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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桌面氛围沉寂。
季时屹目光坦荡,嗓音低沉平稳,一瞬不瞬的看她:“因为太想念。”
“咳咳咳......”阮栖咳嗽得更厉害,小脸都咳红了,“你不要去修炼那种张嘴就是甜言蜜语的邪术,跟你整个人都不搭,太羞耻了。”
“这算甜言蜜语?”他不以为然。
“看什么人说,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就算,你以前可从来不说这些。”
“我以前都说些什么?”他有些慢条斯理的用餐桌上的湿纸巾擦手。
阮栖想了一下:“你说的最多的是‘懂点儿事!’‘别撒娇!撒娇也不管用!’‘随便你!’之类的。”
“是么,你记得这么清楚?”季时屹笑了一下,仿佛找回什么,抬手用漏勺捞出煮熟的东西。
阮栖一下子觉得可能被套路,不想他得意,强调:“因为听到很难受,所以大脑神经记忆很强烈,才记得那么清晰。”
季时屹捞菜的动作就顿时略显僵硬。
隔了会儿,他目光重新投向她:“那好像也不妨碍你一直在撒娇?”
阮栖:“......”
“因为管用对吗,你知道我向来吃你这套。”
阮栖虽然有些不情愿承认,但似乎只能默默垂下小脑袋,专心吃菜。
季时屹帮她捞菜,动作透着惯常的优雅,看她不情不愿的憋屈样儿,薄唇牵了牵。
阮栖边吃菜边想怎么将话题拉回正题。
她觉得她还是在被季时屹牵着鼻子走,但明明这顿火锅,她还是很想跟季时屹说清楚的。
季时屹吃得很少,他胃不好,饮食已经逐渐偏清淡,这样的火锅类,其实已经很少在吃,因此全程做得最多的,是给阮栖将烫好的菜捞好,然后递到她够得着的地方。
阮栖后后知后觉,吃得半饱,才想起问他:“你怎么不说话,也没怎么吃?是不是觉得不合口味?”
季时屹看她一眼:“确实不太和口味。”
阮栖好不容易挑起这个话题,立刻想说彼此口味不合之类的,刚想接话,结果被季时屹打断:“但不重要,你说的,吃饭是开心的事,所以不在乎合不合口味,在于跟谁一起吃。”
阮栖:“......”前男友一定去偷偷修炼过语言的艺术之类的,他这么能说,她还说什么!
“至于不怎么说话,是觉得现在气氛还不错,毕竟你难得对着我吃饭不倒胃口,我当然要识趣点。”对面,季时屹坦然道。
阮栖:“......”
你行!
她无话可说,又只能默默夹了点菜,埋头苦吃。
隔了会儿,胃里实在有点撑:“我吃不动了。”大概因为对面是他,声音又不自觉习惯性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
“吃好了?”季时屹问。
阮栖点头。
季时屹就特别自然跟她偏头示意:“去结账。”
曾经立志不轻易给男人花钱的阮栖:“......”
她憋了太久,这会儿终于能找补回来,站起来,眉眼弯弯的说:“你现在理直气壮的样子,真的很像吃软饭的小白脸。”
偏季时屹不为所动,用纸巾一点点擦拭手指,镇定又漠然的:“是你喜欢的那类阳光帅气的弟弟类型的小白脸吗?”
阮栖:“......”
雨早就停了。
但铺着碎石的路面依然湿哒哒的。
从火锅的院子走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
雨后的夜晚沾染着倒春寒的冷意,几乎在踏出院子时,阮栖就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环着胳膊。
季时屹的却似乎觉得热,一直将外套挽在手肘上,这会儿看她模样,很自然的将西装往她瘦薄的肩膀上搭。
阮栖有些敏感的躲开了。
任对方的手指僵在半空。
季时屹垂眸看她。
阮栖迎着他目光,也尽量做到如同他那般坦荡:“车停很近,而且,既然是分手,我觉得接受你这样的好意非常不合适。”
他幽蓝瞳孔缩了一下:“是可以跟我平静的吃顿饭,但是不能再进一步的意思吗?”
“嗯。”阮栖很爽快的承认,“你说你花了21天,季时屹,我比你花的时间更久,更多的21天,也更挣扎,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走不出来,丧失喜欢一个人的能力。”她看他的目光明亮,“但是不是这样的,我最近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走出来,开始接受新的人,新的事,有了继续向前的勇气。
最后,她言辞陈恳:“所以,你可不可以稍微的放过我,也许再过段时间,你发现自己也可以往前走呢?”
季时屹喉结滑了滑。
他手指捏紧了那件西服,仿佛竭尽全力的控制自己语调,因此听上去依然是平和冷静的:“我以前,也跟你说过这种残忍的,类似不要回头,向前看的话吗?”
