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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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翘尾巴的大公鸡和邻家的大黄狗不对付,一狗一鸡,四眼一对就要隔空打起来。
大公鸡通常是飞到墙头上,冲着底下的大黄狗一边扑棱扑棱拍翅膀,一边扯着脖子嗷嗷嗷大叫。大黄狗则仰着头,朝上面一扑一扑的,还不忘瞪圆了狗眼狂吠,两只前爪拼命在地上刨,却时常被刨飞的泥土迷了狗眼。
大公鸡欺负大黄狗不会飞,欺狗太甚,有时甚至叼块小石子丢下去砸那狗。大黄狗每每气得由狂吠改成压低了脖子,从喉咙里发出隐忍的呜呜声,一双狗眼都要瞪裂了。
今早,大公鸡和大黄狗又开战了,而且战况恐怕是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因为,杨雁回躺在自己房间里,拿薄薄的被子蒙了头都还能听到那清晰的鸡鸣狗吠声比往常都大。
公鸡是戏谑的,黄狗是狂怒的,她明明是听惯了的,平日还觉得十分有趣,可这次只觉得吵的厉害。
无奈之下,杨雁回掀开薄被,坐了起来。她揉揉发胀的脑袋,喊了声:“秋吟。”
秋吟恰在此时进来。杨雁回便道:“你去将那几只鸡赶到鸡栏里,叫得人心烦,觉都睡不好。一只鸡罢了,心比天高,想飞上枝头做鸟哪,成天价在墙头上跟狗蹬翅。”
秋吟为难道:“将它赶到鸡栏里,它还是会叫呀。”
杨雁回一想也是,便又揉了揉脑袋:“是了,我给它们吵得头疼,都糊涂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秋吟急道:“我的好姑娘,都这会子了,您还糊涂着哪?快醒醒吧,今儿个不是要去北柳村赵先生那里上学么?”
杨雁回登时清醒过来:“是呀,今儿个要去上学啦。你怎么不早来喊我?”
秋吟摊手解释道:“太太不让啊,说是你昨儿睡得晚,今晨让你多躺会儿。”
杨雁回这才没了话。秋吟又问道:“姑娘,你昨夜到底说了什么,惹得太太发了那么大的火?竟罚你做针线活到深夜。”
想起昨晚的事,杨雁回便有些气闷。她不过是在杨鸿房里,听父兄和母亲商量事情。原来,他们说的却是秀云姐在婆家的遭遇,和庄大爷的应对之法。
说起来,秀云在家时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庄大爷夫妻两个,老大不小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偏女儿生得清丽可人又乖巧懂事,他两个更是当眼珠子般来疼。
秀云长到十五岁上,老两口再舍不得女儿,也还是给好好相看了几个好人家。
老两口属意京城里一户家底尚算殷实的小户人家。
那后生虽长得黑些,但体格壮实,看着就踏实,能护住女儿。且那后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便已在京中一家颇有名气的酒楼里做了管事,每年有四十五两银子的工钱,顶得上一个七品县令的俸禄了。家里还有三间临街的铺面每月收租,且人口简单,只有他和一个老娘相依为命。
那后生的娘性子极是爽利,是个有啥说啥的主儿,也曾拍着胸脯跟媒人保证,将来儿媳妇进门,她一定当亲闺女疼。
偏偏秀云自己却相中了模样斯文俊秀的文正龙。秀云原本对自己的婚事轻易不敢置喙,一切皆由双亲做主。可是父母跟自己的意思差距过大,眼看着就要定下京城那户人家了。她便也只得厚着脸皮,羞答答表示,自己相中的是文正龙。
庄大爷、庄大娘起初嫌文家是生意人家,怕商户人家没规矩,加之文正龙常在外地做生意,只怕会让秀云守空房,所以不大愿意。
但女儿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们瞧着文正龙是个斯文人,家底也算丰厚。且文正龙是家中独子,也是人口简单。公婆双全,倒还显得有福气些。
文母也是拍着胸脯跟媒人表示,秀云将来进了门,决计不会叫她受半分委屈。家里只有正龙这一个儿子,待他婚后,便不再叫他出远门做生意,将外地的商铺都变卖了,专心打理县里和京城里的商铺。
于是,庄大爷夫妇便依着女儿的意思,与文家定了亲。待到女儿十六岁那年,风风光光将她嫁了。眼看着接亲的花轿抬着女儿出了村,两口子还躲在屋里哭了一场。
谁知秀云出嫁后,过得半点也不好。那文正龙瞧着斯文秀气,实则是个冷情薄幸的。秀云进门不过一个月,他的新鲜劲儿便过去了。此后,便时常去勾栏妓院鬼混。因嫌县城里的妓\女土气,他还尽往京城里跑。
公公平日并不大理会家中的事,婆婆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动不动就叫秀云立规矩。秀云待婆婆本已非常恭顺,怎奈那老虔婆惯会鸡蛋里挑骨头,秀云还是动辄得咎,时不时遭到婆婆训斥。
