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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昭见她梳头手法娴熟新奇,不由得凑近去瞧。那梳头妇人却不是生面孔,是昨日书房内嘴角有痣那人。陆昭仔细端详,妇人一双手生的实在是白净,头发乌黑,发髻也比其她侍女梳得要耐看些。因笑问道:“阿娘也把她拨到女儿那里去梳头罢?”

此时那命仆妇正细致的将一支翠羽金钗插戴在顾氏的头上,顾氏莞尔一笑道:“这次却不能依你了。琼瑰如今年岁长了,许多事力不从心,昨夜那番折腾,只有她在内院一力支应。这个人阿娘要留着,以后打理内府可少不得她。”此言方毕,钗环已悉数插戴好,顾氏对镜一照,遂笑着道,“果然不错。”又转头向那仆妇问道,“你上月末入府,我只知你姓朱,家中可有还有亲人?”

仆妇低头道:“婢子五年前亡夫,家中无人。”

顾氏又问:“可有娘家名字?”

那仆妇听罢立刻跪地道:“婢子奴藉,名不堪闻,唯请夫人赐名。”

顾氏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温然道:“从今日起便叫你和玉罢。”

和玉听罢,立刻千恩万谢。顾氏心腹唯琼瑰一人,琼瑰,美玉也,其余人等的名字再无玉字,今日以和玉赐名,也足见器重。和玉谢恩之后起身,转而对上了陆昭的目光,只见对方眉目浅笑,意态似是柔和,似是清冷。而自己不知是因讨好或是因惧怕,开口道:“夫人头发生的极好,娘子更是青出于蓝。”

顾氏只笑道:“快别夸她,这小恶障并不会记得你的好。”

初二这一日下午,一支车队停在了崇仁坊三江馆的门前。

居尊者,玄袍一领、金冠一副,眸含星电之光,容貌朗彻通脱。此人乃是大魏太子元澈。他今日衣着规制,介于常服和朝服之间,金线绣制的阴线云纹莹烁于领口于袖口之际,而银条纱的质地又将原本富贵逼人的修饰柔化了。于人群中遥遥望去,俨然簪缨之族一贵公子。

两个月前,元澈受命从建邺回都。如今南方已经安定,他此次回来主要是因西北撤藩一事。而两年前陆归出仕凉王这一消息,元澈一直也颇为留心,据线人汇报,这家名为三江馆的地方时常有来自西凉的羌人出没。

羌人自前朝以来便是中央主要的打拉对象。既要防止羌人在西北聚众作乱,又要借其力隔绝北部更为强盛的匈奴。想要达到这种效果一是拆迁,二是编户。把羌族首领们的家眷迁入关中,再对其部下进行户籍编制,这样朝廷的官员便有能力调动这支力量了。

元澈目前追查的羌人显然不是关中亲眷,这些亲眷多住在一个特殊建造的监狱,名为葆宫的地方加以看守,因此这些人必是盘踞在凉州的羌胡编户。凉州编户大多效力地方,服从凉州本土领导,藐视中央,因此他们很可能是凉王派入都中的细作。

而他的细作同样告诉他,靖国公府的长女陆昭,每逢初二,也要来这个地方。

“冯让,去扣门。”

第54章 利剑

如今不是休市的日子,三江馆大门紧闭并非寻常事。好在元澈也不是个急性子,遣了冯让之后,兀自下马。门前拴马柱已停定一辆青蓬车,双辕单马,络辔精致,素纱珠帘,所用当是贵府女眷。元澈目光并未多驻于此,将马拴在一棵榆树下后,静静地看着自己并不熟悉的崇仁坊。

崇仁坊大多是客栈,酒肆肉铺自然不少,但吸引元澈的却是不远处的铁匠铺。老铁匠白发鹤颜,说着一口姑苏话,手中正研磨着一把匕首。前朝律法,民间不得私铸兵器,戈矛斧钺、刀枪剑戟皆有武库贮藏铸造。后来因常年战乱,为保证百姓有能力自卫,并推尚武之风,律法渐渐放宽,民间工匠可以自己铸造一些小型的利器兵器。