阮栖答不出来,他目光那样克制,却似乎像他晚上站在诊室门口的那样,烫得人心酸。
因为无法回答,她只能垂下脑袋。
庭院围墙有带藤蔓的花枝攀爬出来。
冷风拂过,沾了雨水的粉色花瓣重重落下,有一两片落在她发丝间。
季时屹抬手,终于将那两片花瓣摘掉,握在手心里。
不一会儿,阮栖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这一次,是他先离开。
阮栖却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很久,站到腿脚微微发麻,努力将鼻尖的那股子湿意憋回去,才吸了吸鼻尖,重新迈步,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车钥匙。
生活依然行云流水般,有条不紊。
阮栖那天中午,忽然被叫去作陪。
到了才知道是姜成带着几个教授级别的医生来慧新开研讨会,似乎是提了几句自己女儿在慧新牙科部的事,慧新的廖院长当即让人将她叫过来了。
席间,领导们推杯举盏,言笑晏晏。
姜成似乎待她真的与以往不同,不仅将她安排在自己身旁,还特意跟廖院长碰杯,话里话外都是谢意,阮栖这孩子羞涩腼腆,多亏廖院长照顾云云。
阮栖在博雅工作两年多,姜成也曾经跟博雅院长吃饭喝茶,但从来没特意将阮栖叫去过。
她当然不稀罕这样的待遇,因为从踏进包厢坐到姜成身边开始,她隐约明白,自己可能又变成那个托关系走后门的阮栖,显得她一切的努力都瞬间变得可笑起来。
根本不知道怎么吃完那顿饭的。
姜成走之前,跟她单独交谈,似乎的确开始关心他:“慧新虽然是私立,但算是综合类私立医院里出类拔萃的,不比博雅差,你们院长跟我还算有点交情,以后有需要的地方,你可以跟我提。”
阮栖却忽然问他:“我进慧新,也有您的帮助吗?”
姜成微微皱眉,不知道她怎么会在乎这个,叹口气:“我不知道你想进慧新,如果你早点跟我说,我会尽量安排你进公立。”
阮栖终于松口气。
姜成看她脸色,反应过来,忍不住摇摇头:“你跟你妈妈确实很像,我不是说不好,但你还是太嫩了点。希望以后你会明白,我跟你几个姑姑算不上亏待过你。”
说完,抬脚走了。
阮栖因为这件事,连续几天都闷闷的,做什么事提不起兴趣。
周末,谭莹他们安排聚餐。
刚好又是吃火锅,换了地方,跟季时屹吃火锅那次对比,要热闹许多。
有时候热闹可以排忧解难,但有时候不行。
阮栖本来以为可以,却在大家都喝到顶峰时忽然偷偷离场,拿了灌啤酒,坐在池塘边看鱼。
谢茂泽出来接电话,看见有两个小孩子挥舞着树枝打闹,他是医者,有这方面的敏感,一边接电话,一边留意俩孩子的动静,不知不觉走到池塘边,正好一个小孩不稳,差点儿被对面的小孩攻击掉进池塘里。
他跟阮栖同时抬手,抓住了要跌进池塘的小朋友。
小孩子的家长赶过来,跟两个人道谢,又各自将自家小孩拽回去,教育了一番。
阮栖刚才围观了谢茂泽用实践的方法教育小朋友,他就是抱着小朋友将树枝插进池塘里,让他俩感觉触不到底的深度,耐心十足。
大约那晚月光很好,她又喝得微醺,于是忍不住坐在池塘边,好奇问他:“谢学长,你对所有人都这么有耐性吗?”
“看情况。”抱两个熊孩子确实很费体力,谢茂泽出了点汗,随手挽起衬衫袖口,“但是今晚对你,可以多一点耐心。”
阮栖脸上打了个问号。
谢茂泽就笑了笑说:“看你好像一直有心事,如果方便的话,尽情倾吐会不会比你喝酒更好些?”
阮栖其实不是那种随意跟人谈论心事的人。
但是她后来想起自己曾经关注谢茂泽,甚至帮助他的点,也许仅仅是因为这个当初敏感又自尊心强的学长,跟自己很像。
她最近频繁留意他,或许也是想知道敏感又倔强的他是怎么跟周围的人和事,或者说跟这个世界,跟自己和解的。
阮栖当然明白自己的拧巴,因为明白,却又不善于改变,被情绪轻易左右。
她沉默片刻,将自己那点纠结说了。
她还是在乎被人谈论走后门,在乎自己的努力是否最后都被认定为是因为是关系户,所以什么都能轻易得到。
留言给予她的影响,并没有因为事情的过去而终结。
谢茂泽坐在她身旁,绅士的隔出一段距离。
听完,他沉默片刻。
忽然跟她提起许护士:“你觉得许护士怎么样?”
阮栖想了想:“工作积极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之余,还能主动帮其他护士分担,也从来不会仗着自己资历,欺负新来的年轻护士,甚至在很多时候给与善意的帮助与引导。许护士很优秀。”
“嗯,但是这么优秀的许护士也是关系户啊。”
阮栖怔愣。
谢茂泽笑了一下:“我曾经也因为很多的不公平愤世嫉俗过,也妒忌那些生在罗马的人,受到挫折的时候埋怨是自己出身不好,但是等一步一步走过那些坎儿,又忽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每一分拥有的东西,都是靠努力所得,是自己的安心踏实底气。”
“有时间烦恼这些,不如问一问自己,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难道都是空中楼阁,难道都不是自己努力应得的?”
“据我所知,你们科室的王主任,对你评价挺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