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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怀期待地问她,“什么感觉?”有没有融化在朕的温柔里?

谁知徐慧带着哭腔,小声说:“……疼。”

疼的她想哭……

太宗心里比她还想哭,说好的感动呢,说好的甜言蜜语呢,这个傻姑娘!

李二感觉自己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多少泡小姑娘的伎俩,搁她身上全都不好用啊!

他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觉得问题归根结底,出在书的身上。

你看啊,徐慧是为了看书进宫的,等她进了宫,除了看书就没别的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事。

他必须得想办法,让她的精力从看书,转移到他身上来。不说像别人那样跳跳舞送送饭,争宠斗艳无所不为,好歹也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他开心嘛!

晚上临睡前,太宗问她,“明儿个头午有什么打算?”

徐慧老实答道:“薛婕妤约我去藏书阁。”

又是藏书阁!

太宗“哦”了一声,似是随口问了她一句,“朕明天上午没什么事儿,不如朕带你去御花园赏花?”

怕徐慧不答应,他还补充道:“开春了,御花园里结的那些花骨朵,好些都开了花。藩国还进贡了许多奇花异草,据说甚是美丽。”

可徐慧压根不接茬,她听了太宗的描述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说:“改天吧,我已经答应了薛婕妤,不好食言。”

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啥?

太宗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沦落到和一堆古籍争宠的地步……

好心酸啊。

☆、第42话

初春阳光明媚,微风拂面,甚是宜人。

徐慧心情不错,没有乘轿辇,而是步行前往藏书阁。

路上无事,王掌史和玉藻她们同她闲聊。

看着沿途盛开的花朵,王掌史不由道:“婕妤当真不去和陛下赏花吗?”

太宗主动约她出去,明明是促进两人感情发展的好时机,她却不解风情地拒绝了,着实可惜。

徐慧很奇怪她为什么会这样问,“王掌史,薛婕妤约了我藏书阁,你是知道的呀。”

王掌史真是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道:“您固然是和薛婕妤有约在先,可薛婕妤和陛下孰轻孰重,您还分不清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玉藻突然小声说:“王掌史,指不定陛下就是喜欢咱们婕妤这点呢。”

王掌史被她说的一愣,“你说什么?”

玉藻见她们都没有生气,这才继续说:“婕妤性子纯善,生活简单,处事磊落,与他人十分不同。”

倒不是说徐慧清高到不屑于圣宠,对陛下不恭敬。恰恰相反,徐慧和太宗相处的时候也是很花心思的。只是在为人处世方面,徐慧的行事风格的确与后宫中别的妃子不一样。

王掌史品了一品,释然笑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说话间藏书阁便到了,徐慧是这里的常客,加上薛婕妤的吩咐,徐公公和于司籍都候在门口迎她。

徐慧免了他们的礼,温和地道:“不是早就说过了,我常来,不必次次兴师动众,劳烦你们苦等。”

徐公公和于司籍对视一眼,都笑而不语。

徐慧拿他们没办法,只能在心里将他们这份情记下,回头若有机会,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就多帮衬一点。

这也是徐公公和于司籍这样对她花心思的目的之一。

几人迎着徐慧正要入内,一个小宫女忽然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附耳对徐公公说了几句悄悄话。

只见徐公公面色一变,颇有几分不悦。

但转过头面向徐慧时,他又是一副恭敬有加的笑模样。

“徐婕妤请进,老奴有些小事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徐慧点头,“徐公公请自便。”

看他神色多变,说不好奇外头发生了什么,那是假话。可这宫里的事端太多,知道了掺和其中,未必是一件好事。

徐慧看王掌史和玉藻,两人都十分淡定,好像没注意到这件小事一样。

她不由的想起何怜,那姑娘的好奇心就重,若是她在,定然要按捺不住。

她未曾多想,迈步进入藏书阁,谁知刚走进去没几步,就听后头有人在高声叫喊,“徐婕妤!”

徐慧脚步一顿。

她若没听到也就罢了,既然听到了,总不好就这么走了。

徐慧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过头,王掌史便上前低声告诉她,“是武才人身边的嘉福。”

这么一停顿的功夫,嘉福已经冲了过来。只是没近得徐慧的身,就被人拦住了。

嘉福高声喊道:“徐姐姐,我家武姐姐在外头,他们不让武姐姐进来!”

徐公公自后踩着小碎步快步走来,指着嘉福骂道:“这藏书阁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随随便便进出的地方,你当你是谁,还敢硬闯?信不信咱家叫人把你押下去,宫规处置?!”

嘉福梗着脖子说:“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没什么,可我家武姐姐好歹也是个主子,你还敢打她不成?”

徐公公变了颜色,“谁说我要打武才人了?你别胡说八道!”

“够了!”

薛婕妤听到喧闹声,亲自下了楼,沉着脸说:“都给我住嘴!这藏书阁是你们吵吵嚷嚷的地方吗?徐申,外头人不懂事,你也跟着添乱?”

徐公公被薛婕妤训斥,赶忙低下头认错,却不忘狠狠瞪了嘉福一眼。

嘉福见到薛婕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声道:“薛婕妤,我家武才人都来了好几次了,您就让她进来吧!”