这几年元澈治理扬州,顺便走访江东各地,当地政府并不限制刀剑铸造,且地方豪族拥有私人武装已是常态。汉书有云:“吴越之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剑,轻死易发。”绝非虚言。

江东豪族林立,自古动荡难安,京口之兵也是以悍勇著称,而扬州深险之地更是多英豪枭士,悍勇无匹,可见江东底色。“出东门,不顾归;来入门,怅欲悲。盎中无斗米储,还视架上无悬衣。拔剑东门去,舍中儿母牵衣啼。”这是当地人人都唱的一支歌,可见民风尚武。

元澈走访至京口时,发现此地民间锻造工坊也颇多,家家户户都有兵器。秋季开炉,货船自京口北上,再折转至江州一带,吴地的剑就贩到了相对落后的蜀国。而蜀国多铁矿,商贾就地取材,再贩铁至京口,如此往复,致使三吴多巨贾。

洒削,薄技也,而吴人以其鼎食。

“吴人可畏。”元澈淡淡念了一句,转身迎上了冯让的一张苦脸,无疑,他的副将刚刚吃了闭门羹。

闭门不见早是元澈意料之中,他麾下的甲卫早已将三江管围了个水泄不通,扣门相问不过是礼节性的试探。其实按照礼法,他本不必亲自来此,抓到人直接交付有司审问即可。但如今战争一触即发,凉王的卧底在长安的活动也比往日更加频繁,朝中未必没有他们的人。对于陆归,元澈还是想在战前争取联络到他,进而劝降,待其随凉王一块出兵,便可连城带人改旗易帜。

若这件事过了明路,必然败露无疑。而凉王也必然将陆归换下,魏国失去了一手好棋。

至于劝降的条件,必然是要找陆昭来谈。每逢涉及到家族存亡之事,陆家都是把陆昭推出来布局谋划,这已是惯用伎俩。而当年陆归出逃,看上去是被魏军所迫,但若没有陆昭参与,他是不信的。

再加上两年

前纳降礼上她那番说辞,什么窦融,什么韩遂,什么隗嚣,那都是一水的反动军阀。前两个封侯招安,后一个举旗单干。连价码也都妥妥帖帖地藏在话里头,封侯要照着万户,帝德要比着光武。招安后,陆归还不能回京交权,毕竟当年窦融老爷子快入土了才回洛阳上缴官印,一生堪称军阀招安打法的好模范。到了陆昭这里,简直就成了老狐狸打井,小貉子饮水。

如果这次他能抓陆昭一个现行,大魏律法摆在上头,最终谈成的价码还能压一压。更何况他们也已经两年未见……两年了。

元澈敛袖行至大门前,先象征性地扣了扣门,见没有人应,拔剑便挑断了门栓,带着一众人推门而入。

元澈此举出乎董乘的意料,眼看着一众兵将鱼贯而入,不由得领一众仆从上前,面色恭敬道:“今日店内尚有贵客,将军若要购些字画,只恐多有不便,烦请改日。”

未等太子开口,旁边的冯让不由得冷笑道:“羌人竟称贵客?近日西陲不安,听闻你家常有羌人出入。我家主人擒一小贼,还需你来答允?”