为了奉承婆婆,讨婆婆欢心,秀云日日三更睡五更起,却换不来半分怜惜。想回娘家躲几天,还不被婆婆允许。偏秀云秉承母训,极看重讲究女子德行,待婆婆极为孝顺,丝毫不敢反抗。是以,成婚已一年有余,她回娘家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清。
初时,她还不肯对娘家诉说这些委屈,直到庄大爷夫妇看出端倪,她才露了点口风。再后来,文家人越来越过分,满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了——文家那个看似斯文的少东家竟是这般不堪。
早些年文正龙还小,大家看不出什么,待稍大一些了,他又时常跟随父亲在外做生意。众人只道他是个勤恳上进的,谁承想,其实他竟是个不着调的。
闵氏的娘家距离县城不远,不过二三里路罢了,县城里的新鲜事,闵氏娘家人也都知道。闵氏兄嫂得知庄秀云的境遇后,便跟闵氏说了,闵氏又跟庄家的人说了。
庄山和夫妇再问女儿时,秀云情知瞒不过了,这才一五一十将婚后的生活告知了双亲,并哭道:“人是我自己当初厚着脸皮选的,如今我过得不好,怎能叫爹娘再为我操心?女儿家的婚事,就应该全凭双亲做主。我真是悔不当初。”
庄山和夫妇大感伤心悲愤,怎奈女儿已是嫁出去的人了,很多事他们也没奈何。
但是,事情还在变得越来越糟。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会是一章比较肥的,估计要到周日再更了。业余码字,写肥章耗时会比较长,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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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现在的进度,说不定明天就能更,不用等周日了,周六就ok。
哇,好几个读者吐槽这章前头的一大段景物描写太多啦。
俺就想说,其实我看文也经常忽略大段大段的景物描写的。大家的吐槽,我都很理解呀。其实我本来没想写这么多。但是写着写着,就想把我脑子里的杨家细致的描绘一下,哈哈。以后是不会出现这么大段大段的描写咯。
另外,我要吐槽一下。
有个猥琐男看了我的文,专门指出本章不足。于是,我们发生如下对话:
猥琐男:你这小说犯了错误,让冬瓜和半熟的毛桃长到一个季节去了。冬瓜为什么叫冬瓜你知道吗?还有没有常识了?
我:常识你妹。冬瓜冬天可以有,我见过。但夏秋是主要供应季节。这玩意儿印度也盛产的。印度有冬天?人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夏天。
猥琐男:毛桃应该是春季吧 ?你这季节还是不对呀,知道桃三杏四吗?
我:桃三杏四说的是,桃树三年结果,杏树四年结果。你让桃子春天就熟了,难道让桃花冬天开呀?
猥琐男憋了半天,又说:你在夏天看到的冬瓜,肯定是大棚里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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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真实事件哪。啊啊啊啊啊,作者发誓,再也不要跟猥琐男说话啦,气吐血啊。同时也觉得很好笑。简直是啼笑皆非啊。
☆、闺蜜的遭遇(下)
那文正龙结束外地的生意,专心打理京中产业,原来不过是因为外地生意越来越惨淡,这才贱价出售给了旁人。京中的产业也是每况愈下,不过是收支平衡罢了。那文正龙还要大手大脚往妓院撒银子,哄着窑姐儿开心,更是叫文家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
文父早年还算有些雄心壮志,现如今他自己都变得好吃懒做,更别提管教儿子了。文母只管眼前有吃有喝,有儿媳妇伺候,全不去想日后的生活。是以,越发将文正龙纵得没边儿。
即便如此,文家气数也没有全尽了。文家京中的铺子撞大运,一连接了几笔赚钱的生意。可那文正龙既不想着扩大经营,也不想着积攒银钱,反倒是往家里又抬进了两个美妾。
秀云初时气不过,也跟丈夫抱怨过几句,谁知一开口,话没说几句,竟被文正龙一脚踹了过去,指责她善妒,耽误夫家开枝散叶。
文正龙的种种荒唐行迹,文父全然不管不说,还暗中扒灰,与那窑姐儿好上了。秀云无意间撞见后,吓得六神无主,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装作不知道。
文母更是可笑,说男人三妻四妾才显得有身份有地位。殊不知,满县城的人都在背后耻笑文家呢!那两个妾全是窑姐儿出身,有什么可显摆的?