薛婕妤没搭理她,对身侧的徐慧和蔼地说:“真是对不住你了,原本请你过来吃早点,谈谈天,不想遇到这种闹人精,毁人心情。”

徐慧笑了笑表示自己没关系,见嘉福殷切地看着自己,她就顺口说了句,“薛婕妤,不让武才人进来吗?”

薛婕妤拉住她的手,冷笑一声,“这藏书阁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吗?再说了,有些人啊,不知是来看书的,还是争宠的。”

她这么说,徐慧就不好再说什么了。看来薛婕妤是真的很讨厌武才人。

两人相携着上了楼,刚才没说完的话,薛婕妤继续说:“她当谁都像你一样,有陛下钦赐的出入之权?自从陛下把她挪到了静闲殿,她也不嫌远,三天两头的过来,烦的我哟……”

徐慧突然想到,武才人可能是因为她的那句“以才侍君者长”,才锲而不舍地来藏书阁吧。

只不过,武才人好像误解了她的意思……

“四妃是可以派人过来借书的。之前武才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通过燕贤妃来了两次。”薛婕妤在这后宫没有子嗣,又不用争宠,算是半个世外之人,说话非常直接,“看她打扮的那个样子,千娇百媚的,哪里是来看书的?分明就是在等陛下。”

徐慧想起自己先前做过的蠢事,轻声道:“自打先前徐慧在藏书阁偶遇陛下之后,陛下每次过来都会叫人查探一番。知道有旁人在,陛下大多都会避开。”

薛婕妤冷冷道:“可不是吗,谁喜欢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何况她还是陛下不喜之人呢?”

薛婕妤见徐慧不说话,不由问道:“慧儿,你该不会可怜她吧?”

不及徐慧回答,薛婕妤便道:“你可千万别。武媚娘这样的人可用不着你的可怜。”

徐慧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写点东西。”

听她这么说,薛婕妤眼前一亮,忙道:“快过来,我这边有笔墨。”

徐慧跟她过去,缓缓跪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下一首诗。字迹流畅,无一处停顿修改。

诗成之后,薛婕妤迫不及待地接过去看,不复平日里的矜持模样,大笑出声,禁不住赞叹道:“好!好诗!”

“旧爱柏梁台,新宠昭阳殿。守分辞芳辇,含情泣团扇。”

“一朝歌舞荣,夙昔诗书贱。颓恩诚已矣,覆水难重荐。”1

薛婕妤念完,不由笑道:“你这是意有所指啊!一朝歌舞荣,夙昔诗书贱……莫不是怨了陛下上元节时厚赐萧才人,却未曾赏赐你分毫?”

徐慧摇头失笑,“那都多久的事情了,难为您还记得。”

“那……”薛婕妤默了一默,微微冷了脸色,“难道你将武才人比作班婕妤?班婕妤辞辇,贤良淑德,她武媚娘又怎可与班婕妤相提并论?”

徐慧还是摇头,“班婕妤与武才人性格不同,各有各的可取之处,我并没有比较之心。”

薛婕妤道:“也是,若论性情,你倒是与班婕妤更像。”

只是如今徐慧圣眷正浓,拿班婕妤作比,实在是不吉利。

薛婕妤意识到自己失言,赶忙换了个话题,“这诗叫什么?”

徐慧方才只想到了内容,就先记了下来,经薛婕妤这么一提,才想起来还要拟题。

“就叫《长门怨》吧。”

她自己笑着补了一句,“好像怨气是挺重的。”

薛婕妤想了想,好笑地说:“一般题为《长门怨》的诗,都是失宠的妃子顾影自怜,抒发自己内心的忧伤。你一个宠妃写这样的句子,还真是……也不怕不吉利。”

“有什么呢,写诗本就是创作,可以写自己,也可以在一部分事实的基础上虚构。”

徐慧的确是受了武才人的启发,才作出这首诗。可其中半真半假的,还掺杂了一点她个人的情感。这首诗究竟是在写谁,便说不清楚了。

为了表明她写的不是自己,起码不是完全的自己,徐慧还道:“方才您说我与班婕妤相像,可比起班婕妤的直言劝谏,徐慧还差得远呢。”

薛婕妤并不觉得徐慧比起班婕妤差在哪里,不禁追问道:“这话怎么说?”

徐慧笑笑,“班婕妤辞辇于君,我却与陛下共乘一辇,相比班婕妤,不就是小人一个?”

当年汉成帝宠爱班婕妤,邀其同坐于一辇之上,那是何等地荣耀?可班婕妤以“圣贤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之言推辞了。

薛婕妤闻言再次大笑起来,指着徐慧笑道:“什么小人,你这是解君意。要么怎么班婕妤会失宠,你却深得陛下喜爱呢?”

两人一早上相谈甚欢,可时间不早,徐慧还要准备下午去甘露殿,就先告了辞。

徐慧走后,薛婕妤叫来徐公公,对他吩咐道:“去叫人把徐婕妤这首诗誊下来,留在我这里。原稿送到甘露殿,你亲自承与陛下。”

徐公公在藏书阁呆久了,也略同文墨。听薛婕妤这么说,他迟疑了一下。

薛婕妤就问,“怎么了?”

徐公公受了徐慧不少的恩惠,他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十分得宠却还平易近人的小姑娘,就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这首诗……陛下看到,不会生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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