传授给她,也完全没有教她什么秘籍或符文。
梁茂尘听说了她和大师兄之间的矛盾,啧了一声,说:“你看,我就说李星火那种日子不是人过的吧。”
说完以后还热情邀请小师妹和自己一起去后山种田。
如果说山顶是属于大师兄的场所的话,那么后山就是属于二师兄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木系的灵力,所以比起练剑,梁茂尘更喜欢种地。
梁茂尘一双狐狸眼轻佻而浪荡,天生长了一张世家纨绔子弟的脸,然后顶着这张脸下地插秧。
沈灼洲偶尔也下地帮徒弟干活,动了两下就站起来锤锤腰,看上去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司吉月身体倒是灵活矫健,轮着锄头就把梁茂尘刚刚催生好的幼苗给撅了。
梁茂尘一头黑线地把自己师父和小师妹请到一边,继续自己熟练地干活。
二师兄人看上去虽然不是很正经,但是不管司吉月抛出什么问题,他都能用很通俗的话解释给她听。
梁茂尘种地的同时,司吉月就在旁边好奇地询问各种东西。
“师兄,清涤术真的是很常见的法术吗?”
“对,只要能感受到灵气就可以学会。”梁茂尘没抬头,却很耐心地回答她。
司吉月用两只手托着下巴,不解地追问:“那为什么师父的清涤术可以把衣服洗得格外干净呢?”
梁茂尘扑哧乐了,他撑着锄头站着,瞄了一眼师父坐小板凳上烧火的背影,悄咪咪地对司吉月招招手,让她过来,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师妹,其实啊……师父往袖子里藏皂角了。”
司吉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12章 苦竹林
相处时间一久,司吉月对沈灼洲也多了几分了解。他在司吉月眼里称得上随性至极,虽然是个水系修士,但是司吉月却从来不见他用法术操控舟锡山上的河流湖泊,亦或者任何一条小溪。
甚至在下雨的时候他也不会选择用术避雨,反而极其自然地从自己怀中乾坤袋里掏出两把油纸伞,一把给自己,另一把留给自己小徒弟,是在不行还可以就近摘两片大荷叶。
司吉月举着红彤彤的油纸伞,蹲在滴雨的树丛间,甩甩自己沾染水汽的头发,她半长的头发湿哒哒的,像个没精打采的白色小狗。司吉月蹲着,抬头仰望沈灼洲的衣角,忍不住抿嘴,她想不明白:就算没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吧,难道连个避雨的小法术也使不出来吗?
沈灼洲整天笑眯眯的,就这么“得过且过”,从来不使用什么法术,脸上常露出聆听般的神态,他带着司吉月在整个舟锡山里逛来逛去,带她一起熟悉山上的一草一木,偶尔在司吉月运转灵力的时候指点她一二。
沈灼洲和司吉月一起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上,抬头望着树影里参差的光影,对小徒弟说:
“徒儿,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树?”
“枣树?”司吉月抬头望望满树上的果子。
“不是。”沈灼洲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司吉月来了几分好奇,仰着脑袋极力往上看。
“一般人称之为春秋果。”沈灼洲摘下一个果子,果子脱离了树枝以后在短短几秒之内就开始发皱。司吉月于是凑得更近了一些,借着沈灼洲的手细瞧,在沈灼洲的示意下自己也抬手摘下一个了春秋果。
沈灼洲只是笑着看她的动作,没再说什么,司吉月便好奇地问:“师父,这果子是干什么用的?可以吃吗?”
沈灼洲摇了摇头,“理解一个事物存在的本质,比知道它的作用还重要……世界上很多事很多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你的作用是什么?我的作用又是什么……?尽管意义未知,我们却依旧活着。”
司吉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沈灼洲笑了,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又说:“我们为什么要修仙呢?为的是锦衣玉食,游山玩水么?亦或者移山填海、摘星捉月?有人为了长生,有人为了成仙……你是为了什么呢?”
语罢,沈灼洲垂眸看向手心的果子,温和地说:“春秋果,十年才会结一次果子,急不得……也毋需急。”
司吉月拿着手中的春秋果,若有所思地看着沈灼洲,半晌,忽然拿起自己手里的果子啃了一口。
她往嘴里放的动作太快,沈灼洲来不及阻止她,司吉月很快又苦着脸把嘴里那口苦果子吐了出来,她一张小脸因为嘴里的苦涩狠狠皱了起来,甚至狠狠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