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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媒婆笑道:“姑娘家勤快是好事,范家这次是带着诚意来提亲的,聘礼整整二十两银子,在邻里八村也是少见。”
王氏想范朗样貌虽不出彩,但从来到现在一直面上含笑,不见不知道,比那个二郎看起来亲和多了,什么都能聊到一块半点不认生,幸亏对方有心要不然可要白白错过个好女婿。
范朗起身在甄妙不近不远处站定,开口规矩了不少,不似先前在镇上那般轻浮:“整日在镇上应付闲人累又糟心,不如在家中享清福。想来姑娘与家人亦只是报喜不报忧,叔婶子还不知道镇上是怎么说难听话的吧?外人胡诌的话信不得,我知道。”
王氏和甄大俱是一愣,全都紧张地看向甄妙,在村里丢人还不够,竟然连镇上的人都指指点点,再过阵子是不是全村的人都议论开了?这样一个姑娘家谁还敢娶?娶回去不是让人笑话戳脊梁骨?
听范朗的口气他一点都不嫌弃,这让两口子放下心来。
甄娟气得胸膛起伏快步走到妹妹身边拉着妹妹的手问:“怎么回事?”
甄妙将这两天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串了一遍,突然明白过来,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她和范朗会纠缠在一起看来曾经的妯娌没少在中间使手段。
谁家不怕自家姑娘担上坏名声,王氏巴不得范家明天就把人给迎走,哪还有心思去辨别是与非,就算是被污蔑的能堵得住悠悠众口?范家可谓是雪中送炭,不然真到砸在手里嫁不出去那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甄妙向长姐投去安抚的眼神,清冷桃花颜绽放出迷人色彩,贝齿浅露:“真让人听得好笑,你娘带着你们兄弟俩在大街上污蔑我这才过去几天?枉顾自己发的毒誓转头说出这种话,我都替你们害臊。看来你娘不犯糊涂了?不满大街的嚷嚷我吞了你弟弟的工钱?”
她漂亮含水的眸微转,与那金媒婆说道:“妙娘知道您是正经人,平日里上门请您出面的都是体面气派的好人家,看到您我高兴。可您为这么个人来,妙娘只想劝您三思,没得为这种满嘴谎言之人坏了自己的名声。若您不信,去镇上稍稍打听便知,总有人记性好能原原本本给您说清楚。”
金媒婆常年和镇上乡村的有钱人家打交道,是实打实的人精,闻言笑道:“说来我要去趟楼老爷家拿少爷的庚帖,差点给误了大事,你们先谈着,等谈拢了和我说一声,我定给你们办得漂漂亮亮。”
眼睁睁看媒婆离开,算好的好事就这么毁了,范朗的好脸色终于撑不住垮了,绿豆大的小眼浮现出一抹危险的光:“以往多有误会,我带足了诚意上门求娶,反倒姑娘为了不嫁我什么浑话都说的出口。你再心气高也得想想叔婶,他们为你可操碎了心……”
甄妙扬起下巴一脸蔑视:“你有什么资格说教我?你范家兄弟还真有意思,死乞白赖缠我到这份上,何来自信我会瞧得上你们?是美玉郎君?亦或是家财万贯?不过运气好沾得几分裙带关系而已。”
范朗彻底冷了脸:“你……”
与范家亲事来去谈了几回眼看就要成了临末又被甄妙这个死丫头给搅和了,最可恨的是把人得罪的一次比一次狠,这回彻底连她的一点念想都给堵没了,二十两银子,这么一大笔银子,她还是头回见,哪知还没摸到就要飞了。
王氏一门心思想让甄妙住嘴绞尽脑汁想补救法子,刚要伸手去捂甄妙的嘴,不想从旁边窜出个人用力推了她一把,她一个没站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王氏在未来女婿前落了这么大的一个没脸,也不敢撒泼,抬起袖子往不远处的甄大身边走去:“甄大,你这两女儿这么有主意,我这个后娘再操心也做不到人心里去,你自己的女儿自己管吧。”
甄大见王氏抽抽噎噎赶紧哄劝一边瞪两个女儿:“她也是一番好心,你们不领情就算了一个牙尖嘴利一个居然敢动手,我看你们是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和你二娘赔礼道歉?”
