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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焰站在原地十秒,记者们以为他要动怒,或者回答问题。
但他没有,只是说:“抱歉,我太太在等我,麻烦让一下。”
他走在她温柔目光铺就的道路上,也微微一笑,一步步地朝她走了过去。
没有人,四周明亮的窗,折进来的阳光,大理石地面。然后,只剩下这些清楚存在。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她真的也是地标。
程程。他很绅士地喊她,站到她面前。
嗨,陈清焰。简嘉伸出手,调皮冲他把头一歪,见到你真高兴。她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第131章 时间番外
陈清焰被免去脊柱外科副主任一职。
面对网络和现实中的舆论, 他没有再做任何的解释。只是, 他碰触不了手术刀。陈清焰的心理障碍在短时期内, 依然无法消化, 他很平静,但内心不知道哪一刻就会掀起滔天的海啸。
因为只带课题研究,不坐门诊,不接手术, 陈清焰觉得完整的自我还是碎成了一片片。
然而, 在外人看起来,他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有在面对简嘉时, 他看到她身上没有尘埃, 温柔,清醒, 整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才是完全澄澈明朗的。
尽管, 世界喧嚣、繁荣而又苍白腐坏。
小护士把一沓明信片拿给陈清焰, 来自热心市民,他做过无数台手术,在他手里得到治愈的病患寄来了明信片。
陈清焰统统带回家里去, 简嘉在帮他收进盒子之前, 盘腿坐沙发, 一张张认真读给他听。
桌子上, 摆放着她修剪好的花枝。
陈清焰点了烟,烟雾轻升,他黑沉沉的眼隔着烟雾看她。
“你看, 其实真正和你打过交道的病人,都知道,陈主任这个人只是看着高冷而已。”简嘉慢慢整理明信片,扭头冲他笑。
她把盒子收起来,洗完手出来又坐到他身边。
陈清焰漫不经心又专注地轻轻撩开她的头发,低哑着声音,“新公司还习惯吗?累不累?”说着,他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故意吐她烟圈,他爱她那一刻皱鼻子的可爱样子。
简嘉果然瑟缩了下,她顺势钻进他怀里,调皮的,把他的烟捏着拿掉左看看右看看。随后,在自己嘴里含了片刻,把呼吸凝滞,最后才还给陈清焰塞进他嘴里,笑盈盈的:
“我累呀,所以陈先生要抱抱陈太太,还要亲亲她。”
陈清焰也跟着笑了,他一手揽紧她的腰,可脸庞朝后掣了掣,用深邃的眼挑逗她:
“为什么要含我的烟?”
他整个人稳极了,不动声色的,在捕捉到简嘉脸微红的一刹,掐灭烟,开始吸吮她的耳垂:
“程程,是不是……”他手上动作暗示了她两下,“这儿没含够?”
简嘉立刻涨热了脸,她看着他慵懒又危险的神情,觉得自己变坏了。因为,她发现,陈清焰在勾引她时像最大的金融危机袭来,她只有顷刻间被席卷的份儿,而且,热烈期待。
她心口直跳,却说:“你所有一切都是我的,所以,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服气吗?陈清焰?”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住在一起,对彼此身体的渴望空前。
陈清焰也只有和她同在时,那种孤独感变得丰盛。虽然,他内心深处,依旧有一缕不能表述明白的隐隐孤独,轻灵而短促。
“服气。”他淡笑半躺下,眼睛则专心致志地盯着她,灯光下,简嘉的眼睛总是格外明亮。盛满水波,笑起来时波纹一荡一荡的。
陈清焰看的久了,在她瞳仁深处的某一点,甚至觉得银河有迹可循。
可他忽然说:“我职务解除了。”
他并非看重名利,但看重荣誉。大会上,副院长用一种客观平实的语调宣布完后,会场非常静。陈清焰站起来,再次为此事跟同仁们尤其骨科道歉。
同样的,因为这件事,陈景明父子两人也亲自向医院表达了歉意。
有那么几天,关于陈清焰发布会的言论网络上讨论得炸锅。
李砚会得到巨额赔款,不愿罢手,又到法院起诉陈清焰和103。显然,这个难度大了些。
外界的东西,很少会对陈清焰本人产生影响。交战的,是颅骨、肺腑、骨架,看不见血的道路,和隐秘的心。
简嘉趴在了他胸口上,她知道,陈清焰对自己毫不设防,他在跟自己说话。
在所有的声音里,她倾听他。
简嘉温柔又细腻地摸着他的脸颊,说:“我觉得,一个人最可贵的光芒不是永远完美不犯错不坠深渊,而是,在坠深渊后他会再次升起,重新光芒万丈。”
对于简嘉来说,没有比维护陈清焰的自尊和骄傲更重要的事情。她不会说的太直白,陈清焰的复原重塑是一个过程,他在洗手间里,依旧会反复洗手,偶尔走神。这些,她全部看在眼里,她是他的爱人,会陪伴着他从谷底再慢慢爬上去。
陈清焰深深望着她,他早清楚,无论谁拥有程程她都有让对方感到最大完满的能力。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幸运,因为这个姑娘是他一个人的。
弥散成黄金的夕阳,已经隐匿,他内心那些属于黑夜的,永远不会消除,但简嘉会让他精神格外明亮。
陈清焰突然觉得畏惧死亡,他心里明白,多年以后两人同时离开世界的可能性非常小。他希望她可以先离开,那么,承受痛苦的是他。但死亡又是如此可怕,不仅仅是带走最爱,而是让活着的人也不想再继续存在。
他的表情,有那么一些的古怪和悲伤。
光子从太阳中心扩散到太阳表面需要50个世纪,而65亿年后,太阳也会变成白矮星,恒星死亡的一刻无比壮美。他和她,携手的时光却远不会超过一个世纪。而他,还伤害了那么多时间。
于是,他非常压抑地又一次请求她:“程程,你好好重新感受我。”简嘉吃吃笑了,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子,趴在他胸膛上,一手滑进丝质的睡袍游走起来。
她翘起一条小腿,红着脸,很快被陈清焰反压滚烫逼问,那股幽幽的烟草味道,混着话语:
“你摸到什么了?”
