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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自那日之后,县令公子果真天天带着那帮狗腿子来请林书安小聚,毫不在意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林书安自然通通拒绝,他们好意思纠缠,他也能硬下心来让他们的希望落空。
去往花楼的路上,邓公子一脸不快,冷声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一次次拿乔,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不如教训他一顿也好让他老实些。”
“要不是听你们说他为了银子什么都豁的出去,我还真当他有文人的傲骨,这几天能玩的都玩遍了,找点乐子也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光揍人可不成,要让他出丑,好让我爹后悔让他榜上有名。”
“你们玩,我先回了。”
说的正是梁家那位庶长子,邓公子环着兄弟的肩膀拍了拍,笑道:“你不也瞧他不顺眼?咱们好好商量商量整他的法子,将他夺你美人的仇给报了。别怪兄弟没提醒你,想玩女人手段得狠,那小娘子没了依靠,还不是任你揉搓?”
梁公子抬起手肘狠狠地给了他一击,莫名的生厌:“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至于为难一个柔弱女子,邓兄行事还是慎重为好。”
眼看从小到大的好友真就不给颜面地离开了,邓公子心里这口气愈发咽不下去,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口中的混账,如今倒是装起假好人了,怪不得连他妹妹都瞧不上他,为了一个穷酸女人心软至此,难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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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书安放学后收拾课本回家被先生留下,要他明早陪自己去醉春酒楼去见个人,如今他俨然是先生眼前的红人,昔日被同窗奉承的人也只剩不甘和愤恨。
林书安应下来,反正先生明儿去要路过他家,所以两人约好在他家铺子前碰头,定下来便匆匆回家了,至于后面那几双嫉妒的目光像风里沙终将在风停时跌落在地被人踩在脚底下。
回到家和甄妙说起这事,她二话不说将今年新做的还未穿过的一套衣裳拿出来,抚平放好:“先生带相公去见人,足见此人身份不一般,该穿得精神些。”
林书安从后面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时不时地撩拨着她早已红的滴血的耳垂,嗓音如丝竹动听:“你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我听你的。”
甄妙拍了拍他锁着自己腰的手,笑说:“早点歇着吧,明儿办完事回来又不能早睡。我倒盼着相公能早些考完,回来也能睡个好觉,天天这么熬怎么受得了。”
“傻丫头,富贵本就不易求,这条路我才刚开始走你就心疼了?若真心疼我,不如早些怀个孩子?妙娘,我想当爹了。”
甄妙顿时红了脸,小声说“这又不是你我想就能成的。”
林书安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拉开衣带,俊脸上难得有几分急切:“不想,做可成?”
第二日林书安神清气爽地起身去铺子里生火了,甄妙抢在他点火折子的那刻将他赶走:“烟味大沾在新衣裳上可不成,相公若真闲不住去井里打桶水备着,我一会儿就好。”
林书安又如何不知道她那点心思,想是生怕他在那些人面前丢脸,谁想烟没沾身上,反而沾了一身血……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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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书安本是后进学堂的学子,同窗皆以为他是垫底的料,不想从一开始的默默无闻变作了先生最为器重的人,平日里对他颇为照顾。
甄妙盛了满满一大碗豆腐花,几个刚出炉的饼招待相公的先生。
她经常听相公说起先生会时不时地给他开小灶,为此他的同窗们很是嫉妒他,贵重礼物他们送不起,一点小吃食倒是管够。
早上本就客人多,她一个不留神原本坐在角落里的两人已经离开了。
姐姐从后院将洗好的马铃薯端进来,低头一边削皮一边问:“秀华这妮子心也怪狠的,还真打算在家里待到天气暖和了才出门?”
甄妙边装饼子边说:“也不能怪她,嫁到镇上来回娘家次数就少了,她又是家里最小的,爹娘兄长嫂子全都疼她,给我我也舍不得嫁人。”
甄妙抬头刚要问来人要什么馅儿的,瞧见人笑着转头招呼姐姐:“姐,我手头腾不开,你快来帮我一阵。”
甄娟没多想,在一边倒了干净水的盆里洗过手,刚走过来瞧见那羞得面红耳赤的人,也没问他要什么馅儿的,拿了几个大肉饼给他装好,见他要给钱,水波荡漾的眼含着嗔意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时候不早了,怎么还不去上工?误了时辰当心掌柜的扣你工钱。”
被一众人盯着的顾山动了动唇,吐出一句:“我,我……”
要不是眼下人多甄娟早忍不住笑了,这个呆子:“快些去吧。”
顾山从怀里拿出几个铜板丢下就跑,那模样活像被狗追似的。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满脸的笑。
眼尖的人嗅出了不对劲,调侃道:“娟娘这几天瞧着气色好了不少,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哪儿来的什么好事,辞了工在家里吃喝不愁,日子还能不好过吗?”
