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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娟没有留意到男人眼底透着一丝兴奋的幽光:“我不想他出现在我面前,不想他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方大少爷冲两个下人抬了抬下巴,焦远桥便被带走了,至于被带去哪儿甄娟一点都不好奇,她头也不回地进了铺子,没多久整条长街再度恢复如初,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毕竟方大少爷帮了她们的忙,甄妙和林母要忙生意,甄娟只好泡茶招待他。
“您府上的几套春衣就快做好了,过几天给您送过去,一直以来多谢您信任。掌柜的都怪我抢了他的生意,我也觉得挺对不住人家。”
方子凌淡淡瞥向那只手执茶壶的手,指腹间布满薄茧,如何看都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罢了,可偏偏……
“你既然想谢我,正好我缺样东西,不知可否割爱?”
甄娟疑惑地看过来:“我所有的都是粗俗之物,不知哪样入了您的眼,什么割爱不割爱,您要给您就是。”
“你。”
甄娟嘴角的笑蓦地僵住,久久无法回神。
却说林书安三人一早动身,路上有积雪未化,路也比往常难走,等到了县城已经正中午了。
方子辰和凌秀自小锦衣玉食,头回遭此大罪,奈何如弓上的箭不得不发,面若菜色却也不敢耽搁,来考试的学子众多若不快些寻个落脚处才是大麻烦。
直到抢到考场附近的客栈最后的三间房这才总算松了口气。
方子辰和凌秀用过午饭便歇着去了,林书安没有看书,而是到外面走了走。
寒风中的县城处处都透着热闹,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不时还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些消息,这次参加县试的有十二岁的神童还有年约七十的老人,被年轻人笑话不是读书的料还不死心汲汲营营想走这条路。
他爹当年不管县试府试还是院试都拔得头筹,被赞誉为“连中小三元”,不知这次他能不能如父亲一般。
“哟,这不是林兄吗?既然遇上了要不要同我们一道去消遣?”
第66章
在屋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历代文人学子的消遣不是茶楼亦不是酒肆而是有会逗笑会琴棋书画软娇娘的青楼。
听说京城贡院对面就是青楼,年年总有不同的故事流传。
林书安看不上这般强附风雅的做派,人贪嗜色罢了还要给自己寻个好听的名头。
他未理会转身离开,惹得那一行人面色不快。
“不识好歹的穷酸东西,真是个有风骨的也算,装模作样最可恨。”
人群当中有一人穿着最为华贵,被一众富家少爷簇拥在中间,微微皱了皱眉,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瞧着不像啊,倒是极少见的风采翩翩,一表人才。”
“刘公子莫要被那副皮相给骗了,他可是唯一一个敢和您父亲叫板的人,去年郑老爷过寿那副让他儿子极为长脸的祝词便是出自他之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偏要作出一副视钱财如粪土,背地里又谄媚讨好的无耻之徒,纵然长了一副好皮相这心怕是黑的很呐。”
那位贵公子眉眼间浮现出一抹嫌恶,冷哼一声:“既如此,他不来倒好,免得扫了我们玩乐的兴致。”
世间事倒也有趣,逼他人做圣人,自己为猪狗却不知。
林书安算过从客栈到考场需要花费的时辰便回来了,方子辰和凌秀还未醒,他看了阵儿书,太阳已经西斜。
他用了晚饭又嘱咐小二给那两人备好热水和饭菜,洗过脸便去睡了。
而这会儿天还未完全黑透,楼下大堂已经亮起了烛火,门口两盏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晃,来往的人影影绰绰,脚步匆匆。
只是林书安睡得不怎么踏实,翻来覆去将醒未醒,脑海中总冒出妙娘含羞娇笑得模样,难不成这就是相思病?成亲许久,这是他们头一次分开不在一起过夜,心上难免空落落的。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音将他给唤醒,刚拉高被子打算避开就听到凌秀高声喊:“你们欺人太胜。”
他猛地坐起来抓起外面的长衫快步往门口走,打开门,只见凌秀一人被白天遇见的几个人围起来,因为气恼清秀的脸布满红晕。
“在做什么?”
那位任公子双手环臂,挑眉睨了一眼林书安,话中满是不屑:“林兄别多管闲事啊,我们两有旧仇,正好碰上了就把恩怨给解决了。”
明儿天还不亮就要起身去考场,不抱佛脚也要补眠,这人要处理什么恩怨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既然来了,想必家中诸位也盼你们考个好名次,真要动手,你们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处。”
方子辰这会儿也从屋里出来,瞧见这动静愣了下,继而笑道:“打架拼的是人数,正好我哥怕我路上有个好歹安排了赌坊的几个打手随行,你们想试试?也好让我看看这几个打手厉害在哪儿。”
方子辰的一番话顿时敲碎了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姓任的故作随意:“算你走运。”
方家虽不见得是镇上最富的,却是最难惹的,他们祖祖辈辈都在玩命的行当里闯荡,那是不要命的也不怕惹上人命官司的,轻易没人敢招惹。
“怎么会碰上他们?”