姐妹俩自然不觉有错,甄妙身子动了一下却被长姐挡在身后,往日娇小温婉的脊背笔挺,靠得这般近她看到长姐的肩膀在颤,不知是害怕还是怒到极致。
“爹,卖了我一个还不够,你还由她连妹妹也卖了?为了二十两银子不管妹妹死活?我们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忍心看我们和牲口一样被人欺负吗?我没本事,但你们今儿要打我妹妹的主意想都别想。”
甄娟哭得双眼发红,像一头护崽的兽冲眼前的坏人露出獠牙,见范朗还杵在院子里拿起凳子朝他砸过去,疯了似的喊叫:“滚,滚,再给我看到你我打死你。”
甄妙将范朗狼狈躲闪的怂样收入眼底,想笑却又想哭。
王氏眼看范朗跑出了自家家门,自己儿子的前程全都断送了,干脆坐在地上扯起嗓子嚎啕大哭:“老天你开开眼啊,这姐妹俩联手欺负我,我这日子还怎么活,我可怜的晨宝将来连个靠都没有。”
甄大额上青筋直跳,一院子女人哭喊吵得他头疼,蹲下身要把王氏扶起来却挨了一巴掌,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甄大,我忍够了,你今天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甄大烦躁地抓了抓头,强压住不耐烦:“让她们姐妹俩给你赔个不是,好好的一桩事弄得剑拔弩张,让邻里看笑话,消消气。”转头瞪两个女儿:“愣什么?还不快过来?”
这下可好,两边谁也不低头,甄大叫不动人,王氏哭嚎更凶:“你大女儿是有婆家的人,我可不敢让她和我赔不是,咱家院子小放不下这么一尊大佛,让她哪儿来哪儿去。”
甄妙看姐姐脸刷地一下惨白,让她那个压在心底的念头疯狂翻涌,她双眼盯着甄大,做还是不做全看他接下来的一句话。
空气凝固,这是一场血缘关系的博弈,甄大被王氏踹了一脚,他抿了抿发干的唇,嗓子喂痒,咳了一声继续和稀泥:“你们是小辈,不管对不对也不该这么……”
天际耀眼的光被一片云遮住,天光淡了几分,好似甄妙心头盘旋游荡的那层阴雾。
自从娘过世后姐妹俩从爹嘴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要尊重长辈”、“要勤快”、“她也是你们的娘要孝顺”,过去这么多年他依旧是这副表面太平的调调,然后躲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明知不该抱期待,意料中的结果让她的心再难起波澜,说出口的声音也分外平静:“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不会顺你们的意乱嫁人,你们撵我姐姐试试!”
王氏嗓音锐利:“撵?别说那么难听,她本来就不是这家里的人,让她好吃好住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有家不回让外人当我们扣人不放。至于你,白吃白喝躲清闲,看不上我挑的,有本事自己去找个人嫁了,我倒要看看谁敢娶你,三天内定不了亲你就得按我的意思来,你不是胆大?敢不敢赌?”
甄妙的心突然加速跳动起来,从暗处升起一股温热慢慢沸腾,她将这股躁动压下:“有何不敢?王氏,你再对我姐姐说难听话,我保管撕烂你的嘴,不信你试试。”
今日比往日疲惫的很,一阵耽搁也没了填补肚子的心思,直接瘫倒在床上睁眼望着头顶,良久才吐出一句:“姐,我这回真要把脸面豁出去了。”
甄娟坐在桌边情绪低落,闻言抬头看过来,不赞同道:“三日定亲,太胡来了。她是气头上的话,你别当真。”
“姐,我的亲事继续拖下去麻烦只会更多,我要让她没法变卦。只是……”
她以为那人几次出手相助与她是有那么一丝情意在的,在范景那番话后她不敢再多想。
若时间充裕,她兴许会将他抛在脑后,林书安翩翩书生,风雅俊朗,若是被镇上哪家老爷相中把女儿许给他,此后定然青云直上,而她……为自己私心冒然闯入他的人生,他愿意自是喜事一件,若不愿意,她无所谓做众人口中的笑话,到时候变卦的就该是她了。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需信守承诺。
“看来你认定他了?他对你有那心思吗?小妹,但凡姑娘主动便落了下乘,会被外人妄加议论。”
甄妙喉咙里溢出一声嗤笑:“从我和张媒婆动手那天我就把脸丢了不要,本来想在镇上捡起来,谁知道被人泼了一身脏水,护不住还不如干脆死心,被轻视又如何。”
这话倒不如说是给她自己听的,有一瞬间她想托秀华帮自己探探风声,随即又觉得无趣,死过一回的人当洒脱些,成与不成皆是命数。
天亮得早了,甄妙老时间起身天际已经泛起一阵朦朦胧胧的白,她走到老屋前里面已经有了光亮,怔了下,推门进去,笑着看蹲在灶膛前添柴的人问道:“怎么来得这么早?路上没一个人,你都不害怕吗?下回带个防身的。”
秀华:“我爹送我过来的,别担心,妙娘你还好吗?”
