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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紫雷劫,数千万年来,渡过七九紫雷劫的人屈指可数,甚至不过一掌之数。”三师兄话中带着满满嘲讽,“一个病秧子,凭什么渡七九紫雷劫?他有什么资格渡七九紫雷劫?”
“这骨骼之中蕴含了渡过七九紫雷劫修士无法拥有的天道,你可知?”
落闲唇翕动:“什么意思?”
三师兄道:“元婴雷劫,四十五道之后,每一道皆为天差地别。再往上有七七元婴雷劫,渡过五十六之后,便乃极为罕见的七九紫雷劫,再之后便是几乎没有修士见过的八九金雷劫和九九天雷劫。”
“一般来说,能到七九紫雷劫之人,天赋惊人,实力足以入了天道之眼。所以七九紫雷劫威力之大,就算前面几十道雷劫全部加起来翻十倍也远远抵不上。”
“渡过七九紫雷劫之人,虽非常人,但还不配拥有天道。也就是不配得到天道认可。只有金雷劫和天雷劫,才配得到天道认可,筋脉血肉骨骼之中才配拥有天道之威。但仅一种除外。”
这些东西,是落闲从未听闻过的,而且她很确定当初在应天宗新弟子早堂中,也没有提到这些。因为她根本没有任何熟悉感。
但如今,她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一个灵气贫瘠之地,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门派,一个随随便便的弟子就能知道这么多。
若是之前她还疑惑为什么应天宗宗主会毁掉他养育了十九年的十一师兄,那么现在,恐怖、令人绝望而窒息的真相就在眼前。
三师兄道:“你说他渡雷劫时,全凭自身硬抗了五十六道元婴雷劫,甚至身子几欲化作焦炭。”
“世人皆说天道无情,岂知天道并非无情,而是世人不配。”
天道视万物而平等,生生死死,皆如尘埃。修士修行本就逆天争命,故而降有雷劫。修真界成千数万年来,多少修士惨死于天道雷劫之下,未见天道有半点怜悯。
“若说他那天本渡的便是七九紫雷劫,雷劫本因降下,将他劈死。但天道惊艳其天赋,惊艳其胆量,动了怜悯之心该当如何?”
“五十六道之后,九道紫雷,以命换来的天道馈赠。”
“一道修复淬炼体肤血肉。”
“一道修复淬炼筋脉。”
“一道修复淬炼根骨。”
“一道淬炼灵根。”
“一道修补金丹。”
“一道填其丹海”
“一道固其神魂。”
“一道锐其七识。”
“一道晋升为元婴。”
三师兄道:“若没有紫雷劫,在雷劫之下劈成那样的身子,别说几日,就是半年也好不了。”
“而这经过天道馈赠彻底淬炼过的身子,每一处皆蕴含天道之威,每一寸皆是无上至宝。”
三师兄蹲下身,解开斗篷,掀开法衣,露出里面几乎紧贴着脊骨的腰腹:“含了紫雷天威的肋骨全没了。”
腹部处还能看见那狰狞的伤口。
“含着紫雷的元婴和丹海,灵根,乃至血肉也全没了。”
三师兄笑得讽刺:“而应天宗那个少宗主不仅是元婴,还是渡了紫雷劫,蕴含天道的元婴,你说这是巧合吗?”
“神魂带不走,所以全毁了。筋脉换不了,所以全碎了。炼制人丹会引来天地震怒,于是挖了骨,又觉得不能便宜别人,所以下了蚀骨毒,把骨头一点一点给化了。”
“一个病病歪歪的废物,只怕装上了从别人那偷来的灵根、丹海、元婴,也用不安生。天道之威,岂是这等废物可以承受的?想来那废物一动用灵气,便会忍受反噬之苦。他这一身血肉,怕是被活生生抽去炼了丹,给那废物服用以便压制天道了。”
“好一个圣贤尊者。”
后来,落闲听不太清三师兄还说了什么。
她很清楚十一师兄变成如今这般,与应天宗那些人脱不了干系。
但她没想到,藏在这副骷髅般的身躯下竟是背负着,比她设想中更为残忍、血腥数百倍不止的真相。
她以为十一师兄是因为筋脉寸断所以才吸纳不了灵气,但没想到原来灵根竟是被拔了出来。
她以为十一师兄皮肉尽毁,变成这样是因为那不知名的毒,但她没想到竟是将全部血肉抽了出来。
所以从一开始,十一师兄的修行,十一师兄的一切一切全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那个看似温润如玉,为万人所敬仰热爱保护的少宗主,吃着十一师兄血炼制的丹药,用着十一师兄的灵根,装着十一师兄的元婴,顶着十一师兄的丹海。
封住的筋脉几欲压不住灵气,落闲死死咽下涌上喉咙的腥甜。
当初十一师兄从山洞中出来,险些金丹碎裂,应天宗宗主屠戮仇人并非因为十一师兄受伤。而是因为十一师兄体内的金丹,难怪之后十一师兄会被罚在极寒洞中面壁三个月。
难怪那次十一师兄冒死从化神修士下救下许瑢,居然会被宗主责罚。
难怪十一师兄拼死从大衍皇朝手中夺下名额,悉数上交奖赏,最后同样被罚。
难怪十一师兄除了两次离开过应天宗还是在众人保护下,几乎一直呆在应天宗。第三次再离开应天宗,就是他们剖婴取骨抽血肉拔灵根之时!