简嘉大胆娇媚地看向他,可浑身都在颤:“一片原野,没有规矩。只有黑色的植被和精细的小径,也许,还有你喜欢的量子力学。”
临近春节的南城,天气越来越冷。但过了冬至,白昼在缓慢无知无觉地一点点拉长,变化微乎其微,夜确实在收缩。
“陈医生,我描述地精准吗?”简嘉笑着肆无忌惮边说边亲吻他,她在他身边,张扬,招摇,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爱他。
时间折叠,记忆把它推着回去,回到她第一次躺在他的目光之下。当时,简嘉忘记疾病和恐惧,什么都不想,就只在想:
我想爱他。
穿过漫长的时间,他终于走进她的眼睛,远道而来。
陈清焰却一手按在她饱满微翘的红唇上,声音放得低,他把自己抵在她掌心:“不,这个世界上所有一切都没有你精准。”
因为她是地标。他会给她璀璨而迷人的理性。
简嘉眼睛忽闪,她看他许久,忽然明白了他话中含义。
“你在酒吧的那段大提琴solo,我一直没忘记。”陈清焰和她一样,掉进时间之河,他最终清晰地辨认出他为她怦然心动的强烈一刻。
即使,镜子里其他关于如何爱上的模糊。
简嘉咬着嘴唇笑,她说:“你在偷偷看我吗?”说着,下意识去抿头发,她害羞了。
“是,我在看你,但不是偷偷的。”陈清焰眉头微蹙,他勾起她下巴,“我那个时候看你,光明正大。”
不过,有点糟糕的是,他那个时候满脑子想把她搞到手。面无表情懒散坐着,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那种赤.裸的、坦白的情.欲汹涌,让他在雨天,没有迟疑追了出去,目标清晰,像出没夜色里的一头等待的兽,伺机而动。
再后来,栽在她手里。
这一刻,简嘉觉得那个过去的陈清焰又浮现出来,他的每一片侧面,都不曾消失,所有的碎片,组成完整的他。
只不过,她得以看到他折射出的每个棱角,都无比真实。
很快,他又正大光明地把她弄到卧室,简嘉膝盖跪得通红,两人的汗珠不断滴落。
“程程,嫁给我。”陈清焰狠狠撞过最后一下,他说,“我想娶你,非常想娶你。”
他很少用副词。
事实上,对戒他除了手术等特定环境下,从没有摘除过。他非常固执,哪怕简嘉在决定离婚的那一刻起,就把所有一切都还给他。
他不想要,到现在陈清焰都清楚记得,她归还戒指时,他的惶恐和愤怒。犯错的明明是他,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被抛弃?在离婚后的所有时间里,陈清焰持之以恒地保持着一种自己依然是她爱人的幻象。
并在这种幻象里,得到某种满足。
直到手术失败后,他终于摘下对戒。
简嘉满面娇红,她撅了撅嘴,软软地说:“陈清焰,你没有诚意,光指望着嘴吗?”
他心口再次剧烈跳动起来,慢慢笑了,他从床上起来,走进书房。
几分钟后,简嘉懒懒趴在床上不动忽然被陈清焰从身后捞起,她裹着被子,露出线条纤美的肩颈。
看陈清焰打开小盒子,取出枚钻戒。
钻石某种程度上也是星空,浩渺无限。
陈清焰单膝跪在了床下,他仰头看她:“嫁给我,如果你肯答应,是我最大的荣誉。如果你答应,我才有机会站到白色巨塔顶端。”
两者他都要,人生的两大荣誉:简嘉和理想。
简嘉眼泪掉下来,迅速地像一道目光,她哽咽问他:
“陈清焰,你是在向我求婚吗?”好像随便了点儿。
“是。”
“你为什么要向我求婚?”
“我爱你。”陈清焰凝视着她,他就算凋萎,也会在她手里复苏,她无时无刻不在复苏着他,治愈着他。
简嘉矜持地并没有伸出去手,她心跳狂乱,好半天,让陈清焰身处等待中。
“你不愿意做我妻子?”陈清焰手心沁汗,在等了很久之后终于低声问,“程程,你是不是犹豫了?”
简嘉没有说话。
陈清焰陷入异常的煎熬。
他也变得很沉默。
和母亲一起新挑的戒指,像介词,在那兀自发光。
“我要是不答应,”她看到他连额头都是汗,“你会哭吗?”问完,她自己倒绷不住笑了,觉得特别破坏气氛,这样海山山盟的时刻,她为什么要笑场?
但,她裹拉住被子跳下床,找出礼物。然后,把珍藏的给他:我给我的最爱准备了礼物,决定送给他了,您要不参谋参谋,看成吗?
陈清焰看到袖扣,她知道他喜欢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简嘉用袖扣代表了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