凌秀抬起袖子擦去额上渗出的汗水,摇头叹息:“醒了肚子饿,下楼吃个饭,谁知道这么不巧和他们撞上了。我看这辈子我和那人的过节算是过不了了,但愿不要累极我家人才好。”
躲在角落里打瞌睡的小二见他们散了这才跑过来,被林书安看了一眼,瞬时心里发凉,讨好道:“实在对不住,一个晃神就耽搁了您交代的差事。您几位先回屋歇着,这就将饭菜送到房里去。”
方子辰和林书安进了凌秀房间,三人坐在一处,方子辰说道:“我哥说不想被人欺负那就得比恶人还恶,他们敢动手自己就得不要命,他们就消停了。”
方子辰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小声说:“我方才那话是骗他们的,要说当恶人也不全是坏事,还能吓吓人。”
林书安攒眉道:“你有这么多的顾及,以后能仰仗的也只有读书做官这一条路了,恶人做不了,当个让他们见了你得跪下喊官老爷的大人总成吧?”
凌秀眼睛里顿时亮起光,小二送了饭菜进来,他不拘地拿起筷子大口往嘴里塞:“你说的是,这几天我吃饱喝足认认真真的考,家世不如人,读书我却比那个酒囊饭袋强的很。”
如此说笑几句倒是将之前的不快驱赶一空,更夫的梆子敲起他们才各自回房歇着去了。
在外凡事都得靠自己,林书安是客栈里第一个醒来洗漱的人,待收拾妥善去敲两位好友的门。
那两昨儿白天睡了半天再加这一晚上醒来精神抖擞,别人还在整理收拾的功夫他们不顾外面寒冷已经出门了。
“嫂子说得对,赶早不赶晚,咱们住的那家客栈全是考试的学子,急急忙忙的万一要是在楼梯上挤着了磕着了,连着空两年那也太伤人了。”
林书安唇间含笑,抬头望了一眼星光闪烁的天空,长吐出一口气,隐隐约约的白雾被冷风撕碎,心想这会儿她也已经起了吧,不知昨儿睡得好不好。
等他将来出息了就不做这苦人的买卖了,也像人家那些官太太一样穿金戴银寻思吃好的就成。
随即一阵愁苦涌上心头,他自然是不愿做那搜刮民脂民膏的大贪官,若是到时候依旧两袖清风可该如何是好?
罢罢罢,还是先考过了再说。
进考场前要经过识人和搜检两道关,衙役冷面无情,粗鲁的要学子们脱衣脱鞋检查有没有怀挟,一个个冻的直哆嗦,估计矿石宿敌站在眼跟前也认不出了。
如此反复考了五天,前四考当天公布成绩,第五考后要等一等。
虽然冷,众学子的热情不减,翘首以盼地从考试结束后的下午盼到了第二天早上。
甄妙站在床边收拾东西,听到外面有人喊放榜了,当即直起身,看向坐着喝茶的男人:“相公,放榜了。”
林书安笑道:“不急,等他们看过了我们再去。”
他这回考得应该不差,大多是平日里有和先生请教过的,说不定也能同父亲一样拔得头筹。
昨儿他从考场出来一眼看到自己的小娘子冻得脸色发青地在外面等着,眼神怯怯地朝里面张望,看到他咧嘴笑起来,十分招人疼。
将她带回客栈连喝了几杯热水才缓过劲来。
晚上睡觉他没忍住紧紧地将人抱在怀里,这才觉得自己空了那一块的心实实在在的填满了。
甄妙走到他身边刚要说话,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方子辰和凌秀从外面进来,欣喜地说:“林兄,大好事,我们三人都中了。你第四名,我第七,方兄第九,这一年苦读总算没白费。”
林书安微不可查地皱眉,将那一抹疑惑收起,笑道:“你们要回了吗?我想带娘子四处去转转,若是晚了便再留宿一夜,赶夜路怪不放心。”
甄妙却摇头道:“没什么好逛的,城里有的咱们镇上也有,家里人都等着听好消息呢,我们还是早些回去为好。待天气暖和了,我们再来也不迟啊。”
甄妙骨子里也是个倔强的人,一旦认准了轻易难改,林书安见她执着只能回家。
偏就冤家路窄,他们下楼时正好与那梁公子、任公子撞上,瞧那一脸死了亲人的表情就知道怕是考砸了回去难交差。
那姓任的还想找凌秀的麻烦,被旁边的梁公子拉了一把这才忍下去,等他们下楼才问道:“你拉我做什么?看不得那人得意的劲儿。”
梁公子压低声音没什么情绪道:“这里不是镇上,丢了人有的是看热闹的,在家里混账也就算了,要是给长辈知道你我讨不了好。”
任公子这才收敛起来,但心头的忧伤却未减少一分。
林书安一行人在车上忍受颠簸和寒风,来时沉默不言,回去却聊的热火朝天,连车夫都止不住地恭维他们。
“再过一阵还要参加府试,细细算来也没几天了,回去后可不能放松,要继续看书才成。”
