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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郑平洲捂着嘴低咳了两声,缓了一缓才道,“江远?”
江远有些担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老郑啊,你没事吧?感冒怎么样啊?要不要我去看看你?”
郑平洲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去工作室了,因为他从昨天开始就出现咳嗽、流鼻涕的症状,他也是怕传染给其他同事,干脆窝在家里养病。
“没事,我已经吃过药了。”
“哎!你说你也是的,大半夜跑出去看什么雪啊!”江远觉得自己就像个老妈子,该操的心、不该操的心都替郑平洲给操完了,“你不生病才怪了!”
郑平洲淡声道:“真没什么大事,我睡一觉就能好了。”
“关键是这阵子工作室实在忙,不然我就去看你了……”江远顿了顿,很快接着道,“对了,你上次问我那事,我帮你向人打听了下,钟千千好像确实有个圈外的男友,但是到底是谁,那边捂得挺紧的,没能打听出具体的姓名。”
郑平洲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哦……好,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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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之行还算顺利,周渺和意大利工厂那边谈得很快,大合同签订好了,剩下的事就简单很多,在网络上开会也是可以沟通的。在这之后,周渺坐了飞机去瑞士,做完巧克力后,提前两天飞回了b市。
周渺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让他没想到的是,客厅的落地灯还开着。灯光很柔和,开的是亮度最低的挡,隐约照出一个人的轮廓。周渺将旅行箱放在一边,放轻手脚走进客厅,想了想,又将身上那件沾着寒气的大衣脱了,才一边搓着冰冷的手,一边朝那个身影走去。
郑平洲静静地睡在沙发上,淡黄的灯团将他的脸映得有点模糊。周渺视线下移,见到他的右手下压着一本书,他来了些兴趣,本想要抽出书来看看书名,却意外碰到了郑平洲滚烫的指尖。
周渺脸上的神情一凝,眉头紧跟着就蹙了起来,他伸出手探了探郑平洲的额头,微凉的手更显郑平洲额上温度烫得吓人。
郑平洲发烧了。
“平洲,平洲?”周渺一边轻轻拍打他的脸颊,一边将台灯的亮度拧到最高挡,“平洲你醒醒,你发烧了,我们得去医院。”
郑平洲睫毛颤了颤,猝然抖开,露出满是水雾的一双眼来,他偏过头去,眼角带着些余红,像是还搅在那未散的梦境里。他一张脸烧得白里带红,像是胭脂被揉碎在他的眉眼与颊上,看得周渺心里头猛地跳了一下。
周渺闭了闭眼,将那点没出息的念头打散,有些着急地道:“怎么烧成这样呀,还能不能起来走路?”
“……不去。”
郑平洲的话都含在嘴里,只从唇瓣中间那一点缝隙溜出去。周渺没有听清,连忙追问道:“什么?”
“不去医院……”郑平洲低低咳了两声,黑发被热汗粘在他的额上、颊上,在灯光下,宛如白玉上的裂纹,“不要去医院,好不好?”
“生病了怎么能不去医院?”周渺有些焦急地看向郑平洲,心里拼命告诫自己,在这件事上不能心软,“快点起来,看完病给你巧克力,嗯?”
郑平洲一把捉住了周渺的手,轻轻地捏着掌中的手指,嗓音低低的:“那儿让我头疼,不要把我送去,也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
高热让郑平洲的神志变成了一坨糨糊,也融化了他平日里那层疏离冷漠的壳子,令他露出了平时绝不会在周渺面前显出的柔软,如同大猫卧下,主动***茸茸的肚皮来示好。
因为这个撒娇一样的动作,周渺不由想起来小时候的郑平洲,那时候郑平洲正是换牙期,被家长严控各类糖类,冬天他们回家路上,见到街边有推车卖冰糖葫芦的,郑平洲也是这么同他讲的,口气简直比糖浆还要甜:“周哥,求求你了。”
周渺最终只能缴械投降,他无奈地拍了拍郑平洲的脸颊,叹了口气道:“那我先去给你找点退烧药,要是早上还没好转,就必须和我去医院,听到没?”
“知道了。”
郑平洲这次倒是很乖顺地点了点头,从沙发上坐起来,捧着周渺给他倒的热水小口喝起来。滚烫的水汽卷上他低垂的长睫,令他眉眼无端柔和了几分,他侧头问周渺:“那无论去哪里,你都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说什么傻话呢。”
周渺觉得今晚的郑平洲令他感到有些陌生,但他此时无暇去想其中缘由,只想赶紧找药先给郑平洲吃上。他先是让郑平洲回到卧室里测了**温,然后端着水,亲眼看着郑平洲吃了消炎药和退烧药。之后,他又打来一盆冷水,将拧干的毛巾搭在郑平洲滚烫的额头上,这才坐在床边,静静地观察着郑平洲的情况。
在周渺回到他身边的时候,郑平洲一直牢牢地攥着他的手腕,周渺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顺着这个病号去了。等周渺好不容易坐下来歇口气的时候,一直沉默的郑平洲开了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周渺眉头一跳,当他对上郑平洲乌沉沉的双眸时,他突然觉出些熟悉。
这样动人的一双眼,里面盛着比月色还要美的深情,简直是叫人见过一次,就足以终身难忘。
就在这时,郑平洲突然喃喃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头来看看我呢?”