董乘听罢,连忙惊恐摆手道:“将军明察,草民怎敢藏匿羌人。”

说完董乘向后一招手,几名家丁连忙奉上几支精致的木匣,道:“不瞒将军,今日确有公府之客。”说完,便将其中一支木盒打开,“扰了贵人雅兴,在下略辈薄礼,还请贵人勿怪。”

元澈看了看眼前的木匣,里面是一支卷轴,于是拿起,慢慢展开,竟是前朝御内的工笔。这种绢本画内容上虽不比传世名作,但绘画颜料材质极好,画师技艺纯熟,整体风格纤秾富丽,亦是价格不菲。

啪的一声,木匣让元澈给合上了。

冯让上前一步,挡了挡奉礼的侍从,对董乘道:“就算董先生礼物价值千金,又怎能与我大魏安定相比?客人是公府又如何?你于闹市开店,图的便是客来客往,哪里来的雅兴?你以公侯爵位论人,趋炎附势,对方亦欣然受之,这又算是哪门子雅兴?”

此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士兵,对元澈行了一礼,道:“殿下,可要开始搜人。”

元澈点了点头,复而对冯让道:“不必和老家伙费这些口舌,搜吧。”

见冯让得令,与一众甲士气势汹汹准备往里面走,董乘才缓过神来。他并非庸庸碌碌之辈,况且一众重甲佩刀的亲兵蛮横起来也非自己所能阻挡,听罢只得忍耐道:“殿下珠玉照人,草民怎敢失之当面。只是馆内尚有女客,还望殿下让草民安排妥当。”

元澈扬手,止住了冯让,转身看向董乘,面色如作春霁,道:“却不知长安还有卫夫人,董先生贵客,更应相邀座谈,怎有趋避之理。”元澈轻轻挥手,说话间侍卫早已将内堂围抄,把相邀二字诠释出了新境界。

元澈自己则于内堂的榻上一坐。

董乘无法,便吩咐几个仆从便开始捧果上茶。榻席旁边是一张长书案,书案上,一头放着一方云纹白石八棱歙砚,斜横着一块香墨。笔筒中,三四管毫笔疏疏散散得插着。旁边放着一条书界尺,压着七八张已经写满字的宣纸,首幅字上有几处被炭笔勾画过了,大概是董乘圈点出来用作矫正。他又抬头看了看被“请”上来的女客,眉眼恬淡柔美,确是实打实的东吴娇娘,不过并不是陆昭本人,倒像是她的侍婢。

元澈曾想象过无数次陆昭两年后的模样,只可惜他非丹青圣手,不然若执笔画像,绝不会失之分毫。

“这是你家娘子的课业?”元澈笑着指了指眼前这幅字。

云岫并不抬首,只应了一声是,声音倒是脆脆生生的,并无半分怯意。

元澈本好书道,即便抛去皇家的身份,翰墨上只怕也无人敢提指教二字。平日的大魏太子人前再谦和,论起自己的字,眼中也不免漫出一缕自负的意味。时人有赞:力稽牛刀,水展龙性。元澈当时潜龙在渊,不欲锋芒毕露,拒以此言,只道:“孤之字虽是风骨峻极,却少雍和之气了。”如此顾影骄矜,也足见其于此道颇为自信。

“没事临什么魏碑。”元澈的嘴角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低声一句,似有薄薄嫌弃意味。他又将字近观片刻,女子练碑十分不易,但这一篇临摹之作,笔法严整,格局高标,大大弥补了力道上的不足。元澈通篇读了一遍,抄的不过是前人的诗句,仔细读来,竟是班彪的《北征赋》。

元澈将字摊在云岫面前:“你家娘子是吴国人,却临《北征赋》,其心可诛。”

此时董乘已诚惶诚恐,连忙对云岫道:“殿下为人宽宏,素有仁德之名,不愿见你家主人自招祸端,如今提醒指点,娘子还不谢恩。”

元澈凝视了董乘一会,心中好笑,为了保她,这仁德之名真是说给自己扣上就扣上,违心地往天上捧。

不过眼前的小侍女似乎并无感谢之意,薄唇轻抿,进而道:“婢子闻《春秋》之义,原情定过,赦事诛心。赵穿杀灵公于桃园,但《春秋》却记赵盾弑君,只因赵盾身为灵公的正卿,主君遇难,不讨贼相救。因此以初心而论,赵盾反而比赵穿可诛。但灵公自己穷奢极欲,大造宫室,赵盾数次谏言,灵帝不仅不从,反而疑心忠良,几次三番欲杀赵盾,依婢子看,灵公也不过是昏庸无道,终成自诛罢了。”

