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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节?”
“你还记得林松在审讯时是怎么说的吗?”祁亮说道,“他说当天下午他去中湖公园,保安不让他进去,于是他就在周围转悠,然后看到吕国杰在东湖公园干活。”
“对。”戴瑶点头道。
“但是以我的经验……”祁亮忽然闭上了嘴,看着红杨的照片,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受害者对凶手是最关注的,他们甚至会在日历上标出凶手出狱的日子。越是临近,他们就越煎熬,想杀了凶手,却又不敢。等凶手释放了,他们就默默地跟踪,观察凶手的一举一动。”
戴瑶点了点头:“有的受害者甚至全天跟踪凶手,最后把自己的生活毁掉了。”
“所以林松碰上吕国杰也许不是巧合,他知道吕国杰在东湖公园。但是那天他的状态很差,就需要一个人替他找。”
“红杨?”
祁亮拿着照片坐回到沙发上,继续认真看着,说道:“下午五点,红杨给他打了个电话。那是他当天下午接听的唯一一个电话。十五分钟后,他就坐上了前往东湖公园的网约车。”
“你的意思是红杨帮林松找到了吕国杰。林松把吕国杰打了,然后红杨拿走吕国杰的手机,去找他妈妈韦丽莎。”
“我也希望是别人。”祁亮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但最终还是她。”
“怎么了?”
祁亮摇了摇头,熟悉的痛苦又开始在心底翻涌。
“红杨二十岁那年,她爸战友的儿子借住在她家,有天趁她父母不在强奸了她。出事后,她爸首先想到的不是女儿受到了多大伤害,竟然是自己以后在战友圈的名声。于是他和战友夫妇一起劝她不要报案,想要大事化小,竟然还提出她和凶手试着交往。”
已经走到门口的戴瑶转过身,看着祁亮。
“她恨凶手,更恨自己的爸爸。当初她和她妈都不同意让那个男人来家里借住,就是她爸为了面子非要答应战友。出事后她爸也一句道歉都没有,每天只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面子。所以她铁了心要把那个男人送进监狱。”
“后来呢?”戴瑶问道。
“那个男人判了刑。几年后她爸去世了,男人刑满释放后开始了新生活。她反而成了最不幸的那个人。她想报仇,但伤害她最深的却是她爸。所以每当她想起那个强奸犯还在某个地方过着安稳快乐的生活,而她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她就会痛苦,而且永远得不到解脱。”
“你这些……”戴瑶踱步回来,“都是从哪儿知道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的案子,还有她和林珑这九年来的聊天记录。”祁亮说道,“我自己还原的。”
“所以她杀人是为了解脱?”
祁亮摇了摇头:“她杀人是因为她觉得是自己提出的这个复仇方式害死了林珑,她要赎罪。”
“那你说的这些呢?”
“这是她的弱点,你可以用这些撬开她的嘴。”
听祁亮这么说,戴瑶愣了一下,两人一起陷入了沉默。
“我和你说过我办案的时候很痛苦,指的就是这个。”
这时门开了,牛敦探着头说道:“谢所来了。”
第33章
谢征看到祁亮和戴瑶进门,立刻拘谨地站起身和他们打招呼。
看到谢征的样子,又想起胡永平说的当年往事,戴瑶忽然心里有点难受。
“师父,你怎么来了?”她把谢征按回到沙发里,坐到他身边。
“我是来谢谢你们的。”谢征笑着说,“何副局长说了,你们发现中湖公园的监控是秦基集团故意破坏的,帮我们摘了一口大黑锅。”
“这锅本来不应该你背!”戴瑶皱起眉头,“对了,你帮我记着点,我还没找那小子算账呢!就是永内派出所的联络员,吃里爬外,和秦基集团串通一气来骗我们。要不是我们发现,你这口黑锅不定背到什么时候呢!”
谢征讪笑了几声,说道:“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戴瑶愣了一下,看了看旁边的祁亮。祁亮朝她轻轻点了下头,示意她让谢征先说完。
谢征继续说道:“那个小倪呢,其实也是让对方给骗了,当然这是他工作马虎大意……”
“你等一下!”戴瑶打断了谢征的话,“你什么意思?替他说情?他给你扣这么大一口黑锅,你大半夜跑过来替他说情?”
“毕竟是一个系统的,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谢征说道,“所以能不能请你们抬抬手?”
戴瑶瞪着谢征,双手绞在一起。
“上次开会的时候。”戴瑶开口道,“你说不认识我。既然不认识,你就没必要替他们说情了吧。”
谢征无奈地笑了:“是啊,结果第二天你让我联系大兴分局查监控,何副局长也在场呢。”
戴瑶挑了下眉毛,无话可说了。
“我们也知道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何副局长也很过意不去,但好在没耽误事。”谢征看向祁亮,“我们就是想,如果能绕开的话,报告里能不能先不提监控的事。如果领导问起来,到时候再往上加,我们也一样领了这份人情。”
看着谢征低三下四地乞求,祁亮心里也不好受,于是看向戴瑶。谢征也跟着祁亮把目光投到戴瑶身上。
戴瑶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次,然后说道:“行啊,不过我有个条件。”
谢征立刻精神抖擞,坐直了身体说道:“好啊,没问题!”
“你告诉我那小子是什么背景,为什么他替秦基集团隐瞒重大案情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们不仅不处理,反而还替他隐瞒。”戴瑶说道,“你和我说实话我就答应帮你。”
“他嘛。”谢征避重就轻地回答道,“其实已经处理了。”
“已经处理了?”