方子辰凌秀脸上的笑到底还是淡了几分,要说这县试说难也不难,偏就有人拼了一辈子都难中,那天放榜,有个六十余岁的老翁挤在里头找自己的名字,好不容易中了哪知竟给乐死了,走上这条路宛如过刀山火海,远没想的那么简单。
而且世人只知秀才,只有过了院试他们才能挺直腰杆,不然……
可折戟在路上的人无数,足见多不易了。
三人回到家只同家人吃了顿好饭菜继续准备府试。
林书安抽空去见了一趟先生,先生细细听过他每一场考试的所做的答案,疑惑道:“难不成是今年能人多才将你给比了下去?依我看来你这文章无任何差错,可争一二也。不过既然考中了也是好事,安心备考吧,不要为这些分心。”
林书安不知的是,他这能得如此成绩是因为县令听闻他品行有瑕,让他反思己过。
县令虽与郑家不对付却也不至于因为林书安给老人写了一篇祝词而刁难他,主要是儿子成日里在他耳边说这几日打听来的事,他本懒得听,但是提的多了也就上了心,原来这林书安竟是这般无耻之人。
虽在批阅考卷时被他的文采折服,思及所作所为只将他画作第四名,没刁难已经算是开恩。
来铺子买饼的老顾客从甄妙的脸上便知晓她相公考上了,不急着回的还会同她说两句嘴,尤其是那位举人的娘,以过来人的口气说什么要一鼓作气,她们这些妇人不能拿不相干的事儿去给他们添乱,不管有用没用甄妙全都听进耳中也照做。
即便林书安早早熄灯想缠她胡来,她也以府试为由给拒了,一副等考完随你处置的样子,林书安只能叹息一声老老实实睡觉,心里也在盼着早些考完,不然自己还不知道得素多久。
他曾以为自己是个清心寡欲之人,直到娶到自己放在心里的那个人才知什么是食髓知味,至死方休。
甄妙早上起来见姐姐已经在铺子里忙活起来了,笑道:“怎么这两天没见你去送绣活?”
甄娟忙碌的手顿了顿,笑得有几分勉强:“人家府上有绣娘,手艺比我好多了,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你这阵子也忙,我多帮你一阵,过阵子再去布庄看看有没有别的活计。”
甄妙不疑有他,姐妹俩又聊起别的事儿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扯到了焦远桥身上:“他们村里来的人说他被敲断了腿,连地都下不来,整天躺在床上等人伺候。都说姐姐和他分开是老天有眼,一个男人不能养家和废人一样。”
甄娟解气地冷哼一声:“他能跑能跳的时候也没见养家,他娘倒是护着他,如此可倒好,天天护着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有一丝慌乱,焦远桥会断腿肯定是方子凌让人做的,他心狠手辣至此,万一得罪了他自己如何倒不重要,万一他要是迁怒妹妹和妹夫怎么办?可与他好,这不是胡闹么?名不正言不顺,她也无意高攀,桥归桥路归路为好,所以那边的活计她也不打算接了。要是以后免不了有个往来,她也避着些就好。
这几天也没人找上门来,想来那人应该是明白她的意思绝了念头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直到中午她们一家人做好午饭刚打算吃,一个穿着有几分气派的老嬷嬷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
“娟娘在吗?”
甄妙回屋里喊姐姐出来,倒是没错过姐姐脸上的僵硬表情。
甄娟同妹妹说:“你先回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甄妙虽然有些好奇,但也不好杵在这里打探姐姐的私事,只能等找个合适的时间姐妹两说说心里话,但愿能问出个一二三。
甄娟将那嬷嬷拉到街上,小声问道:“我已经托人给嬷嬷送过话了,往后贵府的活我就不接了,您怎么亲自来了?”
那嬷嬷眼睛里满是打量,面上却笑道:“谁让我家主子喜欢惨了娟娘的绣活,旁人的他看都不愿看一眼。你不知道,你之前缝制的那些衣裳鞋子,他一天一换,全穿了个遍儿。这天气不好,洗过的衣裳一时半会儿干不了,他连替换的衣裳都没了,在屋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这不也是没法子只得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