“我还当娟娘说好了人家,之前我就想给你说门亲,我娘家有个大哥,他媳妇儿前年去了,家里有两个儿子,人勤快善良,你要是愿意我就跑这一趟给传个话去。”
甄娟勾了勾唇角,世人皆是如此,只因她嫁过人就活该给人当后娘,嫁些单论相貌都糟心的人,但来者是客,指着这些人做买卖,所以笑道:“我不急着嫁人,多谢嫂子好意。”
“你怎么这么糊涂?天底下有女人愁嫁的,可没汉子愁娶的,少了一样就不能和人大姑娘一样挑三拣四了,趁着年轻赶紧找人嫁了才是。”
再好脾气的人听这话都直冒心头火,一旁的甄妙却忍不住冷了脸:“嫂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即便嫁过人怎么了?我姐姐生得好,人又勤快心善,怎么就不能嫁个和心思的?有什么可将就的?再不济她还有我这个娘家妹子,我养她就是。”
那嫂子见向来随和的妙娘动了这般大的气,脸上也挂不住,尴尬地笑:“我也是好心,不乐意就不乐意,咱往后不说不就成了?”说完就快步躲走了。
甄妙倒也没有气很久,总不好冷着脸做买卖,人们经过这一事也不会自讨无趣,但私下里猜测甄娟和顾山有猫腻的人不在少数。
闲下来后,林母和姐妹俩说:“要是瞧着顾山这孩子和心思就早点说明白定下来,外头这些人眼睛鼻子耳朵灵,甭管藏得多深都能给你挖出来。流言害人,别让一件好事给他们祸害的变了味。”
“姐姐,你说呢?我瞧你待他也不像是没那个心思的。”
“我……”
“娟娘待谁有何心思?不妨说来给我听听。”
突兀的男人声音从外面传来,甄娟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卡在那里不上不下,最后闭紧嘴没再吱声。
“方少爷怎么来了?”甄娟以为他是来找相公的,笑道:“我家相公今儿陪先生办事去了,你若有事不妨晚些来。”
方子凌手里的折扇敲击着掌心,看向甄娟的眼睛里散发着一道玩味:“我今儿来不是找林兄的,是和令姐来拿我衣裳的,不知娟娘可缝好了?”
甄娟缩了缩脖子,声音变得低了几分:“还差一些,方少爷若是急着要,我这就给你拿出来,回去找个绣娘就成。”
甄妙这才知道姐姐前阵子伺候的是方家,笑道:“这是什么缘分,姐姐都不愿告诉我。只是方少爷,往后府上的针线活还是另寻别人吧,她是个急性子,不管什么事儿都要抢着做完,我看她整日里对着油灯生怕她看坏了眼睛。”
方子凌眯起眼,笑了一声:“可不是有缘分,只是不知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让娟娘开不了口提及我?”
甄娟心中涌起一阵燥意,这人分明就是成心使坏让她难堪,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牙齿紧咬唇瓣,要不是怕吓到妹妹和林婶,她真想抓起针线将这张讨人厌的嘴给缝起来。
他到底要怎么样?自己做了什么错要被这样的人给欺负?
“方少爷等着,我这就把衣裳给你拿来。”
从铺子到屋子里她每一步都走得沉重,站在桌边看向那把锋利的剪子,拿在手里稍迟疑片刻……
甄妙招呼他坐下,刚要干活,有一人行色匆匆地跑来,指着前面嚷嚷道:“林娘子快去瞧瞧吧,你相公将人给打伤了,这会儿正在酒楼呢。原来县令大人也在,说要当堂断案,论个是非。”
甄妙和林母一听当即魂都飞了,强作镇定,拜托方少爷给姐姐传个话:“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甄娟抱着包袱从屋里出来,只见铺子里只剩这个男人,心里闪过一抹不安,连声音都略显虚浮:“怎么只有方少爷在,我妹妹他们呢?这是您的衣裳,往后那些误会和不快全忘了便是。”
方子凌接过来,当着她的面拆开,看到完好的衣裳笑道:“娟娘当真好脾气,我还当你恨不得把这衣裳当成我给绞个干净。”
甄娟确实有这个心思,谁让她发的起脾气却承担不起麻烦,剪子都要碰到这上好的料子了又被她给丢开。
“您这价值百两的衣裳我可不敢造次,我们穷苦小老百姓砸锅卖铁都偿还不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遭人闲话,方少爷慢走。”
方子凌见她一副把自己当做登徒浪子的模样,低笑一声:“我最多不过留你吃顿饭而已,你何故对我这般大的敌意?我不是说了?你要名分,我们成亲就是,哪儿还不如你的意?”