元澈被噎了一大白,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毕竟浮沉多年,面上依然无愠怒之色。

诛心一词本就源于《春秋》,灵王与赵盾这一则其实隐晦地说出了一段君臣之道,灵王君得没有那么正派坦荡,而赵盾的心机深沉亦非纯臣。

听着这番说辞,不仅圆满,还挺暗有所指:你这么疑神疑鬼心态不仅不咋地,也十分作死。他忽然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这个小侍女一圈,一个侍女,言辞之间,倒还真有她的几分颜色,许久才稍作调侃道:“果然吴国出美人……”

说罢,元澈继续看陆昭写的那副字,眼前则浮现出一个清晰的脸庞。她的眉形尖削凌厉而不似柳叶,断无柔美可言。至于眼睫之处,时而尽展骄纵之态,时而怀敛凛戾之色,凤目生威,便是如此。她肤白如瓷,五官疏淡恰似脱胎,仿佛着一色也极其不易。若只论容貌,比之魏女,到底输了些柔媚,较于楚姬,则无半分窈窕可言。“也出利剑。”元澈收回思绪,吐出了后半句话。

第55章 降旨

元澈起身环视了四周。居室虽非雕梁画栋,却一尘不染。一饮一馔,虽不烹凤庖龙,而精美不减上方。四壁无金辉珠饰,集锦阁子内皆是名人法帖,墙上亦有当朝贵臣所赠墨宝。

他不知道这间小小的书画馆的背后还有哪些力量,因此也未打算多做逗留。

于是他另取了一张空白的纸笺,铺在案上,舒指研墨,提起笔来,挥洒纵横,兔起鹘落之际,同誊了《北征赋》一篇。之后他冲旁边云岫道,“孤已书好一份范例,劳动你交付给你家主人。”

云岫点了点头。

元澈对于这个小侍女选择性讷于言并不追究,继而道:“你再替我向你家主人传句话。班彪作《北征赋》时身在凉州,作《王命论》时亦身在凉州。”

“婢子不明白……”

“你自去把这话带给你家主人,她那么聪明自然明白。”元澈并不理会云岫继续道,“从今日算起,约莫有半月吧,让她一定思量清楚。”

此时,冯让已经将三江馆搜查完毕回来了,回话道:“殿下,确实抓到了一个羌人。

元澈点头道:“既有所获,便先带回去。三江馆即日封锁,还请董先生与夫人暂且住在馆内,忍耐些时日。待查清原委,孤自会还你们一家青白。”说完朝冯让抬了抬下巴,“走了。”

董承此时浑身上下早已抖如筛糠:“草民恭送殿下。”

元澈一行人走出三江馆时,坊外传来一阵并不寻常的礼乐声。冯让无暇张望,先请示太子的打算:“殿下可还要再移步国公府?”

元澈摇了摇头,若方便,他早就去了:“她家原为前吴旧姓,多少双眼睛盯着,去了岂不是给她家招惹是非。”

冯让仍不遗余力出谋划策:“或是让人送封信过去,将人约到一个地方,殿下也方便说话。”

元澈笑着

斜睨了冯让一眼:“你这是哪里悟的莺期燕约之道?是赵家娘子还是裴家娘子?”

