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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没看错。太宗得意地想。
徐慧没想到晚上的宴席上那么多人,这都能被他发现,不由低下了头,小声道:“我错了。”
太宗见她这样温软可爱,立马就心软了,哪里还舍得怪她。
他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臂,温声哄道:“知错就好,朕不怪你。可五辛盘是预防时疫的,你若不吃也可以,但你要答应朕,好好保重身体,这一年都不许生病,知道吗?”
徐慧沉默下来,不由感到为难。
这种还未发生的事情,要她怎么答应?
答应吧,就是欺君,不答应吧,又是抗旨……
太宗见她这样芝麻大点儿的小事也要考虑上半天,真是一个认真的姑娘啊。
他挑眉道:“徐慧,你竟然敢不搭理朕?”
还未等她被他的天子之威吓到,太宗已语调轻松地说:“罚你替朕研磨。”
说完他也不等徐慧做出反应,好笑地牵着她向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太宗忽然发现,最近他似乎很爱笑呢。
想到这里,他又是勾唇一笑。
唐人素来以跪坐为雅,可跪坐的时间长了,不免双腿发麻,难受的很。
只有太宗和徐慧两个人的时候,太宗就会坐得舒服一点。他叫徐慧也放松些坐,可徐慧应了声之后,还是老样子。
“你怎么不听朕的话?”有一次太宗忍不住问她。
徐慧奇怪地回答:“我已经放松了呀。”
太宗仔细观察了她一番才发现,徐慧所指的放松,就是不挺直后背,自然一点地垂下双臂而已。
他打趣道:“教你礼仪的师父是谁?真该把他召进宫来,教一教朕的那些个调皮女儿。”
徐慧笑道:“公主们哪里调皮了?不说别人,晋阳公主就很端庄呀。”
“那是在外人前头。你忘了上回,兕子纠缠着要跟你睡的样子了?”说起女儿,太宗满脸的慈爱,“那小模样,分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
不过说句老实话,太宗反而更喜欢看到天真活泼的小女儿,而不是她们过于早熟的样子。他惯来对儿女们多有纵容,若是孩子们被规矩束缚的死了,太宗反倒觉得心疼。
回忆结束,太宗见徐慧还是那样端庄优雅地跪坐着,已经习以为常了。
有些事情做久了,可能当真就会形成习惯。就像他忙碌了一整天还要练字一样,有些习惯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想改也改不掉。
今日一整天,皇帝忙着大朝会、大陈设、特赦令,晚上又去参加后宫的晚宴,一刻都没停下来歇息过。
如今终于放松下来,他的心里却仍不轻松。
太宗一边写着字,一边回忆自己过去一年做过的事,还要思考在未来的一年里,该如何把国家治理的更好……
想着想着,他突然诗兴大发,赶紧铺了张新纸,快速地写了起来,几乎是一挥而就。
诗成之后,太宗一个字都没有改,立马兴冲冲地拿给徐慧看,要她品评。
见徐慧接过后认真地端详品味,太宗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是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人,竟然提心吊胆起来,有些忐忑地看着她。
看徐慧不说话,太宗已有些后悔了。在诗作方面,徐慧天赋异禀,他这不是在班门弄斧吗?丢人!
他正要伸手去夺回那幅字,却听徐慧含笑赞扬道:“陛下果然不愧是一代明君。”
“高轩暧春色,邃阁媚朝光。彤庭飞彩旆,翠幌曜明珰。恭己临四极,垂衣驭八荒。霜戟列丹陛,丝竹韵长廊。
穆矣熏风茂,康哉帝道昌。继文遵后轨,循古鉴前王。草秀故春色,梅艳昔年妆。巨川思欲济,终以寄舟航。”2
徐慧逐字逐句,慢慢地念了出来,念完之后抬眸看向太宗,真情实意地说:“陛下极尽描绘了大朝会的盛况,可并没有洋洋得意,沉迷于其中不可自拔。陛下所看到的,不仅是如今的嘉年盛景,还有肩头的责任。容徐慧斗胆,妄自揣度圣意。陛下写这首诗时,心中应是在考虑着如何将贞观之治推向另一个顶峰吧?”