甄妙十指没入温水中认真搓洗,笑了笑:“已经传出去了啊,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没让他们得逞。”
“范家到底是什么贱骨头,都发毒誓了还能厚脸皮来找你,怪恶心人的,这回能绝了他们的念头吗?听说你二娘跑了女婿一顿鬼哭狼嚎。”
甄妙熟练地忙碌起来,油灯映照下她专注的侧颜更加漂亮,温婉动人:“她说三日内能找到人与我定亲,她便不掺和我的亲事,若是不成,我要按照她的意愿嫁人。周嫂子没把这话传出去吗?”
周嫂子是村里出了名的大嘴巴,他们吵闹的时候兴许就趴在墙上瞧着,甄妙将话嚷的大声也是故意的,现在她除了有一个亲姐姐什么都没有了。什么家门,什么长辈通通与她何干?
秀华拽着她的衣袖叹气道:“正因为听到了我才来这里找你,想与你谈谈心,三天去哪儿找合适的人?这比找媒婆说亲还难,万一那人无赖又无耻可怎么好?”
甄妙手下不停,沉默一阵,才笑:“到时候再说,兴许老天可怜我给我个如意郎君呢?”
扫兴的话不好多说,甄妙与秀华说今儿得多做些买卖会比平时好很多,问及原因她神秘兮兮地说等到了镇上就知道了,秀华被勾的心痒痒笑骂了几声,不大的灶房热闹又暖。
两人自然也未听到屋外传来的轻微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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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林家也亮起了灯,林母随时都能睡反而醒的早,儿子从外面回来带了些许凉意,在方桌边坐下不知想什么也不说话。
林母鲜少见他为难抉择的事困扰,孩子越大心事越难猜,问道:“怎么回来了?”
林书安愣了下回道:“两个姑娘有说有笑我在反而让人不舒服。”
林母转身朝里侧躺,悠悠叹口气:“你和她们走得近了确实不合适,都是未出嫁的姑娘,稍一不慎就给人招来麻烦。你有自己的心思不乐意我找人说和,那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对你对她都好。”
林母未看到烛火下清隽男人的欲言又止。
一个时辰后隔壁院子传来响动,林书安起身与母亲说道:“我昨儿同宋阿婆说过了,她晚些会来照看你。娘,我这阵子手头的事差不多做完了就不往镇上去了。”
林母没有回他,听到人离开后才掩面低泣,这就是儿子给她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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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妙和秀华走到村口天已经大亮,甄妙在镇上做买卖已经不是秘密,才刚在车上坐定村里的婶子两眼放精光地盯着她一脸好奇,让她无奈又好笑。
“妙娘,你做这个买卖是不是很赚钱?底气足了,怪不得不买你二娘的账。定亲那事可是真的?有没有相中的后生?要是没有你看我那侄子如何?”