他说着顿了顿,笑得有几分吓人:“你怕我纠缠,莫不是心里有了意中人?是何人?爷倒是想看看是何方神圣。”
想到断了腿只能躺在床上等人伺候的焦远桥,心里的惧怕再次加深,干涩地摇头:“没人谁,我与公子实在是云泥之别。您待我未尝不是一时念头,若哪天腻了一纸休书或是您强来我也没法子,横竖我就是那田间地头的野草,从睁眼那天就是苦着,苦了一辈子。我别的不求,只请您别为难我。”
方子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成,爷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时间掰扯道理。”
甄娟看他带着那几个身形健硕的粗犷男人离开,抚着胸、、口喘粗气,先前的欢喜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若是她执意和顾山成亲会不会害了他?这个疯子一样的男人能听得进去道理,知道他多么混账多么无礼吗?
她坐在灶火边周身被烘烤的暖暖的,可是心里却凉的吓人。
从没有觉得如此安静的院子是这么的难熬。
却说甄妙和林母赶到梁家的酒楼,外面已经围了满满当当的人,甄妙带着林母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挤进去。
只见最前面坐着几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另一侧那几个时常到家里来喊相公出去的年轻公子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而她的相公笔杆挺直,新做的衣裳上沾满了泥土,垂在一侧的手背和袖摆上有清晰的血迹,甄妙的心瞬间悬起来。
而地上躺着三个衣着粗鄙混混模样的人,个个鼻青脸肿,脸上被揍成了花,瞧着狼狈又可笑,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指着相公如杀猪一般地嚎叫:“这人心狠手辣,他是要打死我啊,救命啊,我上有老母下有小儿,一家子全靠我养,我若是残废了,家人岂不是要饿死。”
甄妙这才发现在人群中并没有看到先生,好端端的怎么会和这些地痞无赖起了争执呢?
“大人,青天大老爷,您可得为小的做主。”
甄妙见其中一个往中间男人的位置磕头,原来这位就是县太爷,眉眼间一片正气,整个人都透着严肃沉稳,想来该不是会胡乱冤枉人的主。
“他说无意撞你,你却气不过动手打他,是也不是?”
甄妙看着相公冲这位大人跪下,一阵心疼,她虽不识大字却也知道只有秀才、举人、进士这些学问做得拔尖的人才不用跪。
“回大人,此人一派胡言,学生是与明思学堂先生一道来的,这几人见我们便动手打人,先生是文雅读书人,不善拳脚,被这几个恶贼打伤,这会儿还在医馆治伤。学生气不过,这才动的手。”
县令见这人气质如青竹,生得一副好相貌,倒没想到下手亦这般重,捋着胡子道:“你姓甚名谁,往日可与这些人生过过节?”
“学生姓林名书安,去年才搬到镇上来住,从不曾和这些人有过交集。不过方才倒是听一人提过他们是收人钱财办事,还请大人为学生先生做主讨个公道,定要将那幕后之人给抓出来。”
坐在县令旁边的乡绅发现县令大人在听到此书生的名字时脸色冷了几分,不解地想难道林书安曾得罪过这位大人?
县令却将此事推在一旁,随口问道:“听闻你写的一手好字诗词歌赋也不在话下,还时常卖弄文采赚银子可是如此?”
林书安皱了皱眉:“学生曾做过一回,为郑老爷写祝寿词,不知道可有何不妥?”
第71章
不知我可否登门讨顿饭尝尝……
寒门学子众多,全然指望家里供,哥哥嫂嫂弟弟弟妹只怕也不依,多是利用闲暇时抄书,或是为有钱人家写赋写碑文,以此来赚钱贴补家用。
不光本朝,历代学子皆是如此,流传多年的老规矩,被县令大人如此一问倒真不知哪里出了错。
甄妙听婆母提过,那些年找相公求笔墨的人多的是,相公大多不予理会,直到王氏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两彩礼钱,他才不得已为一位有钱的大老爷写了祝寿词,县太爷好端端提这事做什么?
难不成是那位老爷犯下大罪拖累了相公?
她急得忍不住跺了跺脚,却也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生怕自己胡乱开口添了乱。
眼睛不由地再次落在那带了血迹的手背和衣裳,心里一阵抽疼。
再看那不远处站着几个身着华衣的公子,交头接耳,嬉笑连连,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要说这事和他们没关系,她一千一万个不信。
这些个下做东西,阎王爷放他们投胎的时候没睡醒不成?怎么将这些人渣给投胎到好人家享福?
愈想愈气不过,在那些人里多看了两眼意外发现竟没有那位梁家公子。
也就在这时,相公往过来瞥了一眼,看到她有些惊讶,而后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
甄妙心疼相公最喜爱的衣裳被糟践了,心疼相公被这些该去猪圈里泡一泡的肮脏人祸害,又担心这么冷的天在地上跪得久了,万一伤了身体怎么办?
想的越多也就越发觉得这个所谓的父母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他自己的儿子也掺和在其中,其中少不了他的纵容。
这些人难不成都是冲着相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