她同很多人一样,从来以为过于严苛的宗主只是对十一师兄抱有过高期望,他不让十一师兄出宗是因为其天赋过高,担心十一师兄被仇敌暗杀。
但没想根本并非如此。
他逼迫十一师兄修炼,只是为了他的亲生儿子。
容玖玉。
容玖瑜。
多么可笑,一开始赋予的名字便暗示了结局,只有瑜才是齐全的,而玉终究不过其中一部分。
哈,所以十一师兄听见这个名字才会这么害怕。
那么高傲矜贵温软的十一师兄,自始至终将应天宗当做自己的家,将应天宗众人当做自己亲人,用自己一切来保护他们。
可是有一天这些人却告诉他,他什么都不是。
他所敬重了十几年,视为生父的师父,相处十几年视为手足的同门。这些人从未将他真真正正当过人来看,他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器物,因为别人才配活着的行尸走肉。
他们自始至终不过要的是他的修为,他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别人。
至于容貌为何相似,在所有一切阴暗都撕扯开后,便显而易见了。只怕早在襁褓时期,为了让日后容玖瑜更加适合容玖玉的元婴、丹海、灵根等物,所以提前就将两人的血融合交汇。
这一夜,落闲不知道怎么推着容玖玉回的屋子。
月光皎皎,她蹲在轮椅旁边,紧紧搂住人,不敢松开。
她好想,好想告诉他。
不是这样的。
他不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他不是为别人而活。
于她而言,他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她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他,他只能是他。
第18章 五师兄
入门第二日。
天未明,晨光熹微。
昨夜一切仿若无事发生,落闲早早拿起锈剑劈柴。
等到东边初阳即将破晓,三位师兄推着十一师兄来到梧桐树旁边。落闲本怕早上寒气太重,担心凉了十一师兄,结果她望去时,发现十一师兄斗篷早已系上,身子被人裹得严实。
旭日东升,在第一缕朝阳穿破霞云,四师兄撞向梧桐树,五师兄欢乐拿着青翠竹筒在树下跑来跑去,接掉下来的朝露。
随后递给三师兄,由三师兄给十一师兄喂下。似是怕落闲担心,在喂给十一师兄时,他们道:“以形补形,身子干成这样,就得补补水。”
清晨吃饭时,七个人围着桌子而坐,落闲垂在身侧的缠着纱布的手掌因为劈柴,已经全部浸满血渍。
老头子捻着胡须,看了眼,道:“若是受不了,不必强忍。”
在六双眼睛注视下,落闲动了下手,看似难受地蹙紧眉。随即垂下眸子的一闪,落闲趁人不备,竹筷直接伸向离她最近的一叠菜。
离菜碟子还有一掌距离,一双竹筷准确无误夹住落闲的竹筷。
穿着绣花衣服的二师兄,眉梢一扬:“六师妹,和老头子学什么不好,尽学了些歪门邪道。在师兄们面前搞小把戏,你可太嫩了。”
说着手腕一用力,竹筷打在落闲手腕上,落闲顿觉手掌麻了一下。
紧接着,另外几双竹筷同时伸过来,落闲手掌受伤,手腕还发酸,动作又慢。于是再一次眼睁睁桌上饭菜以可见的速度消失。
“这点小聪明也敢拿出来使。”老头子恨铁不成钢,直直摇头。
“咳,咳咳,放心,下次说不定有机会碰到盘碟。”大师兄宽慰道。
“死病鬼爱瞎说,”二师兄时刻不忘怼大师兄,又道:“下次?我看再练个十几年也别想碰到碟子边。”
“六师妹,还需努力啊。”三师兄懒洋洋道。
“没关系,我也没吃到什么~”四师兄分明安慰的话中,调子上扬,明显带着看见比终于有比自己还惨的人的欢乐。
老头子和师兄们一个个从落闲身边走过,还好心地安慰了落闲几句。
“实在不行的话,你来厨房给我打杂,或许我可以悄悄分你一点?”唯有五师兄思索良久,忍痛小声道。
落闲:……
同昨日一样,劈了一整天的柴。掌心血渍凝固又再次浸出,纱布甚至磨蹭掉了几次,不过落闲并未停下来休息。
晚上,老头子依旧兴致不减,在落闲劈完柴后,给落闲熬了一大锅一模一样臭晕人的粘液。强忍着泡完,清洗干净身子后,落闲来到后院梧桐树下。
六人还是围在十一师兄身边,对于十一师兄他们似乎从不厌烦,最小的五师兄尤其更甚。他总爱趴在轮椅边上盯着十一师兄看,似是想触碰十一师兄又怕弄伤十一师兄般,手指只勾着十一师兄衣角。
老头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一本足有三尺多厚的破书,扔到落闲面前。灰尘扑了落闲一整脸,老头笑眯眯道:“小落啊,出门在外,肚子里没装点东西怎么能成?”
“连紫雷劫中如何含天雷都不知道,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修士,怎么比我们这穷乡僻壤的闲人还不如?拿去,好好背背。”
“好。”
入门第三日。
落闲照旧早早起来劈柴。
旭日初升时,依旧是五师兄捧着青翠竹筒开心地接露水,四师兄撞树,不过喂十一师兄晨露的变成了二师兄。向来嘴毒,不耐心的二师兄,却在面对那张半腐烂,早已没法自己张开唇,甚至连下颌也动不了的十一师兄时,动作却少见柔和。
饭桌上,因为落闲不似昨日,这次更没有先机。竹筷还没到半空中,方拿到手中,手掌一麻,竹筷便被人打掉。
落闲:……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连续劈了两日的柴,落闲终于掌握到一点技巧。今日比昨日要早半柱香结束。
然而该泡药浴还是得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