冯让连忙撇清:“殿下明鉴,末将这几年可都是跟着您北往南、南往北地跑。”

元澈方才也不过玩笑,因此见好就收,然而左右想了想冯让的建议,最终还是道:“罢了,她家这几日只怕也要有的忙。”说完便翻身上马,命人将羌人一道押送回到公署。

靖国公入宫后,陆家的院落愈发的安静寂寥。腊月本是荒寒之时,这几日稍暖,更兼无风,□□湖水冰消,薄薄的一层日光将水面抚平,恍如空碧明镜。

不远处依稀传来了朝廷的礼乐,陆昭知道礼乐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也知道朝廷的使者会在自家大门前宣读诏命、宣何诏命,不过,这些暂且还不重要。

陆昭命仆妇将小船撑到湖心亭处。

今日不知是不是一时兴起,靖国公之女忽要将午饭摆在此处,几名仆妇便忙前忙后的布置。雾汐将菜品一一摆好,见食盒中预备了酒,她素日知道陆昭滴酒不沾,便让仆妇撤下送回。

那仆妇嘴上应着,却迟迟不肯行动。陆昭也不作声色,待午饭吃罢,又食了一枚果脯,然后方指着放着果脯的碟子问:“这是哪家的梨条?我记得去年冬日别家早不卖这个了,亦或是卖了,味道却不对。”

雾汐笑着道:“前几日二公子无意间发现的一家小店,惦记着娘子爱吃这个,便让那家店里送了来。那家店倒是会做买卖得很,今日不单单送了梨条来,各色果脯子也都送了些。娘子可要尝尝?”

陆昭用帕子抿了抿嘴,然后道:“先去问问母亲那用过了没,若没有,先把各样送一份过去,若还有余下的,再让他们带来吧。”

雾汐应下之后便让人撑船回岸,然后去了前院。没过多久,便带回来一个女店家上了船。

女店家见了陆昭依礼纳福,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将装着各色果脯小瓷罐一一奉上。陆昭虽然嗜甜,但一向克制,玉葱般的手指犹豫了片刻,最终只捡了一枚林檎旋乌李,一块西川乳糖。用罢,又饮了熟水,方才对店家道:“这些我都要了,银钱你自去和掌事领罢。”

店家千恩万谢:“娘子慷慨。” 说完从怀内掏出一本册子,满脸堆笑道,“这是我家果品名录,娘子若有需要,只管打发人来店里说一声。”

陆昭点头,示意雾汐接过,命人仍旧撑船将她送回岸上。待一众人离开,陆昭方打开册子,取出里面夹着的一封信。

仪仗在国公府正门前停了下来。先来报的是门房的人,只说外面来了宫里的人传话,降旨的人随后就到,请国公府阖府上下男子朝服,女子大妆,于正门候旨。

陆昭望了一眼正堂中央挂着的“竭智尽忠”四个隶字,那是父亲刚到长安时魏帝赐下的。大魏的国书多用隶书,浑厚有力,蚕头燕尾,而楷书则多用于吴国,讲究的是严整平和,外柔内刚。如此正堂东侧挂着的那幅虞世南的楷书便显得不妥了,陆昭只让云岫悄悄把那幅字撤了下来,以免风波之外再惹事端。

此时云岫也已回府,趁着众人忙乱,便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将三江馆的事告诉给了陆昭。“婢子只听那些人称呼他为殿下,但瞧着绝对不是五皇子,他个子大概那么高。”说完踮着脚尖,抬着手比了比。

“那便是太子殿下了。”既然连他都从南边调了回来,又着手查起了羌人的事,眼见是要打仗了。

云岫有些惊诧,随后又问:“那羌人娘子可是知晓的?”

陆昭摇头:“这个我也不知。”

眼见准备停当,顾氏的脸色不大好看。

自被招降后,自己的夫君虽被封了靖国公,却无实职,一直深居简出。唯有夫君的胞妹陆妍在宫中,身居左昭仪之位,但是平日为得避嫌,甚少来往。以往亡国之君住在长安的也有不少,但皆被魏国先帝渐渐除之,或暗赐鸩酒,或强加罪名。直至今上登基,对这几个新降的王族稍稍宽和了些。

这其中多少也有凉王的原因。

昔年先帝立储,原定的是凉王元祐即位,但魏国自开国以来便有立子杀母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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