自从两个美妾相继进了门,秀云的日子愈发艰难。丈夫、公公全护着那两个妾,婆母又素来不喜她,她在家中全无立足之地。
前些日子,发生了一桩更叫人气愤的事。
秀云的嫁妆里,有一支鎏金嵌宝雀屏钗,钗尾簌簌垂着几粒小小的玉珠。她的嫁妆首饰里,有六套银首饰,两套金首饰。但最得她心的,还是那支单独的鎏金嵌宝雀屏钗。那上头点缀的蜜蜡、碧玺、玛瑙,虽说都很小,但成色甚是不错。
可这支钗子在两个妾进门后,秀云只戴了一次,便莫名其妙不见了。初时,众人只说没看到,可有一次,秀云经过先进门的姨娘屋里时,分明从大开的窗子里看到那姨娘在往自己头上戴那支发钗。
秀云大怒,当即推门而入,劈手从那姨娘的发髻上将钗子拔了下来。她原本嫌弃勾栏院里出来的女人脏,平日里话也不大跟她们说。若非逼急了,是万万不会跟这样的女人动手动脚的。
那姨娘先是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哭嚷着说秀云欺负她,抢她嫁妆,直嚷得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
秀云分辨了几句,说这是自己的嫁妆首饰。可她声小气势弱,又不会撒泼,实在斗不过那姨娘。
那姨娘眼见人多了,越发撒起泼来,扯乱了头发,在地上哭着打滚,还说那发钗是从前的恩客送的,秀云仗着自己是正室,便要抢她卖肉换来的东西。
彼时,文正龙和二姨娘陪着文母去庙里上香了,公公去听戏了,家里并无其他人。秀云眼瞧着分辨不过,也没人可以为她做主,便拿着发钗要回自己屋里。
谁知那姨娘是个十二分贪心的,既已得手的好东西,便万万不肯放过,眼见秀云要回屋,她竟从地上一跃而起,去抢秀云的发钗。还嚷着说:“我若真偷你东西,为何不将你的首饰全偷来,独独看上这一件最不值钱的?你别打量我身份低微,就可劲儿作践我。你赖我偷东西,我还说你偷东西呢!你这副耳坠子,分明就是偷我的。”
她一边说,一只手扯着秀云头发不让她走,另一只手便去抢秀云的发钗。秀云不肯松手,那女人便从秀云头发上扯下一支簪子,戳她手背,还嚷着说:“叫你偷东西,看你还敢用这脏手碰我的东西。”
幸好街坊邻居们看不过眼,上去将她拦下,秀云的手才没被戳狠了,只留了几处浅浅的伤痕。
一个邻居大婶斥责那姨娘道:“你没进这家门时,我就见秀云戴过这钗。”
那姨娘脖子一梗,道:“我可没见过。兴许她是有个和我差不多的,这支分明就是我的。”
一个年轻媳妇也上前道:“秀云抱我家小子逗着玩时,被我家小子从头上拔下这支钗来玩,不小心摔在了街门前的大青石上。那鎏金钗上便多了一条划痕。这支钗是不是秀云的,拿给大伙看看,有没有划痕。”
那姨娘这才没了话,只坐在地上呜呜哭,说别人都瞧她不起,合着伙的欺负她。
恰在此时,文正龙等人回来了,文父也从戏园子里回来了。结果发现家里满满当当挤了一院子人,众人有笑的,有气的,有冷眼看热闹的。
文正龙等人便问是怎么回事。一众人都看不过那姨娘所为,便七嘴八舌将事情始末告知了文正龙。
那姨娘却悄悄捋顺了一把青丝,坐姿也变得婀娜袅绕了,拿着帕子,轻轻拭泪,哭得凄凄切切,口中只道:“相公,他们都欺负我,诬赖我。你赎我出来时,我便说过,便是从良了,人家也不会拿我当人看。”
文正龙一阵心痛,连忙上前扶起小妾:“秋娘,你莫哭,一切都有为夫替你做主。”回头瞧了一眼哭丧着脸的秀云,他不由一阵厌烦,便劈手将那雀屏钗夺了过来,“你做姐姐的,就不能大度点?没有半分正室该有的气度。她既喜欢,你便给她戴几天玩玩,有什么大不了的?”言罢,便将那发钗向小妾递过去。