明明是恭维的话语,由她清甜的声音说出来,就是那样的不流于俗,“大唐有陛下这般明君,乃是社稷之福。”
太宗凝望徐慧许久,突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庆幸地说:“有你在朕身边,也是朕的福气。”
徐慧有些吃惊于他的举动,但并没有反抗,也没有谦虚地自贬,只是温柔顺从地由他抱着。
太宗面露动容,在她耳边轻声感慨道:“朕就知道……你是懂朕的。慧儿……”
作者有话要说:
1改自资料
2出自太宗诗选
☆、第25话
徐慧毕竟年纪尚小,不胜酒力,宴席上几杯佳酿下肚,已然有了些许醉意。
等太宗写完了诗,到了二人例行的睡前读书时间,徐慧头一次手里握着书本就睡着了。
太宗发现的时候,徐慧显然已经睡熟了。她的呼吸绵长均匀,神情安然恬静,让人见之不由轻挑唇角。
他含笑抽出徐慧手中的书,熄了灯回来,轻柔地抬起她的手臂,替她盖好被子。
她向来眠浅,平日里这样折腾一番早就醒了。今日却因醉酒的缘故,睡的很沉,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太宗见她睡的安稳,轻轻松了口气,正要躺下入睡,突然想到什么,身子僵住不动。
他看了外头一眼,守夜的宫人候在门外,烛火明明灭灭看不真切,也不知守夜人是醒着还是在偷懒打盹儿。
太宗收回视线,又看向身旁恬然入睡的小姑娘。
他伸出手,张开五指,试探性地在她脸颊上空飘过。
月光投映在他的手上,在徐慧娇憨的面容上投出几道暗影,更显得她肤色白皙,纯静得不似人间所有。
太宗没有收回手,而是将手臂顺势支撑在她身体另一侧,整个人几乎隔空压制在她身上。
然后他慢慢、慢慢地俯身,在她如樱花般粉嫩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
嘴唇触到她的那一刻,太宗惊奇地发现,他竟然没出息地轻颤了一下。
这种犯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迅速地躺平闭眼,也不像平日里一样抱着徐慧睡了。
他自然是睡不着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杨淑妃宴席上说的那句,徐婕妤与高阳公主同岁……
哎呀。还是等她再长大一点好了。
虽说在她这个年纪嫁人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可他毕竟年长她许多。
太宗偷偷瞥了徐慧一眼,见她没有察觉到什么,松了口气的同时,目光不由地在她身上打转儿。
他家小慧儿实在太瘦了,有些挑食不说,吃的还很少,这样怎么能赶快长大呢。
于是除了看着徐慧早些睡觉长高高之外,太宗又多了一项任务,要把她喂得胖胖的。
从第二天一早开始,清宁宫就像流水一样接到陛下赏赐的菜肴。
花样繁多,徐慧一样吃一口就觉得很饱了。
可这是陛下御赐的菜啊!不说吃光,起码也要表现出“太好吃了皇恩浩荡”的样子来嘛!
于是徐慧不得不在王德笑眯眯的目光下多吃了好些菜。
她父亲徐孝德追求养生之道,一家人吃饭向来只吃七分饱左右。今日却是完完全全吃饱了,徐慧方放下筷子,把王德这尊笑面大佛给送走。
王德一回到甘露殿,就听太宗问她,“可都记下了?”
王德忙道:“大家放心,哪道菜徐婕妤动过两次筷子,老奴都记得一清二楚。”
太宗没抬眼,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次日送去清宁宫的饭菜就没有那么多种了,不过比起昨天的御膳,看起来更合徐慧的口味。
同样是在王德殷切的目光下,徐慧不负所望地吃撑了。
吃太饱自然不能干坐着,外头都在准备过年,人多眼杂,不宜乱走,徐慧就站到自家的院子里遛弯。
自从上回被太宗撞见前院里的一团狼藉,清宁宫的宫人就很少敢在前院停留了。
徐慧见院子里干干净净,却没什么人气,半点都没有过年的气氛,就对身旁的杜掌膳说:“回头吩咐下去,叫他们不必过于拘束,陛下并没有生气。把桃符和幡子都准备好了,回头除夕的时候挂上。”
杜掌膳应了声后,下去交待事情。就听何怜兴冲冲道:“姐姐去后院瞧瞧吧,大家都在那里准备干竹子呢。”
徐慧看她一眼,微笑道:“我还是不去了,省得他们拘束。”
何怜有些失望,不过也知道徐慧所说不错。徐慧在人前话不多,若是对她没什么了解的人,多少会觉得她有几分不好相处。尤其是处在奴才的立场上看主子,对她更是又畏又敬。
“你若想玩儿,就找他们去吧。”徐慧温和道:“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不缺人手。”
大唐国力雄厚,同时文化也非常昌明。新年逐渐从迷信的神秘气氛中解放出来,变成了娱乐性的大型节日。
太宗仁慈,怜惜奴婢们一年到头做事辛苦,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放他们三天的假。
新年这个时候,后宫往往最忙。好在唐宫宫人众多,采取换休的制度,也不至于让主子们跟前无人可用。
何怜知道徐慧人好,不会怪罪她贪玩,只犹豫了一下就满脸欢喜地跑去了后头。
王掌史在旁看不过眼,说了句,“这丫头性子太浮躁,想来是年纪太小,还没在后宫吃过苦头。也是婕妤为人随和,纵了她几分。”
徐慧想起初次见何怜时她那畏畏缩缩的表情,到如今活蹦乱跳的样子,当真像是两个人一样。
听到王掌史这或许有几分不好听的话,徐慧突然心中一凛。
王掌史是在说何怜,可又何尝不是在说她徐慧呢。
毕竟是年轻不经事,刚进宫还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头顶上就有人护着,心思能复杂起来才怪。
她护着何怜,太宗又何尝不是纵着她……
想起太宗,徐慧不由念起前天晚上做的那个梦。
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可只要一想起那个梦来,她还是会禁不住心跳加速,脸颊微微泛红。
她想自己一定是喝多了酒,看多了何怜搜罗来的民间故事,才会在梦里制造出那样羞人的幻境。
被亲吻的感觉是那样真实,可翌日清晨醒来时的头痛欲裂和太宗的若无其事都告诉她,那只是一场满是少女情怀的梦。
她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来。
明明在她心中,太宗就是高大挺拔,如父亲一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