甄妙余光瞥向不远处的人,他一派老生定定像是没听到一般,坐姿挺拔,清冷如风如雾,不该被世俗所侵扰,心底到底还是有些许异样。
旁人看不惯妇人贪好处的嘴脸,不客气道:“王氏坏了心刁难孩子,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人一辈子岂可如此儿戏?妙娘,你得和你爹把道理给说明白,不能由他纵着王氏胡来。事关一辈子,得慎中又慎。”
“我还当是真的。”那婶子砸吧砸吧嘴,懒得再看甄妙一眼。
旁边的秀华见甄妙表情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人就是如此,危难时怕惹麻烦恨不得当做从不认识,眼看有利可图便想着法子套近乎。这婶子侄儿家五个兄弟,三个到了成婚年纪,因家中太穷全都独身光棍汉,成亲是一回事,指着甄妙的这个买卖给其他兄弟娶亲才是真的。要真嫁过去才是掉进了贼坑,一辈子都甩不开被人吸血盘剥的命了。
要不是怕落人口舌,秀华真想顶一句,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么尊容凭什么配甄妙这般貌美的娘子,竟还挑三拣四,真是气死人。要说配得上的也就眼前的林书生了,可她上回也没试探出个所以然,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思。
到了镇上这回甄妙只将小篮子给了陈良,找了个亮堂显眼地地方站定。
秀华不满地嘟嘟嘴,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这人还在呢,你做了这么多能卖得出去吗?虽然是好东西,跑腿四处吆喝和自己吃可都不简单。”
甄妙附在她耳边快速说了几句,秀华脸上的担心卸去乐得两眼眯起,极其解恨地说了句:“真活该,老天爷开眼。”
说话间来买饼的人挤了一堆,两人忙了好半天,卖的见底了抬头看向对面,常梅正用那双泛青的眼狠狠地瞪她。
“光瞪有什么用?这买卖靠的是本事,好吃不好吃一入口就知道了,想把谁当傻子骗呢。”
两人刚才听了好长时间的牢骚,这才知道常梅做买卖不老实,肉饼除了第一天馅儿装的满满当当,甄妙把地方让给她以后那饼不光肉少了个头还缩了,算下来十分不划算还难吃,全都悔的不行,只是不好意思在甄妙眼跟前露面。
“我一早就说了,得用心做买卖,自作聪明投机取巧罢了。”
第25章 (小修)  午后我在山上清潭边……
陈良小手紧抓空篮子一路蹦蹦跳跳地朝她们跑来,额头沁出一层汗,小脸红扑扑,眼睛里盛满喜悦和激动。
“姐姐,还是不够卖,刚才回来路上还有人特地追出来要我明天别忘了多带几个。”
甄妙竹筐里除了特地留的也可以说已经空了,这与她来说一点都不意外,人本性如此,轻易得到的不知珍惜,在外吃够了苦头才知惦念过往。
也多亏常梅半点不辜负她的期待,不愿使力气动脑子,得过且过,她才能再次卷土重来。
甄妙知道此刻她真正在镇上站稳了脚。
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卸下,整个人轻松许多,甄妙将几个铜板塞到陈良手里,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给你买糖吃。”
陈良照旧推脱不要,被甄妙用力捏了下手才收下。
小孩扭捏一阵,稚嫩嗓音里充着雀跃与激动又有一丝遗憾:“姐姐,我要去学堂念书了,杜爷爷说趁年纪小多识几个字,要是念得好还能出人头地。”
甄妙跟着高兴,柔声道:“这是好事啊,不管当官还是做教书先生做账房都比卖力气强,你可得好好学,将来成材好好孝敬杜老。”
陈良郑重点头,葡萄般的眼光亮逼人。
甄秒被这股光晃得心湖泛起波澜,命运的改变总来得措不及防。
她的人生方向在老天偏爱下得以扭转,秀华甩开赌鬼不必经受悬梁的绝望,陈伯娘也在为她相看合适的人家,陈良也要读书挣前途,那……是不是那个人的这一生也会不同?
甄秒正胡思乱想,听陈良迟疑地嘟囔:“我刚遇到那个不爱说话的哥哥,他差点被马车撞到,听人说他学问做得很好为什么不去考……姐姐?”
陈良话还未说完,只觉手上的力道松开,眨眼间人已经走远。
被马车撞到?甄秒的心像正在经历一场地动山摇,让她只听得到这几个字双腿就自发往前,从快走变作小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去见他。
身后秀华冲她喊:“你去哪儿?”
她顾不得回话,却被必经之处的常梅张开胳膊阻挡去路,瞬时她柳眉倒竖,眼眸如海,荡漾着能让人溺毙的冷与不耐。
常梅被她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瑟缩下肩膀,但又不死心做出张扬舞爪的样子质问甄妙:“你私下和范二哥说了我什么坏话?害我哥丢了差事又毁了我们从小长大的情分,还排挤我没生意做,你赔我。”
范家两兄弟她多看一眼都嫌污眼睛更别说自己眼巴巴地找上门。
甄妙稍稍压下如火焰般摇摆的燥意,利落抓住常梅不规矩的手,话说的快又狠:“你当自个儿是真金白银谁都闲的没事光盯着你?你们又没认我做娘,鸡毛蒜皮不相干的事儿我凭什么理会?有功夫在这里寻别人的错处不如回去讨你未来婆婆的欢心,和她如此臭味相投的儿媳,她满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