瞧热闹的左邻右舍皆是目瞪口呆,各个心道:好不讲理的蠢物,有那么好的娘子不知珍惜,反对个无情无义的婊\子情深意重起来了。
秀云气急,没想到丈夫竟已偏心到了如此地步,原本一直温柔顺从的她,竟也暴发了一次。不待小妾接过发钗,她受伤的手在文正龙眼皮子底下晃了一下,便已重新夺回发钗。
文正龙一怔,没想到妻子竟敢违逆自己的意思。秀云却满含怨恨地瞧着他:“我只有一个兄弟,哪里来得青楼娼妓做我妹子?我可不敢认这样的妹子,免得辱没家风。”
文正龙闻言大怒,抬手给了秀云一耳光,直打得她眼冒金星,俏脸红肿。秀云当众挨打,又羞又怒,捂着脸跑进了屋,再不肯出来。
文家人这才挥手驱散看热闹的人群。众人都走远了,还能听到文正龙站在院里骂秀云:“你这臭婆娘,还不将房门打开?看我今日不好好教教你做媳妇的规矩!招了这么多人来看家里的笑话,你还有理了,你还发起脾气了?真是丢人背兴,丢人背兴!”
当夜,文正龙又将秀云打了一顿。秀云死死护着头脸,这才没伤在外边。许多邻居被秀云半夜的惨叫声惊动了。可男人打老婆是人家的家事,他们再看不过眼,又能如何?
这事很快在县城里传遍了。因亲眼见到实情的人不少,大家说起这事来,便跟说书似的,将当时的场景说的活灵活现的。
秀云深感在夫家待不下去了,本想一根绳子吊死算了,可又念及家中老父老母和幼弟尚在,便打消了寻死的念头。趁着家里过庙会的日子,她便一大早就悄悄离了夫家,回了青梅村。
秀云在娘家住了好几天,既不提回婆家的事,也不见文家人来接。庄山和夫妇便问她到底何事,秀云知道这事定然是瞒不过的,便哭着告知了父母实情。
庄山和气得差点当场晕厥,庄大娘也是搂着女儿哭了一场又一场。小石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是吓得呜呜直哭。一家人好不凄凉。
庄大娘认为,女儿既已经出嫁,便是别人家的人了,即使过得这样惨,娘家又能如何?想想哪天文家若来将女儿接了去,女儿便要接着给人糟践,她便六神无主。
想来想去,庄大娘便对庄大爷道:“秀云爹,咱们族里人多,不像那文家人丁单薄。你是族长,族里人还能眼看着你的女儿让人欺负成这样?倒不如你带着人打上门去,也好让那文正龙知道,咱们秀云娘家有人!”
村里人家,女人在婆家受气受狠了,娘家人打上门去,又不是没有的事。
庄山和一口就否决了这个提议,他道:“我若是个寻常人也算了,可我既是里正,又是族长。我若带着小辈们去跟人家斗殴,像个什么样子?”
“那……那就看着咱们秀云让人作践死?”庄大娘话音未落又抹起了眼泪。
庄山和叹息道:“我若不是庄氏一族的族长,便让秀云跟那畜生和离。就算日后嫁不出去,我养着我闺女便是。可……”
可他是庄氏一族的族长。
若谁家有被休弃或者与丈夫和离的女儿,满门满族的人,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呀!他既已是族长,又怎能因自己的女儿,让庄氏一族蒙羞?
庄大娘被庄大爷的话吓到了,忙道:“就算你不是族长,咱们秀云也不能和离。若要女人和离,还不如要女人去死呀!”
老两口为了女儿的事,思来想去,竟想到了一个在杨雁回看来,简直烂的不能再烂的主意。那主意不仅烂,而且没用。
庄山和既不愿意在族人面前丢面子,让人耻笑他护不住女儿,也不愿惹得族人暴怒,为了他的家事拉帮结伙儿抄家伙打进县城里。便只悄悄请了杨崎来商议此事。
杨鸿年龄小,辈分也小,但庄大爷就是看重这小子,到了杨家后,看到杨鸿也在,便连他也叫上了。