因着这句话,周渺头脑里忽然浮现出许多记忆碎片,他想起来了——郑平洲的深情,他的确是见过的。
按时间来说的话,郑平洲是比他要早向家长们出柜的,也不知道这人是抽了什么风,大二那年暑假回来,就突然和家里摊了牌,讲清了自己的性取向为男。
同性婚姻法在这个国家也就只实行了不到二十年,老一辈的观念还没有完全扭转过来,结婚的同性伴侣也不占主流,大部分世人还是没法做到完全认同和接受的。
郑家虽然位高权重,但子嗣一直单薄,这一直是郑家长辈心里的一个结。原本郑父是打算让郑平洲也从政,没想到郑平洲选了导演这条路。郑父虽然失望,但也总抱着小孩子玩够了就会走上正途的想法,所以也就随着郑平洲折腾了。然而,郑平洲这毫无征兆的出柜,实在是让郑家父母都十分震惊。郑父大动肝火,甚至动了家法,但郑平洲挨了打,一声疼也没喊过,就是在用行动告诉父母,他绝不改变主意。
就连周渺也为郑平洲的举动瞠目结舌,只是有一点让他想不通——郑平洲平日里冷冰冰的,好像谁也瞧不上的模样,可以说是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那么又为什么这么急着向家里出柜呢?
直到在那年暑假临近结束的一个夜里,他无意间撞破了郑平洲的秘密。
那天他原本是想给郑平洲送点糕点,如往常一样推开了郑平洲卧室的门,却没想到正撞见郑平洲坐在窗台上喝酒。屋子里没有开灯,四处飘散着一股浓重的酒味,使得空气浓稠得似乎能滴下水来。窗户大敞着,夏夜的晚风将纱帘吹起似水般妙曼的弧,将郑平洲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月影与轻纱间,叫周渺见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你怎么……”
一声拖着长调的蝉鸣打断了周渺的话,他皱着眉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慢慢向郑平洲走过去。周渺心里明白,他现在应该从年长者的角度劝一劝郑平洲,叫郑平洲不要执意踏上这条难走的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这样做。
郑平洲歪了歪头,眯着眼似乎在费力地辨认来人:“周哥?”
周渺深吸了一口气,抓住被风撩到他脸上的纱帘,一把向右扯开——
薄纱拂开,周渺看到了冷白月光下,郑平洲脸上那湿漉漉、亮晶晶的泪痕。
郑平洲咬着嘴唇,似乎是在思索该怎么开口,周渺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卧室内一时间陷入沉默。就在这沉默中,周渺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燥热,额角甚至都渗出了些细细的汗。
“周哥你,你也觉得我不该是个同性恋吗?”郑平洲用一只手捂着脸,背脊像是被压断了的竹竿,弯折得厉害,“你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吗?”
还没等周渺回答,郑平洲就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下去,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扰乱周渺平静的心湖:“我不是在胡闹,也不是一时冲动,我只是对他……情难自已。”
周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低声重复道:“他?”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待我也是很好的。”郑平洲这时将眼抬起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周渺,很快又移走,落到窗外高悬的月盘上,“只是,我怕我配不上他,也怕他根本不喜欢男人、不喜欢我,所以,我不敢开口,告诉他我到底有多么喜欢他。”
周渺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所以,你就是为了那个男生,才要出柜的?”
“这辈子……我只可能栽在他身上了。”
“话别说这么早,你才多大呀!”周渺想笑,但望见郑平洲那双温柔深情的眼时,他发现自己竟然连勾起嘴角都做不到,“我看你们学校追你的男生女生也不少吧,一辈子这么长,说不准还会遇见更喜欢的人呢?”
郑平洲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讲:“他就像我摸不到的明月,其他人又怎么有和他相比的资格?”
现下想来,字字诛心。
周渺从回忆中狼狈地抽身,苦涩像是漫上来的潮水,将他一路往令人窒息的深海里拖。他靠坐在床头,无力又自嘲地想,原来郑平洲喜欢一个人,是那种样子的,简直是……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给心爱的人。
他又想,郑平洲应该是烧糊涂了,错把自己当成了那个人,才会说出这些像是告白的话来。
要是当真了,才是天下最不识趣的傻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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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哥:从小养的白菜心里有白月光了5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