“问题是如果我们主动发现问题主动自查,是一回事。如果你们发现问题我们被动自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这么说你们能明白吧。”
“是吗?”戴瑶审视着谢征。
她不可能去查证谢征说的是真是假,这完全是一本良心账。况且就算他们拍着胸脯说处理那个联络员,可能风头过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是啊。”谢征诚恳地回答道。
“那处理意见是什么?”戴瑶追问道。
“啊?”谢征愣了一下,然后迟疑地说道,“还没查完,不会这么快就出意见吧。”
戴瑶知道他在说谎,九年了,他说谎话还是能被她一眼看穿。但她没有像九年前那样立刻揭穿他,他已经五十岁了,头发白了,后背也驼了,尤其坐在祁亮旁边更显得苍老。
她忽然不想难为他了。
“你看呢?”戴瑶看向祁亮。
“什么?”忽然被点名的祁亮吓了一跳,“我看什么?”
“写报告的事。”
“你是领导,听你的。”祁亮笑着说,“我没意见。”
“谢谢你,小亮。”谢征抓住祁亮的手用力摇了摇。
“师父。”
谢征松开祁亮的手,看向低着头的戴瑶。
“胡队说你以前在刑总是个可厉害的人了,是吗?”
谢征愣住了,他看了看低着头的戴瑶,又看了看祁亮,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听了之后特别为你骄傲。”戴瑶说道,“我特想你能一直那么厉害。”
谢征的脸色立刻就变白了。他微张着嘴,脸上的肌肉不停地微微颤动着,好像是不知道该往笑的方向动还是该往哭的方向动。
“他们大半夜打发你来找我们,我很不高兴,就这些。”戴瑶点了点头。
“不是,我今天……”谢征本想解释一下,看到戴瑶的样子,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谢师傅,我送你吧。”祁亮在一旁说道。
“好!好!”谢征忙不迭点头。
红杨坐在空荡的房间里,空气中都是那种味道,和九年前她在另一间派出所里闻到的一模一样的味道。
那时她也是一个人坐在这样一间屋子里,外面也一样乱糟糟的,人们交谈时发出的嗡嗡声、不停的电话铃声和传真机发出的尖叫声,还有哭声和吵架声,用力关门的声音。
她能听到父母在外面吵架,他们一开始是当着她的面吵起来的。后来一个女警把她带到了这个房间。但他们的争吵声还是不依不饶地钻进她的耳朵。
“家丑不可外扬,以后你怎么让孩子成家?”父亲结结巴巴地喊道。
“这是现在该想的吗?这两个事有什么关系吗?他把我女儿祸害了,我把他送进监狱,你干什么在这儿横刀竖挡!”母亲喊了起来。
“嫂子,你别生气!”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她恶心地闭上了眼睛。
“谁是你嫂子!”母亲喊道,“我不认识你!”
“大哥,这个事你可千万不能报啊,你侄子这辈子就都完了!”另一个男人哀求道,“大哥,当年你对我是最照顾的,咱们比亲兄弟还亲,孩子犯了多大的错我们都替他偿还,要打要骂都随你,你可千万别报啊。”
“是,这个得从长计议。”父亲说道。
“从什么长!”母亲喊了起来,“你这个人是不是脑子坏了!那是强奸你女儿的凶手!你跟他们从长计议?”
“嫂子,本来我们和大哥也说了让两个孩子处处的想法,这不是……”
“滚!”
“是啊,我本来也有这个想法。”
“他是什么人?他是个强奸犯!你要让你女儿和强奸犯过一辈子?当初我们不让他来住,你死活不听,非要把这个混蛋招到家里。我当时就跟你说那小子看杨杨的眼神就不对,你非说我想多了!现在出了这种事,你不说替你女儿做主,你还替他们说话!你就是个混蛋!”
“我女儿我当然心疼,我也没说他家孩子没错。他这么做确实不应该,但是这个事传出去,以后咱们一家子怎么做人?”
“是啊!嫂子!外面说什么闲话的都有。”女人哭道,“他们说我儿子也就算了,毕竟是我儿子干的错事。可他们要是说咱们杨杨闲话呢?说咱们大哥闲话呢?”
“嫂子,这事儿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们的错,我给你跪下磕头了!”男人大喊一声。
“兄弟!”父亲叫了起来,“警察同志,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俩孩子闹了点矛盾,我们先自己处理,您看行不行?”
“不行!”母亲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的面子比女儿还重要吗? 你天天打肿脸充胖子,几十人的聚会你非要买单!别人有什么事你都应承,什么忙你都帮!保险、理财、保健品,你让他们坑了多少次了?你哪次敢说个不字?你跟你的面子过去吧,我跟你离婚!”
然后门打开了,一个女警走了进来。
“很多案子都是熟人作案。”女警说道,“所以你父亲说了不算。就算是夫妻俩,只要女方不愿意也一样算强奸。所以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我该怎么办?她不知道,她也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哭得停不下来。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扒着她的嘴,悲痛从嗓子里冲出来,撞击着她的口腔。哪怕她稍微慢下来一点,身体就疼得像被揉碎了一样。
女警递给她纸巾,她接过来,抬起头,看到了戴瑶和祁亮。
“别紧张。”戴瑶在红杨面前坐下来,“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
红杨拿起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凄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